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天气已经渐渐变热,但骑在马上迎着微风奔驰还是让张俊觉得有种纵横天下的感觉,他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明白这个乱世的法则了,那就是不是你死,便是我忘。
这样的感觉让他觉得很不适应,但没办法,没有人可以让你慢慢适应,你是百姓,那么你就得像一个蝼蚁一样想方设法的生存下去,只为了温饱;如果你是寒门子弟,那么你要么埋头苦读不问世事,或可博一个大儒之名,若要想施展自己的才华,便要投靠你认为是你伯乐的势力;如果是你世族,那么你就要为了家族的延续和利益而面临着选择,你也可以为此不择手段;如果你是枭雄,你要么征服天下,要么被人征服;如果你是天子.好吧,你可以选择反抗,也可以选择安静的做一个傀儡。
这就是阶级,这个乱世中的阶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等级森严。其实归根到底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温饱、如果你想要改变自己所处的阶级,你就必须要做出改变,这种改变甚至让你不再认识原来的自己。
张俊觉得自己就处在这样一个改变中,虽然经历了苦难,也经历了战争和杀戮,但对于自己来说那只不过是一种经历而已,这些在这个乱世之中倒也常见。而自己的改变确实想从一个群雄之子变为一个埋头苦读的子弟,或者变为一个隐居山林的百姓。
这或许与别人都不太一样,别人是要从底层往上层爬,而自己却想从上层往下层走,这种剧烈的反差与冲突或许让很多人都不相信,但自己知道,那便是自己能在这乱世之中生存下去的唯一一条路。
志向,在这其中起了太大的作用,因为很多人想向世人施展自己的才华,自己的武艺,还有逐鹿天下的野心,这些都是志向。但张俊没有,两世为人,只想让自己生命能安静的走下去便好,只是这样.仍然这么艰难。
也许别人体会不到其中那种苦涩的滋味,但张俊知道也许天子会明白,如果让天子选择的话,他在经历了当初的逃亡和现在傀儡一样的生活后,他会和自己一样,选择归于平静。
“启禀公子,前面有片树林,可进去休整。”朱永的话打断了张俊的思考和感慨。
张俊搭手看了一下,发现树林很大,距此有两里路程,点头说道:“传令下去,前方树林休息。”
正当大家准备向树林策马狂奔时,一名士兵骑马快速奔回说道:“启禀公子,前方发现敌军斥候。”
“嗯?汝可曾被发现?”张俊心里一惊,自己的骑兵刚是奔驰前进,对方不可能听不到。
士兵摇了摇头说道:“公子,他们在东,距前面树林尚远,似乎也是要进入树林休息,并未发现我军。”
这让张俊松了一口气问道:“对方有几人?”
“五人,骑马而行。”
张俊想了想说道:“可去监视他们,若有异动便来禀告。”
“诺”
斥候去后,张俊扭头看着朱永说道:“汝可带百人进入树林将其抓获,不可走脱一人。”
“诺”
朱永说完便带了一队骑兵而去。张俊觉得自从自己带领这支骑兵后,便觉得自己现在更像是乱世中人。
不到半个时辰,朱永便将五人擒获,确定了没有其他敌军后,张俊便率人进入树林之中。
张俊看着五个袁术军斥候,最小的一个看上去似乎只有十三四岁的样子,张俊心想袁术军招募的都是些什么人。
“尔等是从何而来?”张俊看着他们淡淡说道。
五人听了之后竟然没有一个人回答,这让张俊出乎意料,本以为他们被俘之后应该很怕死的向自己坦白才对。看到几人不回答,张俊竟觉得自己无可奈何。动刑?自己本就不喜欢这些,可不动刑怎么能让他们说实话?
“看尔等最小者似乎只有十几岁,想必家中都有父母,若吾将尔等杀死,家中父母必会难过,尔等须好生考虑。”张俊说道。
张俊身后一名亲兵“噗嗤”一声竟然笑了,张俊扭头看着他,发现他很尴尬的低着头,而旁边几名亲兵脸上也带着笑意,这让张俊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
这时朱永阴着脸抖着长刀说道:“尔等放肆。”
那几名亲兵“噗通”一声赶紧跪下惶恐得说道:“小人该死。”
张俊瞪了朱永一眼说道:“都起来。”说着,便伸手拉起了一名亲兵,待几名亲兵起身后,张俊问道:“尔等刚才因何发笑?”
那名笑出声的亲兵有些忐忑的回道:“启禀公子,可以动刑使他们说话。公子这样审讯无用。”
呃,张俊终于明白他们笑什么了,是在笑自己的迂腐。想想也是,敦敦教诲对这些人来说似乎作用不大。但张俊又不想看到那残酷的刑罚。
“吾便再给尔等一次机会,若是说出,便赦尔等无罪,不然.”张俊说道。
“公子,可将他们交予小人,不消片刻便会交待。”朱永说道。
这时,那几人似乎感觉出了危险,便一起跪下说道:“公子恕罪,我们乃是乐就将军部下斥候。”
张俊大喜,看来不动刑也有作用,便问道:“乐就所部现在何处?”
“在符离县。”
张俊问了两个问题之后竟然不知道应该再问些什么,这时朱永问道:“一万军队可是全部驻扎在城内?”
“不是,城内乐就率四千人驻扎,城外西南各有一营,由两名副将各率三千人驻扎。”
“尔等所带粮草多少?”朱永接着问道。
“此次出征只带粮草一万,所需粮草本由纪灵将军提供粮草,因纪灵将军战败,主公又命人送来一万。”
“尔等是何时出兵?是否与袁术大军一起?”
