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杯子掉下,摔落一地的碎片。
楼梯上,高然还保持捧着杯子的姿势,被打击到的样子,眼睛死死盯着沙发上说话的两人。
陈楠居然说让陵碧落做他的女人?!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差点没想起来,如果我答应了,不就成了高小姐的嫂嫂了?那我的日子恐怕不会太好过吧,还好没答应。”陵碧落看到她这样,故作丧气地道。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这高然对陈楠的占有欲,来自于她压到心底的暗恋。
“怎么就不好过了?”
陈楠明知道她是故意的,却就是想问下去。
陵碧落看向高然,“不妨问问高小姐,是否愿意叫我一声嫂嫂?”
高然愿意个屁!
都被她这句话炸得跳脚了都,满脑子是陵碧落嫁给陈楠的画面,只消一想到,高然就浑身胀满了愤怒。
“我才不许你这个贱人进我家的门!我哥也是你能配得上的?你马上给我滚!你这个贱女人!”
高然直接冲下来,抄起桌上一杯开水直接往陵碧落泼过来。
陵碧落迅速闪开,她怎么可能让她泼到。
“高然!”
陈楠一把抓住高然的手,狠狠扣住。
高然却没看到他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尖锐地叫道。
“哥你为什么她?这个女人她骗了你,你明明知道她混进三合会就是为了接近你,你为什么还要让她骗下去?她就有那么好吗?外面那些女人,你喜欢多少都可以带回来,但就是不准再说要这个女人!你必须让她滚!”
爸爸跟她说过,陈楠是她的,从她生下来的那一天起,陈楠就注定是要娶她的。
平时陈楠在外面沾花惹草她都忍了,因为她知道,陈楠从来没有真正爱过那些女人。
但是这一次,她感觉得出来。
陈楠动心了。
虽然陈楠对陵碧落从来没有像对她那样温和过,永远都是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但她感觉得出来他凶狠表面下的在意。
陵碧落受伤,他会吩咐周姨熬鸡汤给她进补,不让她晚睡早起,连练功都要亲自教她练。
堂里再忠心的属下,也没让他这样上心过。
那样的关心和在意,是连她这个最亲近的义妹都未曾得到过的。
而这个心怀鬼胎的女人,她凭什么可以得到他的在乎?凭什么可以做他的女人?
她绝对不可以让这个女人再呆在陈楠的身边,绝对不能!
“看到了吧,这还是当着你的面,就往我脸上泼开水了,若你不在,这泼过来的就可能是硫酸了,我看你还是单身一辈子好了,不然,看上谁,就是祸害谁。”
“贱人!你还敢挑拨离间!”
高然被这话刺激得不轻,居然不管不顾地抽出果盘里的水果刀,狰狞着脸,直直朝陵碧落捅过来。
“啊!你要干什么?”
陵碧落吓得往陈楠身后躲,却留出一个明显的破绽,在高然的攻击范围内。
高然逮住时机将水果刀往陵碧落肩上狠狠一扎,心里得意着,想像着陵碧落鲜血淋漓的样子,结果也不知怎的,“哧”的利刃入肉声响起,却是一刀扎进了陈楠的左臂。
“啪噔!”
抽出的刀掉落在地上,高然脸色瞬间刷白。
“怎怎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是要……”
“明明是要怎么?”
陈楠面无表情地捂住伤口,“原来我三合会大龙头的身份,一直以来都只是个摆设,当着我的面,对我的人拔刀,原来这才是你高然的真面目?看来是我忽略了,我将本应该是你的位置抢了这么多年,不甘心也是正常的。”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这个意思的……”她根本就没有为这不甘心过啊!
高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陈楠。
平时的陈楠性格很暴,高然习惯了他每每发起怒来就声势骇人,因为一旦过了,也就没事了。
但像这次这样,平静得什么情绪也看不出的样子,让她心底升起一股没来由的恐慌。
“她的确没有这个意思。”
陵碧落从陈楠身后走出来,淡淡的声音染着丝戏谑。
“高小姐只不过是醋意大发,看不得你为了另一个女人而冷落她罢了,在高小姐的心里,没有人可以当她的嫂嫂,因为你枕边人的位置,是她自己的。她根本不在意你是否抢了她的位置,因为,嫁给了你陈楠,你的一切,就将重新回到她手里。”
“是的是的!”
