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禾炆?
步桐不解挠头,素日里同他并无往来,想必也不是来寻自己的,便也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无所谓地跟着景照往里去,开玩笑似的猜测着,
“皇子们不日便要参加春试,三殿下的学识不比四皇子和六皇子,怕是来寻父亲这个吏部尚书划重点的罢?”
“划重点?”景照这个一向精明能干的家人难得不明白步桐话里的意思。
步桐挠挠脑袋,“便是寻父亲开后门的意思。”
景照大惊失色,连忙四下看着有无旁人听到了这番“违逆”之言,着急地来拉步桐的手,“我的大小姐啊,您切莫要胡言乱语才好。”
步桐知道这深宅大院里人们的谨慎,也不去多说什么,反手去拉景照,
“走吧景照姐姐,我且先回去更衣,毕竟是皇家贵子,莫不能在贵人跟前失了礼数。”
景照这才松了口气,“小姐这话,方有郡主仪态。”
步桐匆匆赶到前厅的时候,这才察觉到气氛很是不对,穆禾炆见着步桐进来,反而脸色更难看了一些,甚至起身告辞。
反观南国公府这边,步庭云脸上满是乌云,难得戚夫人都冷着面,淡然起身送了他离开,没有半分该有的客套亦或者恭敬,步桐心里不由犯嘀咕:这穆禾炆不会是来告自己的状来着罢?不应该啊,即便是步庭云觉得自己丢了人,面对皇子,也不该是这般冷脸对待。
总得试探一下才知晓,步桐见着客人走远,这才小心翼翼地尬笑一下上前,
“见过父亲、母亲,原是三皇子到访了哇?”
步庭云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身回去坐下了,戚夫人苦着一张面孔上前,“桐儿,你说实话莫要瞒着母亲,你在林相国的课上,可是同这位三皇子交往甚密?一见如故?情投意合?”
这都什么跟什么?步桐听着戚夫人的意思越来越偏,忍不住开口打断,
“母亲这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桐儿同那三殿下,甚至都没怎么说过话,何止是不熟呢?哪个混耳的传了这样的胡话给母亲?”
戚夫人这才松了口气,“可是今日那三殿下说的。”
穆禾炆?!
步桐瞪大了眼睛,“三殿下?!这是何意?”
步庭云扔下茶盏,愤愤开口,“还能是为何,桐儿如今圣宠在身,又会贵为郡主娘娘,百姓中深受爱戴,他一个不得宠不得势的皇子还敢打这样的算盘!”
步桐持续性一头雾水,戚夫人上前拉着她坐下,“三皇子殿下说与你情投意合,似有求娶之意。”
“什么!”步桐猛地站了起身,“不可啊!桐儿不愿!”
步庭云吹胡子瞪眼的模样有些骇人,“即便是你愿意,你爹我还不愿意呢!”
步桐有些出乎意料,“父亲……”
步庭云看着外头忙忙碌碌收拾着庭院的家人们,眼神凶骇,全然没了往日执掌官场的沉稳和淡定,
“咱们家虽然比不得皇亲国戚尊贵,但也是世代清白,若是哪家的孩子正直仁善、好学上进,我们也是不挑门第的,可若是有人心怀鬼胎,想要把我的桐儿作为争权夺利的工具,哪怕是陛下降旨赐婚,咱们南国公府也绝不会接。”
戚夫人温柔却坚定地点头,轻声安抚着看起来吓愣的步桐,“桐儿不怕,你父亲和我都没答应呢。”
其实步桐只是被步庭云的一番话给感动到了,有些回不过神来,见着两人纷纷看过来的担忧模样,所幸做出柔弱的姿态抱着戚夫人的胳膊,
“母亲,女儿确然不喜欢那三皇子,定不嫁他。”
步庭云大手一挥,“桐儿安心便是,有父亲在、外头还有你兄长在,他一个把野心写在脸上的皇子,定然不得得逞!”
……
回到院子,春桃还是担忧得不行,像只热锅上的胖蚂蚁,转了好几圈之后一拍手,”小姐,要不春桃去趟东厂罢?这事得让汤大人知晓才好,万一那三殿下直接去找陛下指婚,难不成还真的要大人带着全家抗旨吗?”
“紧张什么?”步桐从换下的衣服里翻出那两份字据来,
“还好没丢,春桃,去取笔墨来。”
春桃着急地直跺脚,“小姐,您怎么回来便不担忧了,春桃都快急死了呢。”
步桐无奈一笑,索性叉腰看着她,
“你当他去陛下跟前求,陛下就能答应吗?”
