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人?!”碧箫眼疾手快,发觉危险后立刻推开言离忧,拔出剑直奔柴房后追去。
许是因为背对柴房,言离忧并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连那支暗箭从何而来都无法判断,见碧箫毫不犹豫往后面跑便也紧跟过去,自己亦未察觉什么时候煌承剑已经出鞘。
碧箫施展轻功身轻如燕,在七扭八歪的乡村土路上健步如飞,言离忧跟了小片刻就开始力不从心,约莫半盏茶功夫,终于把人跟丢了。
上气不接下气的言离忧握紧短剑,警惕目光不断巡视周围,然而哪里都找不见碧箫身影,只见处处漆黑、处处死寂,仿佛整个世间就只剩下她一个人。站在原地稍稍休息后,言离忧气息渐渐匀定,脑海里整理着方才发生的事情,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儿。
她们进入村落已经有一段时间,假如施暗箭的人想杀她,为什么不早些动手?她和碧箫在一起行走,懂功夫的人很容易就能脚步看出谁的功夫优劣,刚才的刺客第一箭没有攻击更具威胁的碧箫,而是直接朝她‘射’来,显然偷袭之人过于匆忙没有考虑先后问题,又或者可能是根本就没想考虑。
那么,突如其来的暗箭有什么意义呢?
想着想着,言离忧陡然通彻,拔‘腿’便往回飞奔。
假如刺客的目标不在她和碧箫,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那人真正的目的是要把她们引走,不让她们进入柴房,典型的调虎离山之计。
柴房里那只恶犬身上究竟藏了什么秘密?施暗箭的人是谁?这一切与瘟疫蔓延有关系吗?在其背后是否还有更大、更多的‘阴’谋尚未揭开?新的问题充斥言离忧脑海,催促她脚不停歇以最快速度奔回柴房。
她相信,即便在柴房找不到诸多问题的答案,但至少她能寻到蛛丝马迹,若顺藤‘摸’瓜也许会得到更多有用信息。
此时皓月已经高悬天际,清明月‘色’笼罩大地,就算没有灯笼照明也能看清周围景物,言离忧在距离柴房还有数百步远时就清清楚楚看到,有一道黑影鬼鬼祟祟站在柴房‘门’前,似是在开那把大铁锁。
果然是不想让她们发现那条恶犬吗?也就是说,那条恶犬身上当真藏有秘密。
碧箫不在身边,言离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门’前那人对手,但她别无选择,那条恶犬要是死了,费尽心力才掌握的线索将会彻底中断。深吸口气倒提短剑,言离忧悄无声息飞快接近柴房,待到距离那人不足三丈远时,言离忧将短剑高高举起,剑柄朝着‘门’前那人用力砸去。
衣袂摩擦的声音在静夜被无限扩大,满头大汗忙着开‘门’锁的人警觉身后有异样,不等言离忧短剑挥下就下意识跳向一边躲开。言离忧扑了个空,短剑在手中流利地挽了个剑‘花’,片刻不停又向那人刺去。
本来是刺客的人反被言离忧偷袭,惊讶之余不免慌‘乱’,接连几招都是勉勉强强躲过,等他发现言离忧的攻击气势汹汹却非致命时不禁恶向胆边生,低低骂了一句,翻个跟头捡起‘门’边放着的十字弩瞄准言离忧。
言离忧刚才急于阻止那人打开柴房房‘门’,并没有注意到对方还有十字弩这般凶狠武器,心头一沉,猛地停住脚步向后退去,边退边用余光搜索近处是否有什么可以藏身之处。
一大块遮住月‘色’的云层悠闲散去,微微发暗的村落再一次沐浴在明朗月光下,那人与言离忧打了个照面,借着月光看清言离忧面孔时微微一愣,而后陡然失声:“你、你……王爷?!”
言离忧顿住,不祥预感丛生:“你也认识青莲王?莫非是她手下?”
那人脸‘色’瞬息惨白、连退数步,古怪反应更直接地回答了言离忧的提问,这让言离忧忍不住生出一种……郁闷的感觉。
这世上有没有什么坏事是与青莲王无关的?
“你、你是人是鬼?!”片刻前还是言离忧提心吊胆,转眼过后却变成了那人惊慌失措,一双眼瞪向言离忧,满是难以置信之‘色’,“你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恐惧极易让人失去理智,那人见到言离忧只想着害怕,竟忽视了言离忧问他的话已经说明她并非青莲王;与之相反,言离忧在最初的小心翼翼过后愈发镇定,平心静气察言观‘色’,很快就从那人身上发现不同推测——这个人的确与青莲王有关,是不是其手下难以判定,但绝对参与了血洗青莲宫一事。
温墨情带人血洗青莲宫、毒杀青莲王等事情知道的人寥寥无几,在大部分人的认知中,青莲王是在先帝驾崩后被新帝温敬元抓进宫并进行惩办的,自然不存在什么生或死的谜题;然而对知道内情的人来说又是另一种情况,只有那些知晓青莲王及其替身被毒杀的人才会对新帝惩办青莲王这件事不予相信,问出“你是人是鬼”这种话。
换句话说,眼前之人极有可能参与了那晚的屠杀,亲眼见青莲王被刺死。
状况变得有些棘手,言离忧不清楚该如何处置这人才好,恐怕心平气和对那人说让他跟她走,只会换来绝望哀嚎。
愁眉不展之际,后面传来碧箫喊声:“言姑娘!”
