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胡同,是东城老区,人口密度很大,胡同复杂,盘枝错结道路及其复杂,吴良倒是个聪明的,躲藏居住在这种地方,进亦是退,极易躲藏逃窜。
知晓了吴良的躲藏之地,步桐便有了去处,往那边一面踱步一面看着路上的光景。
“郡主娘娘。”
凭空一道声音响起,步桐听到这熟悉的腔调,只觉得头大,但也得去应付着,回身去朱雀早已不见了踪影,努力让自己笑得明媚灿烂,看着那实在是恶心至极的人,
“见过六殿下,您今日也是来拜翰林的吗?”
穆禾荃点点头,一派朗朗的模样,“我们头一遭参加春试,听闻有这个传统,便来跟众学子一起赶赶潮流,也算散散心了,阿桐今日这是……”
步桐看着站在他身后的穆禾笙和穆禾炆,心道这简直是皇子开会啊,笑着一一打过招呼,
“臣女今日无事,便想着来老福茶楼听听板子戏。”
穆禾笙的眼神微微带笑,慢慢低了下去,步桐大约能猜到他或许知道些什么,随即更加理直气壮地开口,“难得林相国又给了一日假,在家中闲坐岂不是无趣?”
穆禾炆突然开口,“阿桐性格当真是开朗随性,与这京都城中的贵家女子很是不同。”
这话实则是有些突兀的,此番一出,在众人诧异的侧目中,穆禾炆也有些不好意思,略带难为情地解释,“郡主娘娘,在下可以这般唤你吗?方才听闻六弟是这般称呼的,在下僭越了。”
步桐心里跑过了一头草泥马,这人……怎么有点绿茶那味了?自己除了答应这个“疑问”顺便安抚他一顿还能说别的吗?但好像不管怎么说都是这些人“欺负”了一个无权无势的可怜皇子。
不止步桐这么认为,在场的余下两位皇子,脸上的模样也同样很是精彩,穆禾荃难得带了些许不悦模样,“三哥这话说的,我不过是同阿桐认识的早些,相熟罢了,难不成如今谁人都能唤郡主娘娘一声‘阿桐’不成?”
穆禾炆低垂着眼角,“是,我本没有同昌平郡主交好亲近,没资格这般称呼,不比六弟常局京都,人缘极佳。”
这话即便是对穆禾荃说得,步桐也有种想要动手的冲动,穆禾笙见状赶忙笑笑开口,顺势一把拉住了想要上前理论的穆禾荃,“三哥这话说得有些妄自菲薄了,不过是三哥久居沙场,我们这些无事之人往来各府和众多宴席,这才玩在一处罢了,自然有些亲昵也是自然,阿桐为人洒脱自在,我们都很是欣赏,这才走得近些。”
步桐深呼吸过一口气上前打着圆场,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桐儿也不是个在意虚礼的人,随意自然即可,只要听得出喊得人是自己,我便应着。”
众人这才笑笑继续说着话,穆禾荃继续开口,“既然遇到了,不如大家一起去坐坐?”
步桐心里哀嚎了一声,面上却是依旧笑吟吟的模样,
“既然大家没什么意见的话,那我们……”
穆禾笙突然打断步桐的话,“在下之前偶然听说东城区那里藏了一家极好的酒肆,老板的酿果酒的手艺那可是独一份的,茶楼枯坐也是无趣,今日大家都在,不如过去一坐品尝番,如今春日渐暖,也不失意味。”
大家闻言纷纷赞同。
步桐如今大约可以确定的是,吴良一事,穆禾笙定然知晓,想来自己的想要看到的热闹,有了四殿下在便,一定不会错过,想到这里,某人开怀一笑,
“听起来很有意思,那便依六殿下所言。”
……
一行人到了东城区之后,穆禾笙指派了石青带路,大家七拐八拐,这才寻到了一个并不起眼的酒肆,只挂着一个大大的“酒”字,跟略显朴素的木楼有些格格不入,任人来看也不像是个独到的酒肆,穆禾荃看了半天,到底没忍住心底的不解,“四哥,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有名的地方?”
