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找同事借了两千块钱,然后迅速冲到便利店买了食物和水,以及一把不锈钢菜刀和一条烟。
从路线图上看不出亡山究竟有多远,所以江尘生必须准备足够的食物和水,以确保自己拥有充沛的体力走完这段旅程。
虽然他现在还算冷静,但他知道,有一些情绪,是会随着时间推移慢慢发酵的,所以他提前为自己准备了可以用来舒缓情绪的巧克力和香烟。
至于那把菜刀,则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直到他拎着这些东西来到地下停车场,才发现自己的车也被人换了。
原本停在52号停车位上的那辆a4,变成了一辆灰绿色的老式越野车。
车门没锁,钥匙就放在主驾驶座上。
江尘生检查了一下车况,车子虽然旧了点,但各方面性能都没问题,油箱是满的,后备箱里还额外准备了一提97号汽油。
在确认车子没有问题之后,江尘生没有过多的犹豫,立即发动起车子,正式踏上了前往亡山的旅途。
离开地下停车场的时候,江尘生特意看了一眼手机,当时的时间是差五分钟下午三点整。
一直到了晚上九点半,车子才驶入这条荒废已久的山间公路。
途中,江尘生曾试图在卫星地图上查询亡山的相关信息,可不管他怎么查,得到的结果都是“查无此地”,连同通往亡山的这条公路,也无法在卫星地图上显示出来。
为了将车子开进这条公路,江尘生在一座临山小镇里绕了好几个大圈,他完全是按照路线图上标注的路线走的,一开始没觉得有什么问题,直到他足足在小镇里消耗了一个小时以后,才隐隐感觉到,自己好像一直在兜圈子。
也就在他以为路线图出了问题的时候,这条满覆尘土的旧公路赫然出现了眼前。
路口位于两座土山的山坳中间,江尘生反复回忆自己之前有没有路过山坳,却发现记忆非常模糊,总觉得好像见过这个山坳,但又极不确定,就好像刚才绕路的那一个小时,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当人从梦中惊醒,便再也记不清梦里的内容。
望着这条直通幽暗的山路,江尘生稍微犹豫了几秒钟,但最终还是将车开了进去。
刚把车子开上这条路的时候,后视镜里还能看到从镇上照来的灯光,可随着越走越深,除了被远光灯照亮的路面,周围就只剩下如临深渊般的黑暗。
黑暗中,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在惊扰着江尘生的神经,原本被他压抑下去的焦虑情绪也开始以更快的速度发酵,强烈的焦躁感甚至让江尘生有一种双耳被人揪着的感觉,耳根完全无法放松下来,他只能不断地抽烟,妄图以此来让自己保持镇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路上起了雾,刚开始雾气很淡,但随着时间推移,雾变得越来越浓,到现在,就连远光灯都无法照穿雾层,视线越过前车窗,只能看到两片被光照亮的白障。
江尘生看不清路况,只能一边将车速放慢,一边小心聆听着窗外的动静。
大约十分钟前,车顶上曾传来一声微弱的闷响,好像有什么东西突然趴在了上面,但由于那声音太过微弱,江尘生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车子就这么徐徐前行着,在走了一段时间的坦路之后,江尘生感觉到前方出现了坡度,车子开始缓慢爬坡。
可能是因为海拔逐步升高的缘故,雾气又渐渐转淡,借着穿透雾气的灯光,江尘生隐约看到,在雾气深处,立着一个硕大的黑影。
等雾气变得足够淡的时候,车子也来到了黑影跟前,那是一座黑色的铁门,高达五米,宽八米左右,门板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镶了两把粗重的门环,在门轴左侧还挂着一块古旧的木匾,上刻四个字:云仙山庄。
看笔迹,这四个字和包裹上的那两行毛笔字,应该出自同一个人之手。
吱——哟——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长音,铁门被推开一道两尺宽的缝隙。
推门的是个身穿白色唐装的年轻人,此时他正通过门缝,朝江尘生这边张望。
说他是个年轻人,似乎也不太准确,他那张脸上确实找不到一丝皱纹,但那双眼睛里却充满了沧桑和老辣,怎么看都不像是年轻人该有的目光。
江尘生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人,心中不由暗暗吃惊。
这个人乍一看好像很瘦,但仔细观察,会发现他那件算不上厚实的唐装下,隐隐显现出刀劈斧琢般的肌肉轮廓,他的每一次举手投足,也仿佛都蕴藏着极其雄浑的暗劲。
另外,这家伙身上还散发着一股相当暴戾的气势,这股气势甚至让江尘生产生了错觉,仿佛此时出现在铁门后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头匍匐在地的恶虎,随时都有可能暴起伤人。
在江尘生打量对方的时候,对方已经将门缝扩展到了足够车子通行的宽度。
眼下江尘生有些犹豫。
到底该不该进去?
