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回来了。
小镇上的部分人没能迎来新一日的天亮。不少镇民们醒来后发现家中少了个人,大人小孩都有。这是何等怪事!
他们连忙出门找人,结果人没找着,发现姑娘家门前的白灯笼被摘下来了。邻居奇怪地敲门喊人,屋里静悄悄的,几个胆大的试探着往里走去。
院中、前厅都没有人,他们往后屋走去,越往里走,一股腥臭的味道愈浓,还伴随着肉香和豆香。
顺着香味几人来到厨房,这就奇怪了,这丧事还没完怎么就煮起肉来?
他们还在犹豫是要不要进去时,门板被打开了,后面走出一个扎着俩小辫的女娃娃,也就三四岁,长得那叫一个俊。
可这是哪来的娃娃?这家里就一个女儿还刚死,也没有镇外的亲戚,怎么会突然冒出个孩子来?
没等这几人问话,女娃娃看到外面有人被惊了一下,转身往厨房里间跑去,口中还不住喊道,【娘!外边有人来了!】
【是谁啊?】喑哑的声音传来,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人影出现在众人面前。
【鬼!鬼啊!】他们看到这人的面容后哭爹喊娘地往回跑,有个胆小的腿软摔倒在地,看到对方越走越近还吓得尿了裤子。
【你,你不是死了吗?】
姑娘扯了扯嘴角,浮肿的脸变得更加恐怖,她不回答,只是上前抓住落单者的手腕往厨房里拖。他胡乱拍打着对方的手,还抬脚往其腿上踢去,可无论如何都挣脱不了。
【水欢,还记得娘刚刚教你的歌吗?】
【记得!我唱给娘听——】
【月慌慌,云慌慌,谁家小儿未归家。
桥头磨盘哗哗响,阿娘说她磨豆忙……】
稚嫩的童声伴着求饶和惨叫消失在厨房门后,只余地上一道带着骚味的水迹。
至此,四人明白了那个老妪和水欢的身份。
孙岩打断了老人的回忆:“所以说,镇上的人都已经死了?”
“……是啊。”
“那个小伙呢?他去哪了?”小萧问道,“为什么那个姑娘不先报复他?”
这个问题倒是被陈姐回答了:“怎么没有报复?那两担给老道的豆腐,怕不就是用这小伙做的。”
老人点点头:“那小伙的人脂被做成豆腐,白骨化为钱财送给那个老道了。”
“那你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呢?甚至连老道和姑娘鬼魂的对话都听得如此清楚?”叶重一针见血地指出故事的重点。
老人面露痛苦,忍不住用手捂住脸:“……我就是那个,抛下她们俩、贪生怕死的负心汉。”
陈姐忍不住倒吸口冷气。
“然后呢?”孙岩问道,“她对镇上的人进行报复不是一夜完成的,其余人没想过要离开这里?”
“想过。但是所有人都走不了。”
“因为一开始吃了豆腐?”小萧终于灵光了一次,可边问边止不住干呕,他可是吃了不少啊。
“对。”老人点头,“吃了的人都没法离开了,可她并不想立刻将所有人杀了。于是长老们壮着胆子和她谈判,好歹要活些人才行。”
“……因为我与她的事被发现,族谱上除了她的名儿,所以长老们提出可以让她重新归回祖籍,女儿水欢也可以上族谱。”
“可她不同意,她要一座庙,一座供她和女儿的庙。”
叶重立刻想起了旁边那座不伦不类的小庙。
老人也同时提到:“就是祠堂边的那个——长老们也多耍了个心眼儿,把屋脊上的图案都换了,里面还掺了黑狗血和符咒。结果屁用都没有,还被她发现了。”
“然后呢?”小萧追问道,“她是不是生气了,要杀了他们?”
老人摇头,“没有,她只要求长老们写了这东西。”他抖了抖手上的纸张,“还要把这东西放在祠堂木板里。”
可以理解那姑娘的想法。祠堂可谓是整个宗族最为重要、神圣的地方,在这里放着代表权威的长老们的悔过书,犹如狠狠一巴掌扇在所有人脸上。
“那她为什么没有放过他们?”孙岩不解,“照理说,她的要求都被满足了啊?”
陈姐忍不住怼道:“你怎么这么天真,这些东西的话能信吗?”
老人笑了两声:“她倒是想收手,可有人不愿意。”
叶重皱眉问:“水欢?”
“对。”老人长叹口气,“这孩子本就是阴鬼出身,想法不同常人,怎会理解点到为止?加之出世后就食人肉、嚼人脂,怎么可能妥协。”
“那她做了什么?”孙岩心中有了大致猜测。
“水欢把这几张纸偷出来了。这样一来就算长老们没有履行约定,镇上的所有人都成了她的,”老人犹豫了很久才吐出最后两个字,“口粮。”
果然。
“那我们要怎么离开这里?”第一项探索老镇的秘密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去找路引离开了。
叶重皱眉,路引,其实是不存在的。
老人沉默了,半晌后才回答:“走不了。”
陈姐气极反笑:“你在开什么玩笑?是不是不想让我们离开,要我们做你女儿的盘中餐?”
