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喧闹之后，彻夜狂欢的圆骑们并没有放过曾艳芳。
“老阿姨请立刻爆炸！”
“不要带坏我源源！”
“这样的人怎么通过甄选的？”
“塞纳河不需要厂妹！”
一个又一个主题帖冒出，大多是无意义喷脏，宣泄情绪，痛斥曾艳芳，扬言让其滚出塞纳河。
数位吧务连轴转，删帖删到抽筋，手忙脚乱。
众多垃圾贴中，有一篇主题帖脱颖而出。
发帖人是一个名为“舒服酱”的贴吧用户。他本来只是后花园万千小透明中的一员，曾开过几篇主题帖，回复者寥寥，很快被淹没在主题帖的汪洋中。
直到曾艳芳的出现……
好像是宿命的牵引般……在二选演唱会看到曾艳芳的第一眼，舒服酱内心就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在萌生……
直到昨晚，舒服酱看到了《五期生曾艳芳真实黑历史》，内心那颗躁动的种子，轰然抽根，发芽！
《害群之马曾艳芳，必将令塞纳河走向毁灭》
等舒服酱回过神来时，一则标题已经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并且手指本能地开始敲击正文内容。
平时，打一两行字都要琢磨半天，还有很多不通顺、错别字的舒服酱，此刻如有神助，洋洋洒洒打出上千字，没有丝毫停顿，可谓是行云流水，酣畅淋漓！
全文通篇流畅，环环相扣，以《曾艳芳黑历史》为基础，以严丝合缝的逻辑为主干，最后加上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栩栩如生地刻划出了一个久经红尘，心机狡诈，妄图靠装嫩卖萌来骗取粉丝感情，最后傍上大企业总裁，将塞纳河一脚踹开的市侩老妖婆！
敲下最后一个字，就连舒服酱自己，来回翻看两遍，都不敢想象这篇帖子是在短短十几分钟内诞生于自己手上。
那种得心应手，水到渠成的感觉……就像自己已经连续窥探了曾艳芳好几年，把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都拆开研究过了一样……
此贴一出，立刻碾压一众低质量主题帖，仅次于两栋有“干货”的高楼，短短数小时冲破千层大关！
“膜拜楼主，有理有据！”
“楼主也是工作人员吧？”
“感觉楼主现实里也认识曾艳芳！”
“……”
于是五期生出道不足一天内，就有三栋千丈高楼围绕曾艳芳拔地而起，可以说是打破了一项纪录，并且日后几乎不可能有人超越。
微博上，也有无数粉丝在评论区、私信区对曾艳芳进行轰炸。
直到天亮，她们也没得到曾艳芳的澄清或回应。
实际上，天刚蒙蒙亮，曾艳芳就已经翻身下床。她蹑手蹑脚的洗漱一番后，习惯性地给於佳蕊掖好背角，盖住那条胡乱蹬出被子的白生生的小腿，才披上外套出了门。
饱受黑历史困扰的曾艳芳深刻地明白，沉默换不来让步，只会让键盘侠们愈发肆无忌惮，直到下一个目标，或者说受害者出现。
曾艳芳不仅要澄清真相，更要抓住机会，往这些人脸上狠狠扇一个耳光。
她一路小跑着，顺路买了两份早餐，来到不远处的居民广场。
除了环卫工人，遛鸟的大爷、晨练的阿姨，永远是这个城市里起床最早的群体。
广场里大多是早起锻炼身体的老人，曾艳芳这个年轻人，还是这么好看的小姑娘的出现，一下子吸引了广场里叔叔婶婶们的目光。
“闺女起床这么早啊。”
一个慈眉善目的阿姨招呼道。
“是呀，阿姨早。”
曾艳芳礼貌的回应后，四处张望，在寻找着什么。
很快，她眼睛一亮，发现了合适的人选。
一位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看起来就凶巴巴的阿姨，像极了周星驰电影《功夫》里的“包租婆”。
曾艳芳乖巧地凑上去，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道：“阿姨，吃早饭了没……”
“有件事儿想拜托您一下，有薪酬的……”
“真的真的，我不是骗子，不收您任何费用，如果不相信的话，现在就可以支付您一半的报酬当作订金。”
……
与阿姨约定好后，曾艳芳又打车去了租车公司。
“美女你好，是要长租还是短租？咱们这里有最新款的宝马、奔驰……”
就算是清晨，推销员依旧干劲十足，热情而敬业地向曾艳芳介绍着种种车型与优惠。
“呃，那个……”
曾艳芳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推销员的话：“我就要租一量便宜点的车，有音响就好，对了，还要老旧一点……”
推销员小姐姐愣了半晌，才张口道：“对不起，本店没有这样的车型……”
“好吧，打扰了。”
曾艳芳歉然道：“我再去别的地方问问。”
“等等。”
推销员小姐姐拉住曾艳芳，四下打量，发现周围没人后，才悄声道：“我家里有辆现代，我妈开的，最近打算换车，所以闲置着……如果你要的话，可以先借你，晚些再卖到二手车市场……”
“好！有照片吗？”
曾艳芳眼睛一亮，笑道。
……
摄影师，场地，群演……曾艳芳脚不沾地地忙到中午，水都没功夫喝一口。好在，一切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下午就能开始拍摄记忆中那段微视频了。
