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怕他连累你?”陵碧落漫不经心的反问。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安蜜儿只是太惊讶,不管是重复在她眼前刷了多少遍,她都难以适应。
完全想像不出,仅短短一年的时间里,他是怎么学会一手鉴宝的本事,怎么练就一副八面玲珑的巧嘴,怎么练出能飞檐走壁的一身功夫,是怎么锻炼出能向人拔枪的胆气与魄力。
曾几何时,她不屑放在心上的那个少年,也蜕变成了一个真正的男子汉。
陵碧落见她眼中的光亮变得黯淡,情绪似乎有些低落,估计问的问题也并不需要她如实回答,明白她这回可能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无声出了房间。
其实陵碧落的反问就已经是变相地默认了。
安蜜儿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书桌边,看看桌面,把抽屉一个个拉开翻找了一通,但什么都没找到。
“放哪儿了呢?”
她在找前年从安家离开时,临行前朱云凯送给她的那个盒子。
当时她带回来就随手丢到了桌上,后来被清到哪儿也没在意,也就是说,这一年多里,她从来都没有打开过那个盒子,根本不知道当初他送她的礼物是什么东西。
时间过去太久,安蜜儿找了很久,才从一个装杂物的大抽屉里面找到它。
两个巴掌大的黑色圆形纸质盒,托在手上沉甸甸的,上面已经蒙了浅浅一层灰,拂掉上面的灰尘,她轻轻将这个一年都没打开的盒子打了开。
黑色绒布上,一个小版的朱云凯静躺在盒子里。
是一樽五彩的陶瓷小人。
飘逸的短发,牛仔外套敞开着拉链,少年脸上洋溢着恣意飞扬的笑,赫然是画的朱云凯自己,灯光下,瓷人身上散发着耀眼的光,就像那时候那个少年心目中自己最耀眼的模样。
她突然也记起了离别时他的那句话,记起他阳光灿烂的笑容,记起他眼底的恋恋不舍。
“蜜儿,这个送给你,以后看到它就像看到我。”
难怪说看到它就像看到他,他居然送给她一樽烧制成自己模样的小瓷人。
安蜜儿心中哽得难受,为什么她一年都没有打开看过,这里面明明装载的是他的情真意切,而她就那样浮华地、肤浅地用一个不屑去对待。
“咚咚!”
门突然被敲响,安蜜儿赶紧把盒子合上,负手收在身后。
进来的正是朱云凯,安蜜儿有些不知所措,她觉得自己脸上的懊悔还没有收起来。
“有什么事吗?”
朱云凯没发现她的不自然,脸带歉意地道;“很抱歉,因为我们的私人恩怨连累你担惊受怕。柯亦平父子这次受了重创,肯定不会轻易罢手,我怕他们会直接找到这儿来,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免得你们再受波及……”
话没说完,安蜜儿生气地打断他。
“你说的什么话!我特地邀请你们过来,哪能呆两天就走!我们安家还怕了他一个柯亦平不成!你放心,我哥和张赫他们下午都决定联手对付柯家了,不用你们出手,就能把他们逼出明珠市,怎么也落不到让你们走的地步,别忘了你们还答应明天和我陪我爷爷去古玩交流会的。”
他话里那一口一句的‘我们’让她听得很不是滋味。
他们的私人恩怨,连累她?
几时起,他和陵碧落成了“我们”,她倒变成需要客客气气道歉的外人了。
朱云凯没发觉她情绪上的异常,他印象里的那个贵公主安蜜儿,本来就是有着这样无常的脾气的,不过听到安蜜儿这样一说,他也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太过见外了。
也许是因为他投入得太淡,所以也理所当然以为对方也是这样吧。
但其实,安蜜儿也算是他的朋友的。
是一个见了就能让他怀念起曾经那个年少轻狂恣意飞扬的自己的朋友。
“那好吧,我跟小落说下。”
见他转身就要走,安蜜儿突地叫住了他,“等等!”
“云凯,能给我讲讲,这一年里你经历过的事情吗?”那肯定是个能谱写成书的故事,不然,不会成就他如此惊人的蜕变。
朱云凯蓦地眸光一暗,这一年里经历过的事吗?
