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阿嚏!”吃完饭,正在帮忙收桌子的赵清茹突然连着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汝儿,别是感冒了吧。赶紧回房再加件衣裳。”一旁的徐外婆听到自家外孙女打喷嚏,立马让赵清茹回房间加衣服,不仅如此,还叮嘱大舅妈让厨房多熬点儿生姜红糖水。
没办法,有一种冷叫做家里的长辈觉着你冷。
“我觉着汝儿会打喷嚏,一准是在山城那头的姑父在骂……在念叨着汝儿。”七海表哥在一旁小声地嘟囔了一句。
这些年,赵母一年到头多数时间忙着下乡慰问演出。自从赵清山被赵父送到沈家洼村当知青后,家里就赵清茹姐弟俩。在成精的白莲花杜娟儿母女俩孜孜不倦地努力下,赵清茹跟赵父之间可谓积怨甚深。这事远在魔都的徐家上上下下或多或少也是知道的。即便现在据说父女关系有所缓和,只怕也只是勉强维系表面关系,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对此,赵清茹只当是没听到。
自家便宜老爹赵父是痛骂也好,念叨也罢,她已经想好如何处理这父女关系了。或许可以借着她高考人为落榜这事,做个了断也说不准。
“老爷子,情况不太妙,出事了。”正当赵清茹在徐外婆的念叨下,被迫上楼加衣服时,徐家亲信前任老管家陈伯家的二小子陈彦午匆匆从外面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徐外公跟前,附耳轻声道。
“恩?”原本心情很是不错的徐外公还没等陈彦午将话说完,便变了脸色,直接动了怒,甚至差点将手里喝水的紫砂壶给丢了出去,“混账!”
之前,赵清茹已经不止一次听人提起,自家外公那脾气貌似不太好。只不过赵清茹并没这么觉着,现在瞧着还真这么回事。
“爸,出什么事儿了?让您老这么生气?”三个舅舅这会儿都在家。二舅舅跟三舅舅正准备想回后头的自己家,见徐外公突然发火,着实吓了一跳。
“彦午,你来说。”
“是,老爷子。”陈彦午稍稍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随后三言两语便将事儿简单地叙述了一遍。
“果然蠢蠢欲动了。”三舅舅突然笑了,侧头看向正坐在沙发上的大舅舅,开门见山地直接询问道,“大哥,你说这事怎么办吧?”
“按着原计划处理吧。”比起徐外公的直接动怒,大舅舅的反应太过平静了,就好像所有的事儿都在自己意料中一般。
要说这事,说大也不大也就是芝麻绿豆的小事,说小一不小若是处理不好还真会引起更大的麻烦。
昨儿是徐家第三代大海表哥跟江家大闺女江莱在徐公馆摆婚席,宴请亲朋好友大喜的日子。徐家不仅派了六辆婚车将新娘子从本就距离不远的江家接到徐公馆这边,还席开六十六桌。虽然只有十个菜,却包罗鸡鸭鱼肉甚至海鲜,也算是大手趣÷阁。
按理说结婚摆酒席很正常,乡下地方娶个儿媳妇还摆个十桌八桌的。只不过徐家这次派头稍稍大了点。即便按着徐家还有江家的家底,六十六桌还真不算多,谁让两家人沾亲带故的亲朋好友太多咧。更何况昨儿还有好些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赶不过来,其中就有赵母这个徐家千金。
可毕竟这会儿老百姓的口袋普通都不怎么宽裕,别说天天吃鸡鸭鱼肉了,估摸着一年到头也沾不了几回荤腥。徐家这会儿大摆宴席,这不是分分钟招惹来那些个羡慕嫉妒恨嘛。
这不,就让政见不同的对手揪住了这事儿不放。什么公车私用,铺张浪费,甚至收受贿/赂的帽子一顶接着一顶直奔大海表哥跟大舅舅,甚至整个徐家而来。
大海表哥大学毕业后,走的是仕途,一路走来不算太顺利可也没吃太大的苦。毕竟有三位舅舅保驾护航着,最关键的一点徐家在魔都还算有点儿名望吧。当然,这名望也是徐家先辈用金钱权利甚至血的代价换来的。