言离忧下意识回头,朝碧箫挥了挥手,猛然想起身后还有个危险分子时已经来不及防备,只听一阵破风啸响袭来,紧接着背上一痛,那男人撞开她夺路而逃。
“抓住他!他可能与疫病有关!”
听得言离忧呼喊,碧箫毫不犹豫踢起地上一块碎石,那碎石仿佛饱含千钧力道直奔逃跑的男人背后袭去,一声惨叫后,男人扑倒在地。
“追人追到一半我才发觉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回头找你又找不到,幸亏回柴房这边看了看,不然还不知道会是什么结果。”碧箫几步跃到男人面前,心有余悸地抬头对言离忧叹道。
“我也是追不上你才回来的,正好见他鬼鬼祟祟在开‘门’锁,看来柴房里那只恶犬颇为重要。”言离忧瞥了眼嘴角溢出血沫痛苦低‘吟’的男人,四处看了看,从柴房外拿过一捆破旧草绳将那人双手反绑。确定绑结实后言离忧起身拍拍手,长出口气:“应该还有同伙,不过我们两个人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耗下去容易吃亏,不如先把他绑会营中审问,或许能得到些有用线索。”
碧箫点头,一抹怯‘色’转向柴房:“那……那恶犬呢?留在这里怕是还会有人惦记,可我们又不能牵着它走……”
差点儿忘了还有那条狗。言离忧迟疑片刻,也有些犯难:“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总不能分头行事吧?那样更危险。”
二人正纠结着,忽而有火光和杂‘乱’呼声远远传来,似乎是在叫碧箫的名字。碧箫深吸口气,白皙秀丽的面庞上透出一丝笑意:“好了,不用再烦恼,大概皓川派人过来了。”
碧箫的猜测半错半对,来人的确是寻找她们的,不过不是夜皓川派人,而是他亲自带人前来。
见到安然无恙的碧箫和言离忧,夜皓川脸上急‘色’转瞬瓦解,唠唠叨叨的模样像个小男人:“明明说好天黑前回来,我在营帐左等右等也不见你身影,一猜就知道出了事。刚才我还想,要是在村里寻不到你就得让大军掘地三尺了,大不了把这村子踏平。”
“方才真是把将军给急坏了,一个劲儿催我们快走、快走。”夜皓川身边,关系亲近的副将一边重新捆绑被打伤的男人,一边朝碧箫揶揄笑道,“万一真找不到碧箫姑娘,不用等大军踏平村子,营中那块地就先被将军踩平了,也数不清他来来回回负着手走了多少圈。”
碧箫轻笑,温和如宁静月‘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功夫,寻常人定是伤不了我的。”
“你一个人不要紧,有她可就难说了。”夜皓川嘟嘟囔囔的,看言离忧时目光颇有些不信任,“她天天跟凌郗上蹿下跳,又是比功夫又是切磋的,一看就知道也是个疯丫头,真有什么事能不拖累你么?”
疯丫头?言离忧瞥了夜皓川一眼,哼哼两声表示极大不满。
她与夜凌郗切磋又不是出于自愿,还不是被夜皓川那位宝贝妹妹‘逼’的?要知道,以她的‘性’格来说,能在篝火边坐着发呆,绝不起身去和人动手。
碧箫见言离忧对夜皓川的话颇有异议,笑着反驳夜皓川:“还说不上谁拖累谁呢。刚才要不是言姑娘从容镇定,及早发现那人企图调虎离山把我们引走,我们又怎会发现里面那只恶犬关系重大?相比之下,我才是胆小冲动,险些连累别人的那个。”
夜皓川是个耿直坦率的人,听得碧箫为言离忧正名,忙郑重其事向言离忧道歉,反闹得言离忧不知所措。
说话间被俘的男人已经重新捆好,就等绑了柴房里的恶犬一道离去,碧箫看着那男人若有所思,困‘惑’地回头:“言姑娘,刚才远远见你与他对招,有一手剑‘花’挽得华丽流畅,看风格不像笑老板所教,是你以前从别处学的吗?”
言离忧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又显出意外身手了。
奇怪感觉从心底弥漫而起,言离忧清楚记得笑风月说过,她的功夫底子极好,不是天才之流就是以前学过,而许多次危机时她也发现身体似乎有种本能反应,仿佛如何进攻、如何防御本就驾轻就熟,许多招式早就刻印在她的骨子里。
言离忧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武学奇才,所以她很快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身体的上一任主人,青莲王或者是谁,会不会本就有着不凡的武学造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