“乃是于纪灵将军出兵十日之后才出兵虹县。”
张俊明白了,这么说袁术这次出兵共有六万人,想来这一路一万人是要支援纪灵的。将斥候带下之后,张俊不得不感慨,战争很难,连审讯俘虏都有讲究,自己终究还只是一个书生,并不是上了两次阵便已经学会了如何打仗。
这让张俊有些挫败,这时朱永皱眉说道:“公子,乐就守在符离,想必是在等袁术大军,其内外呈犄角之势,我军只一千人,无法破敌,粮草放于城中,我军亦无法扰敌。”
张俊听后沉思不语,想了一会儿后猛然抬头看着朱永说道:“吾有一计,或可大破乐就。”
朱永一听顿时兴奋得问道:“公子有何计策?”
张俊将自己的想法小声告诉朱永,朱永听着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幻,时而凝重,时而兴奋。
待张俊说完,朱永想了想说道:“便依公子之计。”
是夜,朱永带着四人骑马奔至符离城下。
“来者何人?”还没看到城门,便被城外大营的巡夜士兵发现并大声问道。
朱永手中拿刀在一名袁术军斥候的背后捅了捅,这名斥候便大声回答道:“吾乃斥候营伍长李存。”说着还拿出自己怀中的腰牌举着。
十几名士兵冲出大营将几人包围,一人拿着斥候的腰牌看了之后还给他问道:“为何此时才回?”
“将军担心吕布军分兵来攻符离,我等便向竹邑方向探查,因探查较远,便此时才回。”斥候说道。
“吕布分兵?岂不知我家主公已率五万大军亲至,必要踏平徐州,擒杀吕布。”说完,便大笑起来,其余士兵也跟着大笑。
斥候尴尬的笑了笑便抱拳说道:“几位大哥见谅,吾还要进城向将军回禀,还请打开寨门,放我等过去。”
那士兵一听便停了大笑向后一挥手,大营门口的几名士兵便打开了营门。
斥候抱拳行了一礼说道:“多谢。”说完,便带着朱永几人策马进营向城中奔去。
过城门时又检验了一次这才进入城中,进城走到一个阴暗的角落后,斥候低声说道:“将军,城内军队三千人驻扎在城北,其余一千人看护粮草辎重,驻扎在城东。”
“乐就何在?”朱永沉声问道。
斥候吓了一跳,赶紧说道:“将军,乐就在城中县衙内,有三百亲兵护卫。”
朱永一听,眉头紧锁,张俊献计两条,一条便是烧毁粮草,另外一条是擒贼擒王。可这两计实现起来似乎都很困难。
“汝不是要向乐就回报吗?”朱永问道。
“是要回报,但只需我一人前去。”
朱永想了想第二条太难,便说道:“汝可否带我等进入辎重营?”
斥候有些为难的说道:“吾只是一斥候,怎能进入粮草重地。”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该怎么办呢?来时只觉得见机而行,可进来后发现机会太小,难不成就这么等到天亮出城?
朱永一咬牙说道:“去辎重营。”
“将军。”斥候急声说道。
朱永看着他说道:“汝只管带我等前去,无需多问。”说着,拿刀捅了捅他。
斥候无奈只能带着朱永四人往辎重营奔去。
策马行至城西大营,只见有巡哨士兵在营中巡逻,朱永拿刀逼着斥候前往营门。
“站住,何人?”哨楼上的士兵拉弓喊道。
“吾乃斥候营伍长李存。”
这时一队巡哨士兵也出来,其中领头一人看着李存问道:“既是斥候营,为何前来此处?”
李存心里发慌该怎么回答,突然灵机一闪说道:“回大人话,今日我等出城查探,回城时天色已晚,将军因今日得知我等探查消息大喜,便要我等前来此处取酒庆贺。”
那领头的人听李存说完,便问道:“可有将军手令。”
这时李存反倒不慌张了,淡淡说道:“大人,将军此时正是兴起,由城内几名美女陪伴,哪里有手令给我,大人岂不见将军派我等前来而非将军亲兵?若大人误了将军兴致,将军怪罪下来,大人也吃罪不起。”
那领头的人一听,反而没话说了,他也知道乐就喜好酒色,而且经常责罚士卒,想了想便说道:“既如此,尔等可进营前往周将军处签领。”说完,便让开了道路。
李存出了一口气,朱永四人也长出了一口气,总算是混进了营中。五人进入营中后走到中间一个大营处,李存指着里面说道:“这便是辎重营周将军的营帐,还需在此签领。”
朱永点点头,走到营帐门口,门口两名士兵拦住几人,李存说了之后,一人进去禀告后几人才进入帐中。
走进帐中,见到一人正坐在案几后翻看什么,李存在离此人五步远的地方站住,那人抬头看着李存几人问道:“将军命你等前来取酒?”
李存施礼说道:“正是。”
周将军也没细问,点点头说道:“可在此签领。”说着,便打开竹简,让李存过来签领。
这时,朱永快步上前,拿起了案几上的笔,看到那人正低头等着朱永签字,朱永抛下毛笔,跨前一步,左首捂住那人嘴巴,右手拔出自己腰间的短刀对着他的喉咙便割了下去。
鲜血“噗”便喷了朱永一脸,周将军便瞪着眼睛身亡。这时朱永转身看着几名士兵,向他们点了点头。
那几名士兵会意,便走出营帐,片刻便拖回来两具尸体。看着朱永脸上的鲜血,李存吓得双腿直打哆嗦。
这时,朱永对几人说道:“留两人在帐外,你我三人去往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