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晚上,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晚上,一个晚上发生了很多事,包括常小鱼英雄救美,王县令夜闯敌营······下面,是另一件事。
田大小姐和卞大侠面对面坐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看起来像是初次参加相亲而脸皮又特别薄的一对男女,互相都不太好意思说话,一般情况下,这个时候是需要一个长辈来活跃气氛,挑起高潮的,这个长辈可以是女方家长,男方家长,或者仅仅是中介的大妈。然而,目前只有两人,所以。
田小姐本来脸皮没这么薄,她作为一个帮主的女儿,待人接物上总的来说应该是落落大方,松弛有道,关键是这次的事情实在是太不正常。
她回了回神,指着一桌子的酒菜:“这是什么?”
很明显啊!晚饭啊!卞十步想这么回答,然而越简单的问题越有可能含有深厚的玄机,问答案这么明显的问题,很明显对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卞十步打定主意,一定要问出所有有关田家大小姐的讯息。
所以他定了定神,以一种欠揍的微笑冲着他的便宜房客道:“你心中有什么,他就是什么。”
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在阅读一些参禅的小故事或者是某某高僧与求佛者之间的对话时,总有一种想杀人的冲动,也许高人之间的对话,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理解的,但至少从语言学上来说,他们所说的话只有两种,一种是废话,另一种是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解释都能解释通的废话。
现在田小姐就很想揍她的房东,她的本意是想知道,原来对她的到来明显是持否定态度的卞房东怎么舍得出钱请她吃酒席呢?所谓酒无好酒,宴无好宴,这无事献殷勤吗,必然非奸即盗,行,既然你跟我打哑谜,那我也跟你来打哑谜,就不信凭我读了那么多书,还说不过你了?田小姐打定主意,也笑了一笑:“树欲静而风不止,心欲远而人未至。人心,便能由这一张小小的桌子概括吗?”
卞十步感觉话头有一点扯远,他觉得必须让对话回到正轨上来,否则要是进入到人类是怎么来的这种深刻哲学死循环问题,那就连大罗金仙都救不了了。所以接着说:“那就要看小姐你的人生是如何的了,有的人,一生就是一张小小的桌子,按部就班,平淡无奇。还有的人,那一生就波澜壮阔得很,快意恩仇,江湖儿女。这人心,便如人生,只有人生的丰富,才能造就人心的强大。”goodjob!他自己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个十分,总算进入到戏骨,也就是自己这位叫小白的房客的个人生活。
那边田小姐也警惕起来了,看来他还是忍不住了,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要不然非往自己的生活上扯什么?同时她対卞十步还鄙视了一下,心里想的是这个男人真是不行,一点的耐心都没有,两三句话就原形毕露了。
她决心不让对方得逞,清了清嗓子:“先生高才,小女子佩服,我平生便最喜欢看史书里边的人物传记,想那班固班定远,吕布吕奉先;青莲居士李太白,斗酒一壶诗百篇,初唐四杰王子安,临江一赋惊为仙;秦皇汉武,英雄霸业,一统中国三百年,唐宗宋祖,秣马厉兵,为人尊称天可汗。”······
她还想再说下去,但卞十步估计,要是这么说下去,从头数落中国历史,自己也就别想问什么了。别说一个晚上,就算是用自己到死之前的全部的晚上,那也说不完。所以他急忙打断:“小姐的志向果然远大,但其实我认为,人不应该活得那么累,所谓精彩的人生,并不只有金钱与权力这两样,有的人活的淡然洒脱,这也未尝便不是精彩的人生,即使只是一个丫鬟,能使他的小姐开心,那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所谓虽死无憾也!”
卞十步再次感觉自己非常牛叉,能从中国古代那么多的仁人志士扯到小姐和丫鬟身上,这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田小姐有一点怀疑,这已经不仅仅是试探我的身份,而是在试探我到底是不是小姐一样啊,要不然,干嘛非得很牵强的从李太白王子安身上扯回小姐和丫鬟?这不是没事找抽吗。不行,自己的阵脚不能乱,任凭他多路来攻,我只一路去,就是拼了老命,也要歪你的楼,让你永远扶不正。
想到这里,她定下心神,继续扯淡:“说起丫鬟和小姐,不知你有没有看过西厢记,要不是红娘在那里起哄勾搭,那个崔莺莺也就不能动了养小白脸张生的想法,后人编戏文的时候把这段给编的非常美好,然而事实原型可是像卓文君一样被抛弃的故事,这个人性啊,就是如此,没钱的时候,人们会骂那些为富不仁的,等他们有钱了,自己立刻就去做为富不仁的人,人性本恶,这是我一直坚持的看法,不知公子是坚持性善论还是性恶论呢?”
卞十步在心里骂娘,他深刻的感受到了什么叫油滑,什么叫不漏一丝破绽,跟自己谈话的这个小女子说起车轮话,打起官腔,他感觉就是很多在北京干了一辈子的老官员都比不上。什么叫大师,这才是大师,干脆她别到处乱跑了,找个寺庙出家,学几年佛法基本原理,接着就开坛授课,讲讲释迦摩尼主义哲学,轮回转世重要思想,观世音理论,八戒八为荣辱观,日后的成就,就算是灭绝师太都比不上。精英啊!
他看看那些菜,已经凉的不行了,决定先进行战术性撤退,于是说:“与您谈话真是受益匪浅,你看,光顾着谈话,连晚饭也忘了吃,这些菜都凉了,我先去热一热,你等我一下。”
在厨房里,卞十步用凉水狠狠的洗了一把脸,感觉不那么头痛了,他才端好热过的菜,决定再回去试试挑战大魔王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