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辰怒气冲冲地回到了家中,一进家门就大发雷霆。
“悠然啊!你自己说说,你这一天天儿的只知道作!你这是又要干什么?”
“我怎么了?我在家里好好的,平白无故的,我哪里又招惹你了?”
“平白无故?你还好意思这么说!咱娘看你和倒霉蛋儿可怜,她都那么大岁数了,好心好意的来帮助你们。你做了什么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自己现在都成了什么样儿了,还整天挑三拣四的对待别人。娘明明已经洗过的衣服,你还要让倒霉蛋儿重洗,你知道你这样儿做,让娘有多伤心吗?你这不是故意打她老人家的脸吗?”
“我让倒霉蛋儿重新洗怎么了?她洗的不干净我还不能让倒霉蛋儿重洗了?她一过来的时候我就告诉她了,我们不用她帮忙。她这是要干什么?既然帮我们洗衣服,洗不干净不说,还在你面前搬弄是非,她这是要干什么?”
“呵呵!娘一片好心的来帮你们,到你的嘴里,还成了娘的居心不良了?”
“你说呢?我求她了吗?她自己跑过来说要帮我们洗衣服,我不让!你知道吗?我不让她洗。我说她都这么大岁数了,没有必要再帮我们,让她管好她自己就成了。可是她呢?她怕她自己被乡亲们骂硬要帮忙,既然要帮,为什么不给我们洗干净?你现在回来冲我大吼大叫的,我招谁惹谁了?我就想知道她这是要干嘛?”
“娘要干嘛!你说娘要干嘛?娘一心的来帮你,你不但不领情还如此的埋汰娘,我看你是疯了。你自己什么样我还不知道,天天儿没事儿干就知道鸡蛋里挑骨头,这天底下就你知道干净吗?还说娘洗的不干净!娘一辈子都是这么干过来的,别人谁又说过娘活的窝囊埋汰了?还不是就你天天事事儿的挑剔个没完没了吗?”
……
两个人吵了一个天翻地覆!
庚辰一心只觉得是悠然多事儿,与母亲无关。
可悠然却一直不依不饶的,质疑婆婆辛花居心不良。
气的庚辰竟然直接忽视了悠然身体上的病痛,用手指点着悠然,把乡亲们怎么谩骂她的话,学说并转骂给悠然听。
悠然听后呆了一下,心里想到自己这么多年硬撑着病体操持着家务。怎么到了村民们的口中,自己就成了如此不堪的一副形象?!
更心痛的是丈夫庚辰,竟然也听信众人对自己的这种污言秽语。竟然也像别人一样,无视了自己在家里的所有作为。
气的悠然气急败坏的嘶吼道:“我就是懒怎么了!从今天开始我什么都不干了!呜……”
已经失去理智的庚辰,听了悠然的气话,转身疯狂的砸了家里唯一的一个暖瓶,摔了家里所有用着的碗。
吓的独自躲在角落里,眼看着发生了一切的倒霉蛋儿开始哭。
悠然此时也气的发狂,听见倒霉蛋儿哭,竟然不顾病体疼痛的向同样狂怒的庚辰扑去。
两人厮打在一起。
面对过几次这样的场景,从来不受父亲待见的倒霉蛋儿,已经不敢上前。
悠然怎么能打的过丈夫,被庚辰狠狠扇了几个耳光,倒在地上。
看着痛哭中的两母子,庚辰才气哼哼的安生下来,坐回大椅上。
倒霉蛋儿此时想拉起母亲,却被母亲狠狠地一把推开。
悠然坐在炕沿上哭泣,倒霉蛋儿垂着泪打扫了房间。把家里那几个早已不用了的粗瓷碗,找了出来。
等旺儿和庸儿玩耍回来,感受到家里吓人的气氛,乖乖地吃了一口饭,赶紧的就又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倒霉蛋儿刷了碗喂了猪,与父母坐在昏暗的煤油灯下。
压抑的生活早就使得这一家人,失去了一个可以让大家坐在一起,说一些让大家都开心的话题的机会。
三个人坐在一起,也只能是各自发呆。
……
从此以后,家里再也没有了争吵。
从此以后,悠然对所有人都冷漠起来。
从此以后,悠然再也没有了挣扎着哪怕是去做一点点儿的家务的激情了
从此以后,倒霉蛋儿几乎承担了家里所有的伙儿计。
倒霉蛋儿除了上学睡觉的时侯,已经没有了一点儿的私人空间和时间。
“放学铃一响,一分钟之内必须赶回家中。”
被母亲悠然狠狠地教训了一顿以后,倒霉蛋儿再也不敢违背这个规定。
在母亲的指挥下,倒霉蛋儿学会了蒸馒头、擀面……。
“活着”对于悠然来说,仿佛已经失去了意义。
整个人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天天儿的除了发呆,就是一个人坐在一个地方哭泣,或者是偶尔的傻笑!
手里拿着针线活儿计,却一针也做不下去!
悠然一哭就是半天。
她也许是在回忆!
回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时代,带着杨老四上树、爬墙……。
回忆她开朗好动的少女时代,带着同学们读书、汇演……。
……
不,不是!
她是在回忆她的母亲!
回忆她的母亲杨老太,那暖人肺腑的一言一行、一嗔一笑……。
……
也可能是在回忆她的哥哥兄弟,回忆她哥哥如父亲般的陪伴开导;回忆她兄弟像跟屁虫一样的纠缠胡闹。
……
悠然回忆着那永远的回忆!
……
悠然回忆着那再也回不来的------亲人的音容笑貌!
……
倒霉蛋儿一放学就往家里跑,每当看到母亲还坐在院子中,或哭或笑,不管她是怎样,那都是可以让倒霉蛋儿放下心来的一种美好。
放下书包,喂了猪和鸡。
洗衣、做饭。
……
三个孩子开始经常穿着,露出大拇趾的布鞋!
