李翠花饿坏了,夹了一筷子面条,拌上一小撮鱼酱,津津有味的吃起来,爽口香辣,舌头都要被吃进去了!
李翠花虽然持家七八年,炤房的事儿一直是她管着,可自从漫秋儿来到家里之后,炤房的事儿李翠花就没操过心。家里男人和孩子都愿意吃漫秋儿做的饭菜,就连她这个不甚挑口的人,都觉得漫秋儿丫头的手艺要强过自己!普通的萝卜茄子,在漫秋儿的手里,刀工出来漂亮精美,就跟酒楼大厨的手艺似的……那味道,更是让人回味无穷!
李翠花连连称赞漫秋儿的手艺好,吃了饭抹抹嘴巴,感叹的说:“漫秋儿,要是有条件,你去当个大厨保证生意红火,可惜这十里八项,就一个东宁镇,也没听说有招大厨的馆子呀……”
漫秋儿淡淡笑了下,说:“娘,就算镇上有招大厨的地方,也不会要我一个小姑娘呀。何况,我还没准备在镇上抛头露面……”
说到这儿,李翠花的神色也有了些许变化,不经意似的向外瞅了一眼,低声对漫秋儿说:“漫秋儿,以前的事儿还是一点想不起来吗?哪怕你想起来自己姓啥,娘都能偷摸给你打听打听呀。”
漫秋儿垂下头,一脸无波似乎没什么反应,可那双泡在东宁中洗碗的双手却轻轻的颤抖着,她隐藏的这样好,李翠花也没发现她的心慌。
“娘,我尽力了。”她淡淡的说:“我先回房了。”
李翠花看着漫秋儿的背影,心烦意乱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回柱子那屋去了。
“翠花,咋了这是,愁眉苦脸的?”柱子躺在床上,不解的问。
李翠花坐在自家男人的床边,磨搓着男人那双细弱木杆的双腿,起来,却不作声,若有所思的坐在那儿思忖着些什么。
柱子被女人的模样弄得心发慌,皱着眉头问:“翠花,翠花?”
“恩,咋了?”被推了几下的李翠花回过神儿来,“当家的,啥事儿?”
“我说你咋愁眉苦脸的,吃饭了没?”
“吃了,吃的鱼酱和白面条,喷香哩!”翠花砸吧着嘴,似乎还在回味。
柱子哦了一声,“那你愁眉苦脸的,咋了?”
“我在想家里的事儿呀。”李翠花放下丈夫的腿,叹了口气,“秋后二娃就上学堂了,吃穿用度都要花钱,开春了要开始耕种,今年这地总不能依旧荒着,我最操心的还是你这腿……”李翠花说着有些哽咽,“当初就是因为穷,没好药才耽误了的,这些年我没少给你施针喂药,不见好转,就是因为滋补没跟上去……”
“翠花,咋又说这话?这儿就咱们夫妻两个,不说外道话。”柱子叹了口气。“这些年,你为咱这个价做了些啥,我都看在眼里,是我不争气,正值壮年摔折了腿成了残废,拖累你们……有时候我想,真不如死了一了百了,翠花你找个好人嫁了,让二娃有些健康的爹呢……”
李翠花有些悲愤的瞅了眼丈夫的神色,“怎么又说这话?我说过,你要死了,我——我就去跳河!”
“可我现在就是在拖累你们!你跟着我,没过过好日子,现在还要操持一家子的衣食住行,”柱子急切的大声说道,“我怎么忍心?”
李翠花也来了脾气,瞪了丈夫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别说那话,让我心里添堵!”
柱子就没了方才的气焰,蔫了下来。他看了看妻子委屈又难过的样子,口气软下来,说:“翠花,如今我在床上能捏泥人,逢赶集能出去卖点钱也能贴补家用,漫秋儿那孩子这几天去给张裁缝家帮忙,不都是收入么?先别管我的腿,把二娃秋后进学堂的钱攒出来再说!”
李翠花气恼的神色也缓和了些,妇人满脸愁容,低声说:“还有一件事儿,那天我带漫秋儿去张裁缝家认路的时候,碰上了村里的李员外。”
李翠花咬咬牙关,压低了声音却清晰的说:“李员外看上漫秋儿了,今早托人把我叫出来,说要给咱家下聘,迎娶漫秋儿!”
柱子一脸讶异:“李员外?村里死了三个媳妇的李员外?他都多大岁数了!?”
李翠花难为情的对柱子说,“就是他,哎……”
证实自己的话,柱子变得气氛起来,大声的怒吼道:“那个老不休!都六十多岁了,还敢打小姑娘的主意!?这不是祸害人吗!?”
柱子的胸口不停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翠花,你没答应吧?”
他担心而紧张的看着妻子,生怕妻子因为丰厚的聘礼而做错选择。
“哪能呢,”李翠花嗔怪的看了一眼丈夫,“我是那样的人吗?”她紧接着叹了口气,“可这事儿就算回绝,也没那么容易……”
“咋!?”柱子惊了。
李翠花苦恼的说:“我在外面浆洗,给人干活,听说那个李员外这几年顺风顺水,家里生意做得不小,还总跟皇都来的人打交道哩!前几年他看上了个女子,非要人家做小妾,可那女子许了婚配,可最后,还是如愿了!你知道为啥不?他把那女子的爹娘哥姐都抓起来,说不成婚就打死他们!”
“啥、啥?”柱子的眼睛都直了。
李翠花咬了咬牙关,“所以我没直接回绝李员外!”
“岂有此理!”柱子大喝一声,“青天白日,这不是强抢民女?!应该报官抓他!”
“当家的,你别生气呀!”李翠花慌忙道:“你身子不好,莫气坏了身子!”
柱子吼了两嗓子,被气得连连咳嗽,“这该遭天打雷劈啊!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这是造孽呀……”
“当家的,当家的你消消火!”李翠花按不住男人,急的呜呜哭了起来:“我这不是回来跟你想对策了吗……”
柱子发泄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了下来。
李翠花在一旁抽泣着,说:“我是这么想的,先莫回绝李员外,拖上一阵子,等秋后二娃进了学堂,不回家里住了,就剩咱俩个,贱命一条,就算李员外要对付,让他对付!”
柱子的眼睛一片赤红,不住的咳嗽着:“到时候让漫秋儿那丫头去外面躲躲……”
“对……”李翠花眼泪直流,“漫秋儿的日子还长着,咱可不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