穆禾炆也有些怀疑,“看起来并不像很闻名的样子。”
步桐有些无奈,虽然可以理解穆禾笙故意带大家来这里的目的,但是这冷落的门店实在是没有“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感觉。
穆禾笙老神在在地点头,“进去尝尝就是了,这里的二楼很安静,我们上去吧。”
看来是熟客,步桐招呼着大家上去,
“试试便知,春日里喝杯暖暖的果酒也是舒爽。”
话说到这里,大家也就随着上了楼,步桐招呼着大家落座,自己顺势占领了靠近窗户的位置,穆禾笙看着她的举动,似是了然地在旁侧坐下,唤了石青一声,“屋子里有些闷,去把窗户打开,也透透气。”
石青到窗边打开窗户,随即“哎呀”了一声,顿时有些嫌弃地说道,“如今这太平盛世里最大的蛀虫偶是这些街头混混,欺软怕硬又溜得极快,府衙都拿他们没有办法。”
步桐大约猜到了什么,故意满脸好奇地问他,“外头怎么了?”
石青把窗户半掩起来,满脸鄙视,“外头有一帮混混,正在欺负一个百姓。”
皇子们自然是不知晓这些民间疾苦的,更多的是好奇,纷纷凑过来,“怎么了?”
步桐也跟着伸头去看。
果然,是一月。
楼下窄窄的巷子里,一月带着十几个黑衣打扮的人,正围着鼻青脸肿的吴良,嚣张又得瑟地喊着,“说!什么时候还钱?”
气势很足,很像是来讨债的。
步桐喃喃,“原来是讨债的。”
穆禾炆大惊一下,“讨债的人就可以这般对待旁人了吗?”
穆禾荃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话,穆禾笙耐心解释,“如今听说有一帮人专门做帮别人讨债的营生,我朝律法亦是偏于维护债权人,想来适当用一些手段,也是多有的。”
步桐继续看着楼下,吴良抹了一把流血的鼻子,大口喘息坚持着,“我没有、没有。”
一月把玩着手里的尖刀,“怎么,难道你没有借我家公子的银钱?没有亲自签字画押?”
吴良低头去,“有。”
穆禾荃“啧啧”一声,“欠债还钱本就是天经地义,难不成债务人一句‘没钱’,债权人就得心甘情愿地巴巴等着吗?”
一月冷笑着,“那便就是了,今日我们又不是要全款,不过是收回你答应下的利息,这不过分吧?”
吴良摇头,“我没有,我没有答应哪位公子这么多的利息,也没有说今日偿还,我没有。”
一月叹了口气,有模有样地从怀里拿出借据在他面前扬了扬,“怎么,不认账了是吧?白纸黑字写着呢,你吴老板也是签字按了手印的,别为难哥几个,三万多两的利息吴老板也没有吗?”
“骗子!”吴良突然竭斯底里,“老子没钱!老子明明只借了他十七万两白银,十五万两的那张是后来补写的,他诓我!老子不认!”
一月把借据收起来,“吴老板,故意耍赖可就没意思了,故意诓你?吴老板也是生意人,难道不知道补开借据的规矩吗?若是所有人都只认自己的写下的最后一张借据,那我们的生意也不必做了。”
吴良还想要争辩,被一月一拳打在了面颊上,这下可是不轻,一月的功夫可不是闹着玩的,吴良有些眩晕地吐出一口血水,里面带着半颗残破的牙齿,晃晃悠悠地坚持着,“他故意诓我,我没钱,没钱……”
“啧啧,原来是没钱还债啊,难怪要赖账,”步桐托腮吐槽。
一月捏着那柄匕首,抛上去接住,又扔上去再接住,一步步接近吴良,带着浓浓的威胁语气,“没钱,那就找别的东西来顶债就是了,哥们几个费这么大的劲,不过就是收债嘛。”
吴良气息奄奄,“怎么抵债?”
一月仔细想着,举例说明。“比如,你家的闺女和媳妇,也是能卖些银两的;有什么值钱的古董、书画,哪怕是值钱的消息也可以。”
吴良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是生出了些怒意的,但是听到最后也无可奈何,终于抓到了一丝生机的模样,“值钱的消息?”
一月点头,“没错,生意的消息,贵家的秘密,但凡可以要到银钱的,都可以,我们只要能得到银两。”
吴良咬咬牙,看着一月断然不会放过自己的模样,狠心抬头,“消息我有,是个大消息,保准你们能要到多几倍的银钱,但是我有一个条件,分给我一半的银两让我去别处隐姓埋名地过日子。”
一月不屑地“哈哈”大笑,“吴老板,难不成你的秘密是哪个皇子其实不是陛下的亲儿子罢?”
这话引起了所有人的哄堂大笑。
穆禾荃冷冷地看着一月,“这些人当真是嚣张啊。”
吴良遭到了质疑,实在不愿意就此放过,着急地起身,瞪着眼睛看一月,“我要说的秘密,是关于工部侍郎司林和护城河堤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