身上穿的衣服,也开始破旧!
每当一家人都实在是要没有衣物穿时,悠然就麻木无神的告诉庚辰,让他去叫来自己的大侄女杨华菊和大外甥女董琴来家小住一段时间,为一家人续备衣物。
也许是倒霉蛋儿已经干习惯了,也许是心疼害怕母亲这种如“活死人”般的状况。倒霉蛋儿不再像过去一样感到自己有多么的委屈了。
放开了心怀的倒霉蛋儿,也失去了母亲无时不刻的“霸占紧盯”。竟然开始有了伙伴儿朋友。等到了夜晚收拾完家里,倒霉蛋儿也可以出去玩一会儿了。
倒霉蛋儿的朋友就住在倒霉蛋儿家不远。也是一个比较安生的一个孩子。两个人不像别的孩子一样东奔西跑的玩儿。
有时候两个人在朋友家里玩儿。朋友的母亲很温柔,经常地和他们两个说说话、开开玩笑。
倒霉蛋儿往往会露出羡慕的表情,站在一旁做一个旁观者。
慢慢地有一丝微笑又出现在倒霉蛋儿的脸上。
倒霉蛋儿这时才知道,一家人还可以如此温馨的在一起!
有时候两个人也会来到街头,找一个背人的角落,说着一些孩子们才会说的天上地下、宇宙星空……。
倒霉蛋儿晚上经常做恶梦被吓哭的情况,也慢慢地减少了。
就算是梦到了蛇群,倒霉蛋儿也不再是像过去那样的害怕了,常常也能鼓起勇气踩在它们身上走过去。
有一天,村里通了电。只是除了冬天,别的季节电灯基本上也不会亮。大人们说是这“玩意儿”太稀少了,不够用。
可是见识过了电灯的亮度,昏暗的煤油灯,第一次遭到了所有人的嫌弃。
所有人都是天天儿晚上盼望着来电。
每当偶尔的来一次电,会传来全村人不约而同的一声欢呼。
有极个别的孩子还会跑到街上,扯着嗓子大喊几声“来电啦!来电啦!……”
全村人那个兴奋劲儿就甭提了!
就连悠然的脸上都会露出笑容来。
可惜,那也只是偶尔!
这一年,马福旺初中毕业了。
看着自己糟糕的学习成绩,一直混日子过的马福旺,也没有了复读的心思。
就这样马福旺开始在家里,帮着父亲讨生活。
庚辰觉得马福旺年纪小,正是在长身体的时候就参加了劳动。在吃饭的时候宣布,家里好一点儿的吃食都应该尽着旺儿。
旺儿偶尔帮着倒霉蛋儿挑了一趟水,呲牙咧嘴的一路歇息了好多次。
到了家,赶紧把扁担塞给了倒霉蛋儿。从此以后竭其所能地尽量躲避着,再也不去挑水。
第二年春天,此时的马福旺已经是一个,年满十八岁的小伙子了。
柳眉大眼双眼皮,高鼻梁,不薄不厚的嘴唇,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从小就帅气好看的马福旺,配上一米八几匀称的身材,越发的惹人偏爱。
面对如此俊美养眼的儿子,庚辰和悠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头。
儿子大了,需要操心的事儿也就多了!
社会也在不知不觉之中发展了!
从1985年以后,在农村建房中,过去的土坯房被淘汰了。由蓝色表砖房改成里外全部用红砖砌成的红色卧砖房;只两年的时间,又改变成前檐房。
前檐房------顾名思义也就是房子的前面儿,房檐探出于前墙一米多。看上去更美观。因为又护住了门窗不受日晒雨淋而显得更实用。
眼瞅着儿子已经快到了婚配的年龄。庚辰不得不给儿子开始张罗盖新房的事儿。
在86年时,村里又一次发放宅基地,庚辰赶紧找村书记报了名。
有了宅基地,有了以前准备好的梁檩木料,又筹备了一年,才买下足够盖房子的红砖。
直到这一年开春,庚辰雇用了村里的盖房班子。
后续工作又经过断断续续的一年半时间,一座崭新的新式前檐房院落,才完工建成。
“前檐房”的出现,彻底改变了过去房屋的构建理念。新兴的构建模式让少数的人又发现了一条,除了种地以外,可以养家糊口的出路。以挣钱为目的的“盖房班子”和“抹墙班子”,应运而生了。
虽然刚开始每个砌墙工或抹灰工劳累一天,只能挣个两块钱、三块钱的,但在当时,那也是令人欣喜的事情。
农民们的活路,从此不再是单一!
时光匆匆,一年又一年,因为倒霉蛋儿这一届学生,刚好赶上五年制小学改成六年制小学。
致使倒霉蛋儿比他的两个哥哥升初中时的年龄,大了一岁。
倒霉蛋儿因为从小就干活儿,在家里一直表现的是心灵手巧,村民们来找庚辰攒忙的一些小活儿计,一般都是一看就会做的倒霉蛋儿抽空完成的。这使得庚辰慢慢地不再像过去一样的漠视倒霉蛋儿了。
有时候加工复杂的手工艺活儿时,庚辰也会特意的让倒霉蛋儿陪在他的身边。
可是倒霉蛋儿在学习上越发的不行了!升初中时,成绩刚刚到了录取线。
语文、数学、思想品德、还有个啥?四门功课只考了130分!
不管怎么样,倒霉蛋儿终究是考上了。
那一年,倒霉蛋儿十四岁。
更让倒霉蛋儿高兴的是,因为自己要去念初中了,庚辰和悠然终于给他取了一个比较正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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