曾艳芳回到生活中心附近，找了家兰州牛肉拉面坐下来，叫了碗热腾腾的干切牛肉拉面，上面还卧了个荷包蛋。
店里生意不错，有一桌食客似乎是粉丝，悄悄看着曾艳芳，窃窃私语。曾艳芳甚至隐隐听到了“后花园”、“黑历史”这样的字眼。
不过作为偶像，她早就习惯了被瞩目，坦然自若，一大碗面条几筷就呼哧下肚，吃得酣畅淋漓，还意犹未尽地端起面汤吹吹，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鲜美面汤，这才满意地拍拍肚子，长舒了口气。
曾艳芳稍作休憩，就结了账，来到常去的一家理发店。
“美女，今天要做什么造型？”
一头紫毛格外显眼的理发小哥道。
“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来理发的。”
曾艳芳开门见山道。
“那是？”
紫发小哥满脸疑惑。
“可以请两天假吗？想请你帮忙拍部短视频，一天一千块，包盒饭，日结。”
曾艳芳直截了当道。
“还有这种好事？”
紫发小哥连连点头：“好哇，刚好这两天店里不忙……”
“还要一个人帮忙。”
曾艳芳左右瞅了瞅，指着另一个身高一米八，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黄毛小哥道：“帮忙问问呗？薪酬待遇一样的。”
“好，包在我身上了。”
紫毛小哥拍着胸脯保证，自信满满。
在理发店当学徒，一天才挣几个钱？送上门的外快，不挣白不挣。
“谢谢，这两天要麻烦你们啦。”
曾艳芳见两人商量妥当，才露出笑意，掏出手机，把早就编辑好的一条短信发送了出去，收件人“王总”。
……
阳光透过锃亮的玻璃，投进办公室一尘不染的地面上，熠熠生辉。
也映出了叶经理鼻尖密集的汗珠。
“我，我不知道那个帖子是谁发的……”
叶经理心头狂跳，坑着头道。
啪！
办公桌上一盘还冒着腾腾热气的水饺劈头盖脸砸在叶经理脸上，碎肉、汤水淋了叶经理满头满脸，看起来狼狈万分。
但叶经理手指头都不敢动一下，把头埋得更低了。
“再有下一次，你就自己交辞职信吧。”
王秋杰揉了揉太阳穴，摆手示意叶经理滚蛋。
叶经理如临大赦，踩着满地饺子发出“嘎吱嘎吱”声响，退出办公室，小心翼翼关上门，才敢喘一口大气，眼中满是惶恐，显然惊魂未定。
但很快，他又本能地揣摩起王秋杰的话来。
王总说的“下一次”，是指坑了曾艳芳呢，还是自己妄图欺瞒他呢……
“败事有余，成事不足的废物。”
办公室内，王总揉了揉太阳穴，手机忽然震了震。
他拿起手机，发现是曾艳芳给自己发了条短讯，大意就是希望能允许自己开通“bilibili”帐号。
Bilibili视频弹幕网站，简称B站，是目前国内观众群体最多的弹幕视频网。由于站内视频丰富有趣，几乎不收费，无广告，且有生动有趣的“弹幕”功能，可以让五湖四海的观众跨越时空，进行别样互动，因此人气极高，尤其在年轻人中极受欢迎，且观众群体日益攀升，隐隐有干掉优酷、爱奇义等老牌视频网站的势头。
塞纳河每周公演，都会在B站上进行直播，很多成员也有B站帐号，会发布一些自己录制的舞蹈、歌曲等。
“无视流言蜚语，用时间证明一切？”
王秋杰摇摇头，眼中浮现失望之色。
王秋杰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曾艳芳的想法，想要趁着处在风口浪尖上的时候，发布舞蹈、歌曲，或许会收获大量的关注……
可惜，这个小姑娘不明白，在名为“黑历史”的有色眼镜下，就算再优秀的作品，也会被遮住光芒，被抨击得体无完肤……更何况，曾艳芳这种做法，用掩耳盗铃来形容再适合不过，简直就是自己承认了黑历史，并拿出一副“我不在乎黑历史，甚至还想跳支舞”的态度来应对粉丝。
王秋杰已经可以预想，曾艳芳一旦用B站帐号发布作品之后，被更大的舆论洪流吞没的样子了。
“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嫩了。”
王秋杰自语着，发了条讯息，让stf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曾艳芳B站帐号的审核，又从办公桌抽屉里抽出一叠文件：“再好的原石，也是要多多琢磨的。”
有些褶皱的A4纸上，密密麻麻印满了塞纳河接下来一年中的规划，包括一些核心资源的分配，综艺节目、MV等等，不一而足。
王秋杰提笔如刀，留下一条条漆黑墨痕，杠掉了很多资源名单上曾艳芳的名字。
最后，他有些意兴阑珊地翻动手机，登录了自己高价收购的塞纳河后花园吧务的帐号“巴布熊猫”，愣愣看着闹成一锅粥的后花园。
足足过了十多秒，才发出长叹，颓然靠在牛皮椅背上，放下手机。
现实里，他是个笑容和蔼、不问世事的大叔；网络上，他就是个人畜无害的吧务。
商人当久了，总喜欢给自己蒙上一层皮。
“这时候删帖……也来不及了啊。”
夕阳斜晖下，夹杂在王秋杰头发里的几根银丝，格外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