高然猛点头,可嚼出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又忙摇头,“不是不是,我没算计那些……陵碧落你个贱人你给我闭嘴!”
“够了,高然。”
陈楠却不愿意听她什么解释,这一刻的平静,缘于他已经下定了决心。
“蓝叔!”
蓝叔就是替换严伯的新管家,是陈楠实打实的自己人。
听到喊声,蓝叔忙走过来,看到陈楠身上的伤惊诧不已,但陈楠阻止他想忙的动作。
“把小姐送回洋城!告诉老爷,他女儿长大了,让老爷子多费费心,给她选个好女婿。”
“不要,不要送我回去!哥我真的不故意的,求求你别赶我走,我再也不这样了,我一定乖乖听话!”
高然急得大哭,陈楠罚她禁闭她可以忍受,那样至少她还可以呆在他身边,但她不能被送走,她不要离开他!
陈楠显然不是开玩笑,任凭高然怎么哭打求闹,半点不为所动。
他捂着伤口站在原地不动,就这么看着蓝叔给她收拾东西,大有人不走他就不处理伤口的意思,吓得蓝叔赶紧加快动作,几乎是把高然拖着上了车。
等到载着高然的车子开远了,他转过身,看到陵碧落也勾着笑看着那方向,顿时不爽道。
“女人,你的心是铁做的吗?就眼睁睁看着我这样,也不赶紧给我处理?”
她居然还真看得下去,他这一刀可是为她挡的,当初她给他挡了子弹时,他可没这么冷血。
陵碧落一眼看穿他,“怎么,你不是为了将高然尽快赶走才拖着的吗?”
“你什么意思?”
“你不是在找将高然赶回去的理由吗?我在配合着你演戏啊,有什么不对的吗?”陵碧落这才施施然给他拿来药箱。
陈楠双眼盯住她,这女人也太聪明了。
他真没想到,他做得这么隐晦的刻意,也让她看出来了。
的确,今天这一切就是为了做给高然看的,为的,就是刺激得她做出这种举动。
他和高然之间是没有什么仇怨,但中间却一个高言武。
现在他还是高言武义子,高然还会尊称他一声哥,倘若哪天他们两父子闹掰,高然就是再喜欢他,也得跟她老爸站一条阵线,这种情况下,高言武把高然放到他身边,意图再明显不过。
陵碧落的存在能让严伯都乱了方寸,那么高然就只需要一把小火就可以再燃起来了。
“女人,你大可以笨一点,我不会骂你。在我面前不需要太聪明。”
“不聪明,怎么配合你演这出戏?没有我刺激高然,她会这么不管不顾地发疯?不让她把刀扎在你身上,让你变成受害者,你拿什么理由跟即将登门的高老爷子交待?”
陈楠瞳孔一缩,她居然连高言武会过来都猜到了?
的确,把高然赶回去只是第一步。
高言武既然一开始就将高然留在他身边,肯定不会轻易就叫陈楠打破他的计划。
高然被他送回去,高言武肯定会来找他要个说法,但在高然伤了他的事实面前,高言武也不可能太过偏颇,而陵碧落的存在,也能恰好地对抗高言武想把高然嫁给他的荒唐念头。
果然,第二天高言武就找上门来了。
陵碧落也见识了华夏历史以来第一黑帮老龙头的气势。
为首的黑色路虎后面,跟着四辆加长商务汽车,漂移声刮得威风刺耳,甩一排地停在别墅面前。
十几个戴墨镜的魁梧黑衣大汉从车上下来,而最前头的黑色路虎门被慢慢拉开,电影镜头一样下来一只鳄鱼皮鞋,一个大汉拉门,一个大汉车头顶,肃穆威风地将高言武迎了下来。
接着才是后车门一副公主派头的高然下了车。
高然今天穿了件纯白色洋装,踩着细细的高跟鞋,化着精致的淡妆,进门的时候腰杆挺得直直,盯着陵碧落的目光充满了挑衅与狠毒,跟昨天狼狈离开的样子完全不似一个人。
显然,有高言武在,她底气足了不少。
陵碧落冷笑一声。
既然早已经传位给了陈楠,外面都已经知道,三合会龙头老大的位置已经姓陈,这高言武却又做出这副强压陈楠的派头是几个意思?