失去了最重要的,经历了一些让他成长成让自己骄傲的模样的痛苦与煎熬,然后学会了去寻找最珍贵的,虽然他活出了让自己满意的样子,但若能重来,他宁愿一辈子蠢笨肤浅,错失掉每一个能光芒绽放的机会,去换回他们。
因为他再也没有勇气再去承受一次那样的痛。
哪怕是当个故事一样说出来,那也是需要勇气的。
朱云凯抬起眼来看看安蜜儿,换别人,他就直接不理了,明知道他眼睁睁看着全家人在眼前死去的经历,却还偏要问这种话,未免有些戳伤口之嫌。
但是对安蜜儿,朱云凯多了一份理解她的耐心。
这世界在他眼里,全然都是残酷的炼狱,而唯有看到安蜜儿,才能让他回忆起,曾经自己眼里的那个单纯世界,安蜜儿于他,就像学校同学对于陵碧落,是怀念自己年少轻狂的媒介,让他愿意给出更多的耐心。
所以,他只是笑了笑。
“呵,这有什么可讲的,不都是这样过吗?”
“哦。”
安蜜儿努力不让自己的失落表现在脸上,“那,早点睡吧,晚安。”
“还早。不过你需要休息,就早点睡吧。”
朱云凯笑了下,才退出去帮她关上了门。
时间的确还早,才刚入夜,不到八点,陵碧落这会在房间里拿着地图在研究三合会在东粤省的势力分聚,这时,放床上的电话响动了一下。
是收到短信的声音。
陵碧落不加理会,还一边奇怪了下谁这么无聊。
她平时从没有与人聊短信的习惯,手机于她不过是关键时刻用来联系人的通讯工具而已,其它附带的功能,不实用的她几乎没怎么启用过。
所以,几乎有她号码的人都因为了解她这一习惯而从来不会跟她发短信,有什么事都是直接打电话了。
但过了会儿,许是短信那头的人也想明白了,于是一个电话呼过来了。
接起电话,居然是陵夜辰。
“睡了?”
他压低的声音在电话里听着像大提琴的低音弦,好听得仿佛能在人胸腔荡出回音。
陵碧落放下了地图和笔,“还没有。”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也不跟哥哥报个平安。是住在你朋友家的吗?习不习惯?这两天玩得开不开心?”他一口气抛出了一连串问题。
陵碧落一个个回答他,“我跟爷爷打电话报平安了,住在蜜儿家的,都习惯,玩得还行。”
陵夜辰听得她声音平淡无波的,可不像玩得很畅快的样子,不过他掠过了这点,问。
“跟爷爷都报平安了,就没跟我打个电话?”
“想着爷爷也会告诉哥的。”
“这两天我没回家。”
她走了,他莫名地觉得那座宅子压抑,尤其她走的前一天,他们之间的气氛并不融洽。
下意识地这样说,陵夜辰心里是想让陵碧落问问他为什么不回家的,哪怕他真正能回答的,不过是个“工作忙”的答案,但也希望听到她这样的关心。
但是,陵大小姐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没下文了。
显然,如果陵大社长如果不再赶紧找个话题继续聊的话,这通电话就冷场了。
就在他想着要聊些什么时,陵碧落突然又出声了。
“哥,那个柯家,你还记得吗?”陵大小姐准备告状了,有华翼社这个尚方宝剑,不用白不用。
“他们又对你做了什么?!”
陵碧落仿佛看到电话那头,男人腾地一下站起身的画面,她用着后怕的语气道。
“昨天柯亦平用把我迷昏拖进了车子里,蜜儿也被他们抓了关在废弃的保安亭里,那个柯亦平要他儿子给我灌药,说、说只要我成为了柯杰的女人,还能结一门亲事,要不是云凯和他哥哥及时赶了过来……”
电话那头没了一点声音。
陵夜辰差点把电话捏碎,垂在身侧的手握得骨头咯嘣响。
柯家,看来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挂了电话后,陵碧落嘴角勾起了满意的笑,下午回来后他细想了想,安家固然在明珠市有一定影响力,但他们核心在商界,就算集合了张家和秦家的力量,也顶多踩跨一个柯氏电器和万福珠宝。
然而柯家的核心是在政界,只要他们政界的筋脉还在,就有能让柯氏电器和万福珠宝起死回生的办法。
而若是让陵夜辰动手,明面华翼集团,暗地华翼社,商政两界都能见缝插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