没等老人回答,门口传来了呼救声。
“队长!队长你们在哪里?!”是方平的声音。
四人连忙出门查看,只见方平和李家三人慌张地往祠堂跑来,每个人身上都溅满血迹。
“队长!”方平看到了主心骨,脸上立刻露出激动的神情,步伐比之前迈得更大,往四人所在之处冲过来。
“怎么回事!?”孙岩看到来人神色慌张急声问道,“怎么只有你们?”他看了眼后发现人数不对。
“周源他,他被水井里的怪物抓走了。”方平抿着嘴艰难地说道。
“而且小媛她……”
“小媛怎么了?”陈姐听到队员的名字连忙上前,“你们把她丢下了?!”
陈姐一把扯住方平的衣领凑近自己:“说!”方平连连摆手。
还是李寒江给他解了围:“我们没有丢下她——她原本在前厅,谁想到突然出现在了厨房,还拿着刀要砍我们。”随后,他就把四人离开后发生的事简述了一遍。
“我们暂时堵住了门跑到街上,想起你们应该在祠堂,就径直跑过来了。”他抽出方平在陈姐手中的衣领,“这血是小媛不甚砍到自己,溅到我们身上的。”
“对!对!”方平连连点头附和对方的说法。
陈姐将信将疑,又问道:“那她现在在哪?”
李寒江指向几人来处:“快追上来了,你们有没有找到离开的线索?”
孙岩摇头:“秘密是知道了,可路引还没找到。”
“那你们站在这干嘛!”刘母话刚出口就感觉不妥,她年纪摆在这,刚经历了一场逃亡冲刺又听到坏消息,心中自然不爽。
可这不是她冲其他人发火的理由,一看场面不对,刘母立刻补救:“对不起啊,我年纪大了经历的又少,说错话了。”她拍拍自己的嘴,露出懊悔的神情。
“你们别生气啊。”刘母这么一说,其余的人也不好再和她计较,摆手说没事。
幸存的八人聚在祠堂,等待水欢的到来。陈姐顺势将刚才老人所说的故事复述一遍,引得后来四人脸上血色净失。
方平忍不住又去一边呕吐,小萧主动陪他一起到围墙边缓解情绪。
正当两人刚走到墙边,从外面伸进来两双其长的手臂将他们拉出墙外。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墙外就传来两声利器剖开肉体的声音和惨叫声。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其他人立刻站起,没等他们走到外面查看,水欢撑着伞从门口袅袅娜娜地走进来。而在水欢出现的同时,老人的身影也消失不见。
“你们怎么在这里?”水欢故作惊讶地张大眼,“快随我回去吧。”她朝几人挥手,除了叶重之外的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地向外走去。
“孙岩?!”叶重试着叫几人的名字,可他们均没有反应。尝试着将人往回扯,结果却被人带着往前走了几步。
叶重立刻松开手。
“你?”水欢面色不愉地看着留在原地的叶重,后者绷紧神经,准备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翻墙逃走。
不知是否因为叶重没有碰过那些菜,水欢无法加害于他,什么办法都用不了。她只得冷哼一声,带着被控制的几人转身离开。
现在祠堂内仅剩叶重一人,他皱紧眉思考自己是该救人还是寻找路引,或者等待那个时机的到来。
脖子后的小纸人又浮现在皮肤上,轻飘飘地从后颈跳下来,身形不断拉长,直到落在地面变成人形。
“你知道路引在哪吗?”叶重余光看到身边多出了个人影,扭头问道。
正当此时,宗三擒住叶重的脖子,使其说不出话来。
“咳!”叶重当即反扣他虎口和手腕向外拉扯,可这手就像是铁烙一般纹丝不动。
不妙。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叶重脸的涨得通红,窒息带来的痛苦使他不能思考对方为什么要出手杀他。
叶重施加到对方身上的攻击如同小打小闹,根本不放在眼里。
宗三只是静静地看着叶重因为缺少氧气而无力挣扎的样子,脸上的表情就同上个副本找人帮忙一样。
“……”叶重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他放弃挣扎,减少任何可能会加快死亡的动作。
他在等一个机会。
三分钟后,就在叶重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天空中撒下一道白色的光幕,快速往他所在的祠堂靠近。
“啧。”宗三看到此景,当机立断松开手往远处跑去。
叶重跌落在地,茫然地看着这道白光扫过他的全身,露出了疲惫的笑容。
还好等到了。随后便失去了意识。
老镇上被白光扫到过的所有事物都被静止了——这一幕在其他副本中同时上演。
也许只剩下逃避白光而狂奔的宗三是唯一能动的——一个身影翻上了墙壁,坐在屋顶上饶有兴致地看着宗三远去的背影。
小萧伸手一抹,脸上的五官就如同纸张一般被揭下,只剩光滑的面板。
他随意将五官揉成一团丢到旁边,重新拿出一张皮贴到脸上,并哼起了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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