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乌云遮月。
瓢泼大雨无情地拍打着路面,远处的光点,被不断冲刷的雨线模糊得仿佛遥远在天边,怎么走也触不到其温暖。
朱云凯拖着浑身湿透的身子,在不知道是通往哪里的路上,行尸走肉一般前行。
热泪不断被雨水冲刷而下,这一刻,除了无助地流泪,他再也干不了其它。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雨声渐小,狂风卷过,淋湿的大地慢慢恢复了干燥,他已经在满是泥泞地草丛里躺了整整一夜。
曙光出现地那一刹那,他从未有过地悲凉。
和昨天一样耀眼的阳光,和昨天一样美丽的晨曦,和昨天一样让人在期待中升起……
可今天,世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砰咚。”
有什么掉在了地上,朱云凯僵硬的脖胫微微转了转,眼珠也僵硬地移过去。
看到了掉在地上的手机。
那是才前两个月,过年时候,父亲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他弯身,将它捡起来。
他记得,里面存了过年时他们一家拍的很多照片。
翻开里面的相册,一张张熟悉的,平时让他只觉得看腻烦的笑脸,然而却那么突然地,让他再也见不到了。
还没有来得及等他懂得感恩,还没来得及等他学会孝敬,就都走了。
本以为流干的泪,又汹涌奔流而出。
连忙按住屏幕不再看,他抬头望天,瓦蓝的天空,在他眼中却像蒙上了一层灰暗的迷雾。
“叮铃铃……”
突然的铃声让朱云凯呆滞的眼神终于有所凝聚。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异常熟悉的号码。
爸妈的号码他都不记得,然而这11位数的手机号码,他却早已倒背如流牢记在心。
无声接起,他不想挂掉这电话,却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口说话。
“朱云凯?”那头响起曾经让他梦里辗转反侧的一道声音。
“……嗯。”哭得失声的嗓子,声音沙哑难听。
“之前你打我电话干什么?”
安蜜儿的语气听起来并不是如何的愉悦,一大早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都是昨天朱云凯打来的。
本不想回,但又觉得有失礼节。
而且看朱云凯连打了三个,以为有什么急事找她,结果打回去,这朱云凯却又对她爱理不理的样子。
“你昨天打我三个电话,是找我有事吗?”她重复一遍。
“……我,忘记了……”
朱云凯想了好久,才想起来,昨天准备去红山公园玩之前,他心情很好地给安蜜儿打了个电话,没人接后,他又连打了两个。
但是,他已经完全回想不起,当时是什么好心情,能让他连续不停,耐心十足的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整整响完三次。
“忘记了?”晕死!
“以后请你别再这么幼稚了好吗,如果想联系我,也可以发短信,我有空了自然会回,没有急事,请不要这样连续骚扰好吗?”
说完,安蜜儿没好气地挂掉电话。
“蜜儿……”
饱含伤痛与渴望安抚的呼唤,却只得到冰冷的嘟嘟声的回应。
在这一刻,像有什么,无情地碾碎了朱云凯心中的迤逦梦。
回到家,望着空空如也的房子,除了满腔的伤痛,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什么,还活在这个世上做什么。
直到两天后,玲珑阁的何掌柜得到消息,赶来朱家提出辞职。
朱云凯才恍然想起,还有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
玲珑阁是爷爷一辈子的心血,本来打算做为开山祖业一直传下去的基业,可现下,这基业眼看就要在他手中不保。
“实在对不起小少爷,老板不在了,现货卖完,店铺就只会剩下个空壳了,我上有老,下有小,没有前景我实在呆得不踏实……”何掌柜歉意地看着朱云凯。
虽然同情他的遭遇,但总归要先顾着自己才对。
“何叔,你能不能再帮我看一段时间?我会想到办法的,这是爷爷的心血,我不会丢下的,我会振作起来的,我可以跟你学,你相信我。”朱云凯急切地恳求着。
然而他心里却一片忙让,看着何掌柜始终眼带歉意的表情,他也没了力气再做恳求。
就算强留何掌柜下来,终究得靠自己。
然而自己一不会鉴宝,又对业务不熟悉,拿什么来保住基业?
“其实,小少爷若是有心想保住老板的店,也不是没路可走,少爷不妨找陵家的小落帮帮忙,只要她愿意,虽然会必然地经过一段衰败期,但至少应该能保住基业不倒,以后是否能起来,就看少爷自己了。”
何掌柜想起陵碧落捡漏的那块高古玉,以及事后曹遇曹先生给出的评价。
也许,有她帮忙,玲珑阁还真可能起死回生。
“陵家……”
朱云凯没去想为什么何掌柜提的是陵碧落,但至少,他终于想起了陵老爷子这么个人。
第二天,放了学,陵碧落回家时,就见到了坐在餐桌上的朱云凯。
两人一脸郑重的表情,让陵碧落预感,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陵老爷子见她回来,抬起显然流过泪的一双老眼,伤怀地道。
“小落,你朱爷爷,去世了。”
陵碧落怔了怔,脑中浮现临县一行那位极为关照她的老爷爷,那位有着爱国情怀、挚爱墨玉,值得人尊敬的老人。
向来红光满面的老人,前几天见他都还无病无痛的,怎么突然就去世了?
为免让朱云凯再伤心,陵老爷子把陵碧落带到房间,把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
听完,饶是淡漠如陵碧落,也不禁震惊皱眉。
“那个姓柯的,得与朱家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下这么狠的手?”
“哎!一切都是因果啊!”
虽然怜惜世侄孙子,但陵老爷子却也只能感慨。
柯家小子受着那种苦,以前是因为小,没太当回事,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这样断香火的事,放任何一个男人身上都受不了,就算没有这次,总可能会让他寻着机会泄了这恨。
只是,这下手的确太狠。
想起老友,陵老爷子也不禁眼眶发红,才几天不见,他就这么走了。
“小落,你朱爷爷一家都对我们多有关照,我与他也是几十年的交情,如今他们一家子走得这么突然,云凯这孩子虽然以前不太懂事,但现下,总得有人照顾他……”
“爷爷打算收留他吗?”陵碧落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