赵清茹虽然没太大的觉悟,也知道这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击,只要操作的好,对大海表哥甚至大舅舅,即便有影响,也不会很大。而且现在瞧着架势,徐家这边更像是故意为之。要不然,昨儿也不会席开六十六桌,摆在后院那三十桌请的都是像钱奶奶这般无儿无女的孤寡老人以及无父无母的孤儿。
徐家早在解放前,借着洋大人的修道院收养了好些孤儿。新社会后,修道院变成了官家的福利院,不过徐家依旧每年会赞助一趣÷阁钱。这或许就是徐家在过去十几年里没受太大影响其中一个原因吧。
至于其他原因,舅公是个医术高超的外科大夫,徐家家业里曾经有个规模不算小的制药厂。在那个混战的年代,多数人,尤其那些个在道上混,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人,轻易都不会得罪医生,尤其还是一个医术高超的外科大夫。
赵清茹从未见过自家舅公,不过听着徐外婆的意思,舅公若没发生意外现在应该还活着,就在海另一头的那个小岛上。只可惜现在两岸断了交流,若不是舅公当年出手救过的人里,一大半现在混得都不错,只怕光是冲着这层海外关系,也少不得戴个高帽,遛个街,“逗”上一“逗”。
赵清茹并不知道就在距离徐公馆大约三站路的一栋四层小楼里,有个两鬓斑白的老人正顺手将手里的搪瓷杯直接砸向站在自己面前的中年男子。赵清茹若在现场,不一定会认得这个挨砸的中年男子,可若是告诉赵清茹这中年男子是谁,曾经在哪里当过差,赵清茹多半会说“原来是他”之类的话。
“我哥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蛋儿子!”老人姓吴,这会儿因为动怒,胸口起伏很大。
“二叔,您先悄悄气……我,我这不是……”自从去年被强制性脱下那身军装,退伍转业到地方,即便混了个区派出所副所长的位置,吴维庸心里也是不甘心的。要知道一年前,吴维庸还是前途一片光明的军团级干部,转眼什么前途都没了。
“不是什么?!你以为找个记者混到里头拍几张婚宴的照片,痛骂几句‘铺张浪费’,就能把徐家给一锅端了?老头子告诉你吴维庸,以后少听你那头发长见识短的媳妇撺掇。要不出了事别来找老头子给你擦屁股!”
“好了,老吴你也少说两句,消消气,回头血压又高了可怎么是好。”开口劝慰的那位是吴老的老伴,有着非常富态的圆脸儿。
对于婆家前头大伯留下来的遗孤吴维庸,吴老太太谈不上有多少喜欢。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总让自家老头子在后面擦屁股的晚辈。有时候资源就这么多,便宜了这边,自然得委屈那边。吴老太太娘家也有天资不错的后辈需要提携,这人心总归是偏的。婆家前头大伯留下的子侄,跟自个儿娘家子侄,谁更亲些,显而易见。
当然,这种私心,吴老太太不会明目张胆地说出来。非但不会说出来,这会儿见吴维庸挨了自家老头子一顿训斥,吴老太太还得想着法子让自家老头子消气。要不然,真的将自家老头气倒了,别说整个吴家没了靠山,连带着娘家也得跟着倒霉。这一点吴老太太心里从来都是非常明白的。
“二,二叔,那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吴老冷眼瞧着自家大哥留下的唯一血脉,真的很想吼上一句“难道这种事儿还要老子手把手教你吗”。转念想到自家侄子那有限的资质,只好努力平复一下自己的心绪,随后尽可能心平气和地问道,“那篇报导什么时候刊登出来?”
“最快明天。二叔,我这也是先过来问问二叔您的意思。”
“恩,还没蠢到家。”吴老想了想,交代道,“把报导撤了,记住一个字都不准提!”
“啊,二叔就这么算了?”吴维庸本想说自己在这件事上花了不少功夫,可瞧着自家二叔又朝着自己耳朵边吼,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你个蠢蛋,感情老头子前头的话都白说了是不是?!”