春桃讷讷开口,“那毕竟是皇子啊,陛下难道还会拒绝不成。”
步桐索性一屁股坐下好好解释,
“先不说步家总共两个女儿,一个已经进了皇家,得了什么样的下场?我父亲恪尽忠孝,从未有过任何错漏,陛下何故会将南国公府仅剩的嫡女指婚给一个毫无根基、亦不受宠的皇子,除非……”
春桃连忙在步桐对面跪坐下来,“除非什么?”
步桐在书案上平平整整地放下两片纸张,
“除非他事先混淆事实,让父亲以为我们两个早已互许终身,去陛下跟前言及相关,陛下为了安抚父亲痛失爱女,定然会断然赐婚。”
春桃一拍大腿,“真阴险,幸亏咱家大人足智多谋,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给果断推拒了。”
步桐轻轻叹了口气,
“好得是天家皇子,心思谋划都全然写在了脸上,世人一瞧便知晓了,倒也是稀奇。”
春桃去一旁拿来笔墨,笑嘻嘻地研磨着,“他一个常年被扔在西境的皇子,哪来的人教他怎么争权夺势,想来也是不精于此道罢。”
可能,是这样吧。
步桐懒得多想,提起笔来将纸张的“作利一分”的“一”字上轻轻下滑一笔,瞬间变成了“作利十分”,然后在借据最后面各自补充上一句“次日归还利息,二日归还本金。”
写完这些,步桐满意地端详着,“应该看不出来是后面补上的。”
春桃看得有些迷糊,“小姐,这是什么?”
步桐笑着伸手扇干,“这是玄霖的线索。”
春桃不明白,索性也不问了,起身去一旁整理步桐的寝衣,步桐抬头喊了一嗓子,
“一月何在?”
门口角落瞬间有人声回道,“小姐。”
步桐起身往门口踱步而去,手里捏着那两封借据,
“带上所有死士,伪装成讨债相公,去寻那吴良收债,两份借据利息一万五千两并一万七千两,明日便去讨这三万两千两白银,后日便去结清三十二万两白银。”
一月应下,“是,小姐。”
步桐从门缝里把借据递出去,一月轻轻接过,“小姐,经今日一事,怕是那吴良也并无多少余钱,想来……”
“想来连利息都拿不出,”步桐伸手整理着自己的衣袖,很是赞同,
“其他的事便无需我教你们了罢,他口中、手里有汤大人想要的重要东西,若是他拿不出银钱,卖些消息和东西来抵钱亦可。记得,一定要让他觉得,你们只是为了钱财去的,晓得了?”
“明白,小姐。”一月应下。
春桃只抬头瞧了一眼,“小姐,时候不早了快歇着罢,明日的事尽让一月他们去做,定然无误的。”
步桐哼着小曲儿回来到床上四仰八叉地躺倒,
“一月他们做事我是放心的,只是这样的好戏自己却看不到,当真是有些遗憾呢。”
春桃顿了一下,手上的罗盆险些掉到地上,“小姐您真是……这样的场面有什么好看的啊……”
第二日一早,步桐穿起一身干练的衣裳,春桃忙不迭地跑过来,“小姐这是要出去吗?”
步桐神采奕奕地点头,
“正是,总是觉得该去看一看的,一月他们做事我是放心,但兹事体大,昨日亦有旁人瞧见了吴良,不去在旁,实在是放心不下。”
春桃不客气地戳穿她,“小姐莫不是觉得这般鱼儿入网的情景实在精彩,忍不住去一观罢。”
步桐也没推委,大大方方地承认,
“也算是罢,想来玄霖会在外围侧应,没准还能遇到呢。”
春桃翻出一个白眼,慢悠悠地去一边继续整理不再理会了,步桐迈出院门,长安这边迎过来,“见过小姐,大人有话,要小姐今日莫要出门。”
步桐瞧着树枝上嫩绿的枝叶,
“这是为何?春暖花开的日子,外面又太平的很,怎的父亲突然不允出门了?”
长安恭敬低头去,“大人说,这两日学子们拜翰林,街上太过繁乱,小姐毕竟是郡主娘娘,若是有了什么冲撞,也是不好。”
步桐点头,
“难怪今日相国大人停课了,难不成今日大街上尽然都是春试的学子了?”
长安难得耐心些,开口解释着,“并非如此,还会有颇多拜学的学子,讨个吉利,也跟着一起祭拜。”
听起来也很有趣。
步桐佯装答应下,转身便从后门上了街,确然比往日里热闹许多,多出许多白衣束发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终于知晓为何步庭云不许自己出门了,这男丁确然多了些,步桐轻轻唤了一声“一月”。
回答的却是朱雀,“步小姐,您莫不是安排一月去收帐了?”
步桐停顿了一下,“我就是试一下看看谁在头顶上跟着呢,是你也好,一月他们去了何处?”
朱雀点头回应,“天井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