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二十这一天,蒙山飘起了雪花。复制网址访问
片片落下的雪花遮盖了光秃秃的山坡,装饰了荒芜的地面,整个世界一片银装素裹。
画面如雪,风景如花,然而,埋头赶路的张饶却没有半点赏雪的心情。
下雪,意味着山道难行,出山的时间势必会因此延迟,最要命的是,山外头的张容要想往山里头运粮食也要耗费更多的时间。
营中的粮秣越来越少了,士气一落千丈。
那些跟随张饶久些的老卒明白大头领的厉害,不敢胡言乱语,可新近依附的贼寇就没有这种顾虑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一种流言开始在军中弥漫:这一次要不是大头领意气用事,大家早就在吃香的喝辣的,哪里用得着在山中受罪?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一来二去的,渐渐传到了张饶耳中。
勃然大怒的张饶有心宰掉几个家伙出出恶气,又怕军心进一步垮掉,最终只得涨红了脸,狠狠地骂了几句脏话。
铺天盖地的大雪足足下了一天一夜,有的地方积雪崩塌,山道堵塞,完全不能行人。
贼军无奈,只得一点一点地清理积雪。
等到积雪清理妥当之后,前军和后军之间的距离已经拉大到了四里的路程。
到了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停下来等一等身后的人,所有人都想早一点离开这鬼地方。
没有酒肉没有吃食,连个女人都没有,谁想在山里受罪?
张饶原本想留下来断后,可随行的几名头目却怎么也不愿意,他们一致建议大头领头前开路。
张饶再怎么失策,他也是定莱将军,是这支贼军的中流砥柱,没有他,原本就松松垮垮的贼军立马就会作鸟兽散,对于这一点,所有人都很是明白。
前头开路,意味着可以最先接受补充的粮秣,也意味着最安全。
毕竟,谁也不知道身后的李贤会不会追上来。
虽说这冰天雪地的,官军追上来的可能性少之又少,可没有人敢忽视这种可能。
之前,无数的惨痛教训已经告诉贼军,敢于忽视李贤的,没有好下场。
最终,相对来说危险系数最大,补充粮秣最困难的殿后差事落到了毛基的头上。
谁让毛基夜战兵败,丢了大营,坏了大头领的好事呢?
要是那天夜里毛基顶住官军夜袭,多熬一阵子,说不定几路大军合围之下就把李贤干掉了。
若是干掉了李贤,哪里还用得着现在这般提心吊胆?大军也没有必要深入蒙山了!
当然,多数人都明白,那天晚上,毛基已经尽力了,不能说他太无能,只能说官军太犀利。
同情归同情,可殿后的差事还是没有人愿意抢过来。
大家熟归熟,可这种危险的差事还是交给死士营来的妥当。
毛基虽然万般无奈,可却也没有反驳的勇气,谁让他打了败仗呢?
大雪封路,所有人都耷拉着脑袋,死气沉沉,唯有毛基大喜过望reads;。
下雪,意味着官军难以追上来。
只要再熬几天,大军出了蒙山,那时候就不怕李贤了!
过去的两个昼夜,毛基彻夜难免,他总是命人把营盘扎的严严实实的,壕沟、拒马更是亲自检查了一遍又一遍。
死士营的贼寇觉得毛基有些小题大做了,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张饶离开之前把死士营全权交给了毛基,全营上下兵马任由毛基处置。
也就是说,倘若毛基要杀人,直接拔刀砍了就是。
在死亡的威胁下,谁敢多说废话?
至于轮哨的人马,毛基也增加了两倍,全营五百人马,每次两百人轮值,剩下的人两个时辰轮换一次,确保总有两百人严阵以待。
日子就在这么紧张、忙碌中过去。
眼瞅着距离出口不过两日的路程了,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松了口气。
这三天,官军一直没有过来滋扰,想必他们早已经知难而退,嗯说不定他们也自顾不暇。
大雪封山,只有疯子才会不要命地追过来。
不知不觉间,多数贼军都放松了警惕,就连毛基都有点松懈。
这一日,张饶的前军距离出口只有四十里,只要再坚持一日,他们就可以逃离这该死的蒙山。
前军只有一千人马,其后是长长的中军,以及断后的死士营。
相对于步步为营的后军,逢山开路的前军,中军无疑是最惬意的人马,他们只需要跟着前军的脚步便可以安安稳稳地走出雪地,不需要费心费力地扫除雪障,也不需要担心官军可能的滋扰。
然而,贼寇中军的好日子在日上三竿的时候结束了。
大军正在行进的时候,一块巨大的山石陡然从山坡滑落。
事发突然,底下的贼军避无可避,五百斤上下的石头在重力的作用下越滚越快,它碾过几十具**之后才不紧不慢地停了下来。
“小心,这儿可能化了雪,弟兄们不要大声说话!”
这是懂行的老贼在提醒同伴,他知道,过大的噪音容易激发雪崩。
虽说在蒙山里发生雪崩的可能性不大,但是没有人愿意以身试险,能够避免的话,谁也不想没心没肺地挨上一下。
伤重未死的贼寇有一声没一声地惨呼着,其他完好无损的贼众确定再没有山石滑落之后方才小心翼翼地绕过满地的血肉,继续前行。
至于将死未死的伤员,没有人去管他们,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变成冰冷的尸首。
少了几十个人,可以分到的米粟说不定还可以多一些!
就在贼兵大着胆子,跨过尸首的时候,又一块巨石从天而降,
“骨碌碌”,石头带起了一片血肉,血花四溅,惨呼阵阵。
“不好,敌袭!”
有老辣的贼寇尖叫出声。
一块山石可能是偶然,可同一地点滑落两块山石这就有些蹊跷了。
敌袭?这荒山野岭的,谁会在这里潜伏下来?
不等贼寇们反应过来,更多的山石从天而降,它们彻底堵死了大军前进的道路。
“快躲开,快躲开!”贼军惊惶失措。
话音未落,一阵稀疏的箭羽从天而降。
晃晃悠悠的箭矢很没有准头,可底下的贼军完全挤作了一处,成了最好不过的靶子,他们无处躲闪,只能被动挨射。
谁?是谁在这里设下了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