“不,不是。我马上,马上就去……”
吴维庸的速度够快,但快不过那些个那些个无冕之王。若不是徐家正巧有人留意着这些事,不想因为这些事影响到大海表哥的前程,这件事最终会演变成什么情况,可就不好说了。
。
原本大海表哥结婚,赵母做为徐家深受宠爱的小姑母,怎么也得出现不是。只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因为赵清茹的关系,中方对南边小越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其实早在74年那会儿,在西沙周边就暗搓搓地海战了一下下。这几年,直到77年那位先生复出,边境小纠纷小摩擦就没停止过。
即便打下偌大江山的老一辈,已经在和平岁月里安度晚年。可骨子里的血性跟傲骨还在。赵清山自打知道自家宝贝妹妹那底细后,私下里便将有些事儿跟唐越宋稍稍暗示了一下下。唐越宋本就是聪明人,又一直跟着那位老先生混,得到提示后难不成还犯傻让个养不熟的白眼儿狼继续乱蹦弹不成。更何况北边那位老毛子大哥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次有了提防,再想占便宜,就没那么容易了。
这不,就在去年高考结束后没多久,两广以及云南的驻防部队便在边境集结,甚至连山城那边,也就是赵父所在的部队也惊动了。经过一个多月的准备,现在边境的局势可谓一触即发。就是不晓得保卫战有没可能提前一年多就打响了。
赵父作为新晋升没多久的军长,其实已经得到上头的调令,年初二前赶到边境指挥部。可以说这次大年三十,极有可能是赵家一家五口最后一次全家聚在一起吃年夜饭。偏偏赵清茹任性的拒绝了,没有跟唐越宋一道回山城。
已经知道自家宝贝妹妹底细的赵清山多少能够理解赵清茹心里是怎么想的。若按着前一世那轨迹,赵清山这会儿早变成了龙王爷的女婿,枯骨一堆了。即便是远在燕京的赵家老爷子跟老太太,也是一个嘎嘣,一个卧床不起。
团圆?家破人亡还差不多。但这种理智上的能接受,情感上未必舒服,尤其还不能将真正原因说出口的憋屈,让本就沉默寡言的赵清山自打回到大院后,连着几天都是阴沉着脸。
“汝儿,明天下午还有班飞山城的飞机。”吃过早饭后没多久,新上任的大表嫂江莱敲响了赵清茹卧室的房门。进屋后,江莱也没跟赵清茹客气,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来意。
“莱莱姐,大海表哥让你来找我的?还是外公外婆的意思?”正在看书的赵清茹放下了手里的外文书,随后站起身看向窗外。
“不关立仁的事,真的。”
“看来莱莱姐变成大表嫂后,就有点嫌弃汝儿在家里白吃白喝了。”其实也清楚江莱想说什么的赵清茹打断了自家大表嫂的话,甚至还饶有心情地跟江莱开玩笑。
“不是的,我没这个意思。我只是觉着……觉着过年,应该一家人团团圆圆的在一起……更何况赵姑父他马上就要上战场了……”
“我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我才不想回去。”
“汝儿你……”
“放心吧,莱莱姐。我家老爹福大命大,就算我们兄弟姐妹仨死了,他都能活蹦乱跳地活到九十九,你信不信?”