高言武这四十好几的年纪,一张国字脸,头发已经有些斑白,面容也显得有些苍老,皱纹满满,看起来像五十往上了,但精神头很好,那微陷的双眼射出的两道炬光,如鹰又如鼠,第一眼就给人一副奸雄的即视感。
十几个大汉跟着高言武走进来,保安似的隔一丈钉个位置站着。
“老爷子怎么来了?您身体不好,这几天雨水多,还是少出门好一点。”陈楠懒懒走过去,虚扶了一把高言武让他坐进沙发,“蓝叔,泡一壶老爷子最爱的铁观音。”
“好的,老板。”蓝叔应声去了厨房。
高言武早年走南闯北,落了个关节风湿,每到雨天腿就疼得厉害。
之所以早早就将帮派交给陈楠,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自己身体实在难吃得消。
青市雨水多,整个沿海地区,也唯有地理位置特殊的洋城天气好些,是以,高言武平时都是在洋城养身体,没什么大事,一般不会来青市。
“你以为我想出门啊,可你们一个个的不让我省心,我窝在家不也照样落不着好。”
“不操心,不就省心了。”
陈楠嘴里向来吐不出什么软话,就是在高言武面前,也都懒得废劲装一下。
高言武抬起头来瞥了他一眼,也顺便掠了一眼陵碧落,不绕陈楠的弯子,直接开门见山。
“我能不操心?昨天小然一回来就哭哭啼啼,说是你不要她了,为了一个外面来的女人,罚了她一个月的禁闭不说,还把她赶回去不再让她呆在你身边。是不是有这回事?”
高言武半点不提让陈楠娶高然的话,这份心思虽然三人心知肚明,但却只能放心里。
关键得让高然抓住陈楠的心才行。
只有抓住了陈楠的心,后面的事才能“顺其自然”,但现在看来,很明显的,他这小女儿的段数太低,随便来一个女人就把她挤得没了容身之地。
“莫非,就是这个小丫头?”
高言武看向陵碧落,那道似鹰似鼠的目光在她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流露出的轻蔑和冷然,像一个上位者对待路边乞丐的俯视,蝼蚁一般不当回事。
高言武确实没把陵碧落当回事。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半大丫头,也能让陈楠这么上心?
开玩笑!陈楠一个浪迹花丛的男人,会看上一个发育都没全的小毛孩?
恐怕是随便扯来的挡箭牌,用来踢掉高然的吧。
这小子,看来是翅膀,居然妄想脱离高家的掌控,他还真以为,就叫了他几年父亲,他就真会把三合会拱手送给他当礼物?
陈楠心觉好笑,高言武到底老了,不识货!
“爸,就是她!哥是感动她为他挡了子弹,可严伯查出来,她根本就目的不纯,挡子弹就是为了博取我哥的信任,让她留在身边,那天昨上她还我哥……”
高然的话,在接触到陈楠淡淡笑着看她的眼神下渐渐熄了声。
虽然她明白三合会其实核心还在自己父亲手里,但高然的切身感受,却觉得陈楠比父亲要更可怕,这样的眼神,有着只有她才读得懂的危险在里头。
“怎么不说了?”
陈楠笑了一声,“严伯擅自查的资料,我核对过了,确实是真的。不过这种事,你一个女孩子家说出来都丢教养了,没想到你还做得出来。”
“我哪有做?”高然瞪大眼。
“在我喝的汤里下sex7,难道是下着玩的?”陈楠道。
“我那是下给她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时,高然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脸色瞬间刷白不敢再说任何话。
陈楠绝对是故意的,明知道那汤是熬给陵碧落的,她怎么可能是给他,他就是想骗得她在父亲面前说出来!为了这个女人,他居然这样针对她!
“哦。下给她,为了坐实她我的罪名,我们高然也学聪明了不少,这些计谋用得是得心应手。”陈楠笑。
“聪明个屁!自己人也可以这样下手的?”
高言武雷霆一怒,这些下作的手段,要做就得谨慎点,做了就做了,偏偏还叫陈楠给识破,识破不说,还几句话就骗得她亲口说了出来,简直是丢他的脸!
