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家老大老二都是那位被原殷离干掉的二夫人的孩子,因此殷离与他们有不可更改的杀母之仇。殷离完全不觉得她名义上的大哥有原谅自己的理由。易地而处,要是殷离她亲娘被别人杀了,就是十年生死两茫茫之后她都绝对生不出什么“已经时过境迁了就那么算了吧”的想法,更何况殷离于她大哥殷堂的杀母之仇,根本还没几年。
因此殷离心里难免疑虑,便皱眉问道:“他找我做什么?”
那人仍微微垂着头,语气恭敬得找不出一丝错漏:“大少爷希望同您探讨一下您前些日子给天鹰教惹的麻烦。”
殷离顿时有点懵,狐疑地看了他两眼,在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才问道:“我给天鹰教惹什么麻烦了?”
“此事还请您亲自去同大少爷详说。”
殷离越发怀疑,淡淡看他一眼道:“你如果不说,我也懒得去了。”
那人就显出一丝纠结来:“请三小姐莫要为难属下。”
“你又不是我的属下。”言下之意,她实在没必要对别人的属下怜香惜玉。
宋青书惯来心思聪敏,到了此时,哪还听不出来殷离同她那大哥关系恐怕并不好,又想起当日与殷离初见时,她企图扮演自己大哥的情景,才明白原来是两人素有嫌隙,殷离才会让他去背那个黑锅。正想着,就见那殷家大少爷的属下伸手拔出佩刀又前进两步,他身后的那批天鹰教中人也跟着前进两步,亮出了武器。只听他道:“三小姐既不愿自己走,属下只好代劳了。”
这才是对待杀母仇人的正确姿态嘛。
看到对方亮出了刀剑,殷离才有种果然如此,松了口气的感觉。殷离最怕那些花花肠子的阴谋诡计,可如今殷堂这么直接明了地表明了立场,殷离倒是愿意与他见上一见。因此殷离便对一旁的张无忌道:“我要见的那个人他也是你表哥,与你是亲戚,想来你们俩并未见过,你要不要一块去认认脸?”
张无忌再单纯,看那群人亮刀的架势都能知道他们不怀好意了,因而也对他那素昧谋面的表哥失了好奇,连连摇头道:“我不想去看,你也别去吧,他们不像好人。”
殷离露出丝笑意:“若我猜得没错,他叫我去会会他乃是因为一桩过往私事。这私事嘛,既过去了那么久,不解决只怕就要成了陈年烂账,放那发霉了,解决了也好。”
张无忌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但自知绝说不过她,又见她意志坚定,才重重叹了口气道:“那我也去。”
殷离见他这么说,也就不再劝,又转头对宋青书抱拳道:“宋少侠,就此别过了,后会有期。”这是天鹰教教内事,宋青书自然不好插手,这儿又快到了岔路口,他和他们分开是必然的。
宋青书动了动唇,到底没有说什么旁的,也只是回了一礼道:“殷姑娘保重。”又对张无忌道,“你也一样,等病好了就递封信回来,也好叫太师父和师叔们宽心。”张无忌忙应是。
宋青书又想了想,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了,才冲其他人略一点头,转头踏着轻功离开,一时间衣袂翩飞,树影婆娑,好不孤单。宋青书在半空中被夜晚的冷风一吹,不知怎么的觉得有点空落落的。他抬头看看天上皎白的月亮,忽然觉得那反射出的冰冷温度有点儿像刚才那人手中的寒刀。
殷离和张无忌自跟着那群人走另一个方向,一群骑马的将两匹驴圈在中间赶路,殷离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屁股下那只驴走起路来不如平时稳当,有些打颤。想想也是,对着这群比自己高大一大圈的骏马群体,它身为一只矮小的毛驴,多少是会有点心虚害怕。殷离这次没有骂它胆小,只是微微倾身摸了摸它的鬓毛以示安抚。
要不是她身揣多种□□,她估计自己也会对现在这种被高手绕一圈围住的情况感到心虚。身处在陌生的环境中,生命被另一群陌生的群体威胁,没有谁会感到轻松。
一行人在山野中不甚安静但毫无说话声地走了片刻,终于到得一片星辉洒满的广湖边,但见满湖荷花招摇在湖面上,已开了的姣姣如少女笑靥,未开的婷婷似美人而立,宽大的绿叶一扇搭着一扇,个个宛如接踵待舞的姑娘一般。殷堂就是自这片美人湖中踏荷而来,撇开他和殷离的敌对关系不谈,倒真是一个要气质有气质,要相貌有相貌的翩翩少年郎。
看到那张脸,殷离得自原殷离的那部分记忆不由自主就鲜活了起来,别看殷堂长得帅,人模人样的,嘴巴特别毒,小时候的殷离没少被他奚落,至今回想起来,仍有些下意识的心理阴影。
殷堂在她面前站定,也不看张无忌,只盯着她开门见山就问:“前些日子你可用我的名字害过别人?”
他这么一问,殷离几乎瞬间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让殷堂给自己背黑锅也就是初见宋青书那一回,如今他跑来兴师问罪,除了那家色心不死的老爷还能有谁?不过她牢记当初答应过原殷离要好好和她仅剩的老爹大哥二哥建立敌对关系,承诺过的事自然是要办到,因而她就特欠揍地回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莫非大哥还要捉了我回去谢罪不成?”
“如何?”殷堂冷笑道,“你连杀他们十几个家仆,招惹了人家,如今他们找天鹰教要说法,我自然只有找你要说法了!”
殷离倒吸一口气,“不可能!我没杀他们!”
殷堂唇角的笑容已如泛着寒光的瑞士军刀一般冷酷,只听他道:“不是你杀的,难道还是我杀的不成?你有本事八岁时就杀了自己的二娘,我倒不信你竟会放过那些素昧谋面之人了。”
殷离倒是真想说一句我真怀疑就是你干了来诬陷我的,可她仔细看殷堂脸上的神色,又觉得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