这一点赵清茹还真没说谎骗人。前世时,赵保义跟发妻赵母离婚后不到一年时间,就娶了那朵成精的白莲花杜娟儿,之后十几年从副军长一直步步高升到上将司令。直到跨世纪陨石群来地球串门,赵大司令还宝刀未老地继续发挥余热。
江莱之前也曾隐隐听说了自家小姑兼闺蜜这父女关系闹得不是一般的僵,虽然徐立仁也曾跟她提过这对父女俩的矛盾最好别插手。可江莱始终觉着,父女间不应该有隔夜仇,为此还不止一次想试着化解。可现在看来,还真如自家夫君所说的那般。
赵清茹自然不会告诉江莱,其实她也担心赵父会因为她这只重生的蝴蝶给一翅膀扇得提前领盒饭,所以在自家大哥前几天坐火车回山城时,行李包里偷偷放了件防弹衣以防万一。至于这件防弹衣,赵清山最终是继续抽风最终便宜唐越宋,还是孝敬自家便宜老爹,赵清茹表示看天意。
除夕转眼便到了。
虽然知道自家女婿过完年就要去南边,而且极有可能上战场,徐家也因为迎娶了新孙媳妇,处处透着喜庆。囡囡已经好几天没见到亲娘王凤娟,最初两天还好,没怎么闹腾,今天一大早便哭闹得厉害。
“实在不行,这孩子还是给她姆妈吧。”徐外婆轻叹了口气。孩子离不开亲娘,可考虑到王凤娟有虐待遗弃孩子的前科,平心而论还真不太放心。可总是这么哭闹到底也不是个事儿。
最主要的一点,孩子留给亲娘,回头亲娘若想再嫁人可就更难了,谁也不愿意带个拖油瓶,而且还是个女娃。所以离婚什么的,不仅双方有伤害,伤害最大的还是孩子。
自从从酒醉状态苏醒过来,三海表哥整个人像是丢了精气魂一般,即便听到了徐外婆说的话,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从二舅妈怀里抱过囡囡,稍稍哄了一下。只可惜,效果甚微。囡囡显然不太买亲爹的帐,倒是见到赵清茹后,将胳膊伸向了赵清茹。
瞧着架势,好像还记得赵清茹元旦前在火车上抱了自己大半个晚上。
“汝儿,麻烦你了。”三海表哥一脸的疲惫。
“三海表哥,我只是小家伙的表姑姑而已,家里爷爷奶奶再疼,也是取代不了母爱的。”赵清茹轻轻捏了捏囡囡那娇嫩的小手,有些意外不过一个多月,囡囡看起来好像变化不小。看来孩子果然比大人想象中还要敏感。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过完年,就让囡囡去她姆妈那边住几天。回头我再接回来。”
“三海表哥,囡囡姆妈一家现在还住在你那单身宿舍?”
“恩。原本过年前就该回去的,因为没买到车票就拖到。”
对于三海表哥的这套说辞,赵清茹持保留态度。因为之前曾听五海表哥几个提过,王家人这次是打算常驻魔都,追其原因也是因为王凤娟在信里跟王家人吹嘘来着。只不过王家人来到魔都后,是做梦都没想到,印象里那个很好拿捏的毛脚女婿竟然胆大包天地跟自家老闺女闹离婚。
简单地祭了一下徐家老祖宗后,在600响鞭炮声中,可算能入席吃年夜饭了。这一次席开两桌,主桌那边坐着徐外公三位舅舅以及前头六位表哥,另一桌则坐着徐外婆三位舅妈大表嫂七八两位表哥以及赵清茹。当然两个奶娃娃,囡囡跟小九海也在这一桌。
一时间,觥筹交错,很是热闹。原本徐外公还想开席前总结一下上一年度的情况,顺道再展望一下来年,结果还没怎么废话,就让徐外婆那句“孩子们都该饿了”给生生缩减掉了一大半。
年夜饭吃到差不多时,在还没结婚的二海表哥带领下,徐家诸位熊孩子跟赵清茹依次给家里的长辈拜年,讨要红包。按着徐家的规矩,只要还没结婚,哪怕七老八十了,也能问家里的长辈讨要压岁红包。今年少了个熊孩子,多了两位“长辈”大海表哥跟大表嫂。当然,三海表哥现在也是已婚人士,属于长辈。
“多大了人了,还拿压岁红包。”三位舅妈显然对自家几个已经年满二十,却迟迟不肯结婚的臭小子,不满已久。
以二海表哥为首的几个表哥齐刷刷地“嘿嘿”一笑,一点儿压力都没有地收下了压岁红包,不过转眼这些红包大半都进了赵清茹的口袋。
虽然赵清茹早就不是排行最小,可架不住是唯一的妹妹。当哥哥的,自然不可以少了给妹妹的压岁红包不是。
“谢谢诸位表哥~”赵清茹也没客气,大大方方地将所有压岁红包都收了下来。私房钱又翻倍了,真好。
即便这会儿没有电视机,看不成春晚,可架不住家里人多。年夜饭从下午五点多一直吃到八点多,在徐外婆跟三位舅妈的带领下,将桌上的残羹冷炙都收拾干净后,便是徐家年三十晚都会进行的才艺会。
才艺会,很容易理解。当然在守岁时,为了活跃气氛,不至于太过枯燥乏味,也不限定只是单纯的才艺表演。(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