谁也不知道门的另一侧有什么,但那一侧十有八九是龙潭虎穴,能进得去,未必能出得来。
心里一面这么盘算着,江尘生将车窗摇下一道缝隙,冲外面的人吆一声:“是谁约我来的,让他出来见我。”,说话时,江尘生的右手已经放在了刀柄上。
江尘生不奢望那个约见他的人能够现身,只是想看看,门前的人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他,这个人的态度,能够在一定程度上预示铁门另一侧是凶是吉。
白唐装稍稍愣了一下,在这之后,他的反应却让江尘生始料未及。
他先是冲江尘生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我这不就站在你面前了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仉若非,渤旌仉家出身,如今是仉家街的二东家,行当里人通常唤我一声‘少东家’或者‘小二爷’,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大非’就行了。”
说话间,他从后腰摸出一把手枪,用枪口指了指江尘生,又抬手指了指铁门,示意江尘生把车开进去。
本来江尘生见他说话时满脸客气,还以为事情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糟,可没想到他说着说着,直接就端枪了,前后反差太大,让人根本无法判断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而且那通自我介绍在江尘生看来也非常怪异,什么叫仉家街二东家,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有“东家”这一说么,行当又是干什么的,听对方那意思,这个行当里,好像还有不少人。
更可疑的是最后一句话,说得好像江尘生以前和他很熟似的。
江尘生百分之百确信,他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在他以往的朋友里,也没有一个叫“大非”的。
毕竟对方手里有枪,江尘生已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踩下油门,将车子缓缓开进了铁门。
从门前经过的时候,江尘生特意看了一眼对方手里的枪,那是一把二十多厘米长的m500,保养得相当好,看得出来,对方应该是个玩枪的高手。如果江尘生不肯进门,而对方又果断开枪的话,一枪命中的可能性应该很高,而且被这么大的玩意儿打中,江尘生的生还几率恐怕不会太乐观。
车子在能见度不足七米的雾气中缓缓行驶着,没多久,硕大的铁门就和那个仉若非一起被埋葬在了雾障中,江尘生从车窗向外望,除了一小段用青石板铺就的路面,视线中只有望不穿的灰白。
附近一定有一个照射范围相当广阔的光源,否则朝窗外观望,不可能看到雾气原本的色彩,而是大片密不透风的黑暗才对。
可问题是,江尘生无从判断光源所在的方位,不然的话,他一定会将车开过去,那样也总比在雾气中抓瞎乱撞要好。
“直走。”
就在这时,身后突然传来了仉若非的声音,江尘生瞥了一眼后视镜,发现仉若非就坐在主驾驶座的斜后方。
这家伙是什么时候上来的!
江尘生心中惊悸,但脸上依旧做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默默点了点头,而后稍稍提升了车速。
仉若非从后视镜里静静观察着江尘生,眼神中流露出一种怪异的期盼。
江尘生也留意到了仉若非的眼神,这让他越发疑惑,总觉得这个人好像在很久以前就认识自己似的。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江尘生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咱们以前见过吗?”
仉若非似乎没听到江尘生的话,自顾自地说道:“这次把你们找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邀你们参加一场砥试而已。”
听这意思,除了江尘生以外,还有另外一些人也被“约”到这里来了。
可砥试又是什么?
江尘生正要发问,仉若非突然开口:“下车吧,21号房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说话时,仉若非将枪口对准了江尘生的后脑勺。
江尘生没有选择,只能开门下车。
悉悉索索……
也就在江尘生将车门关上的一瞬间,车顶上突然传来一串轻响,江尘生立即抬头去看,就见一只黑猫从车顶上一跃而下,没等江尘生看清它的样子,它就闪身钻进了雾气之中。
江尘生突然想起,山路上刚起雾气的时候,车顶上曾发出一声闷响,现在看来,当时应该就是这只猫跳到了车顶上。
目送黑猫的身影彻底隐匿在雾色深处,江尘生才将视线挪回来,却发现车没了!
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没了!
在刚才车子停留过的地方,只留下了三张照片。
看到照片上的人,江尘生顿时有些眩晕,上面的人,都是他的亲朋挚爱。
仉若非扔下这三张照片的目的很明确,就是告诉江尘生,如果他胆敢逃跑,照片上的人就要遭殃。
直到现在,江尘生依然不清楚,对方约他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对方屡屡对他进行强迫和威胁,而他却没有选择,只能屡次就范。
这让他非常不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