脸上无光,高言武只好转移话题。
“那资料查到了些什么?其实女人贪图你点什么也正常,直接打发走就好了,别为了一个想爬床的下作东西坏了咱们一家的感情。你要保镖要贴身助理,我推荐几个合适的给你。小然在这边读书,哪有不跟着你的道理,呆在我一老头子身边算什么事?”
下作东西?
陈楠忍下那一瞬的怒火,不着痕迹瞥了眼陵碧落。
却见她也像没听出是在骂她一样,神色淡淡地没一点变化。
这女人,还真是沉得住气。
“老爷子这话先收回去吧,看完资料了,再决定要不要改口的好。”
要不是还得顾及着他和高言武的父子关系,还顾及着他抓在手中的势力,换别人,说出这话的时候,陈楠就一枪崩过去了。
但即便他压下了这股冲动,高言武还是从他话里听出来了怒意。
走江湖的人,说出的话哪有收回的道理,陈楠这是明显在表达他的不满。
高言武冷冷剐了一眼陵碧落,心想这黄毛丫头还真有几分本事,结果翻开资料,看到陈仲陵三个字时,他猛地将资料一合,抬起的脸上一片迟疑不定。
“她爷爷……叫陈仲陵,是哪个陈仲陵?”
“她无父无母,十六岁的年纪可以当我的保镖,老爷子觉得,她的功夫是谁教的?”陈楠咧嘴一笑,“而陈仲陵老爷子十年前收养的那个孙女,就叫陵碧落。”
闻言,高言武脸上的迟疑不定终于转为震惊。
“陵、陵老爷子的孙女儿?”手上的资料无力地脱落。
不姓陵却被称为陵老,十年前,江湖上有点分量的人就没谁不曾听过这个名号。
嵩山南少林出身,一手南拳太极天下无人能敌,内家古武五大泰斗之最,华夏有江湖的地方,就没哪处不留有他的脚印和传说。
他没有钱财,没有身份,可各大势力奉他为座上宾。
曾经得他相助过的人何其多,学术文坛界常家常磷,苏氏烟草苏九邻,中天集团魏中天,前三合会三宗龙头李青汉,京城四大家族的陵家和墨家都有人受过他的救命之恩。
他不过布衣一届,但振臂一呼,随手就能一个权贵为他出手。
他一生无伴,膝下无儿无女,当时多少人挤破头将自己儿女子孙送给他当干儿孙,就是希望能从他手里学个一招半式,踩着他这位巨人肩膀扬名。
高言武还记得,陈楠十三岁,也是被他收在膝下三年时,意外得陈仲陵的欣赏。
当时他又喜又怕,喜的是陵老喜欢陈楠,教了他一段时间的功夫,怕的是,陵老太喜欢他,如果他一开口要了陈楠,当时的他只得拱手让人。
而他又不是陈楠的亲生父亲,若是养都不养在身边,往后陈楠出息了,哪还可能再叫他一声爹。
这十年里,陈楠一直没有荒废当初陵老教他的功夫,才得以让他凭着一身功夫和魄力,威震三合会两宗数千人。
而当时陵老不过只是教了陈楠三个月功夫而已,可想而知,他本人身手是怎么样的出神入化,虽然这十年里再也没有听到过陵老的踪迹事件,但高言武也不敢随意小觑。
谁知道他这十年到底是真的隐归山林,当起山中老翁了,还是在进修武学,教徒授术呢。
“小、小落是吧,你的功夫,真是你爷爷教的?”
高言武再看向陵碧落的眼神,友善慈爱中还透着股拘谨着的恭敬。
在没确定陵老还有没有之前的地位之前,他必须对他的孙女儿客客气气。
当年以陈仲陵为首的铁兄弟三“林”,还有常磷和苏九邻。
常磷一家四代书香才子,在那个重文的时代,他们家在文坛界的地位举足轻重,连官员都要敬让三分;而苏家百年企业的苏氏烟草,在那个全民经济的时代,苏氏烟草在商界是霸主一般的存在。
他们三人成三角,各在绿林、文坛和商界占据霸主地位,以至于黑道白道都没有人敢得罪这三林。
虽然已经过去十年,随着时代的变化,三个人在各自领域的地位也出现了升降,但是,绝对没有没落到无人知晓的境地,没有足够的了解,高言武还不敢妄加得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