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曲风飞沙
后来长河洗金戈,黄沙默默,断辕残帐秋风落,青冢错,不与斜阳说。
从前千军乾坤破,算无遗策,长安夜雨缟素阔,倚天侧,江山白骨卧。
今日山风岚自起,春寒料峭,这仍旧刺骨的春风却如何也吹不醒我,我知道,这次,是要西出阳关,北上边陲,那里的飞沙走石如何让我不留恋此地,那待放的花蕾,新发的枝叶,看多一眼都是心的累赘。
不知道曾几何时,此情此景,绿柳烟没堤,细雨燕双飞,而我却要背起行囊,去一个不属于我的地方,今日,黑水寒,风萧萧,却又是一个轮回,踏上车的那一瞬间,我连头都没敢回,伤春矣。
吾之往矣,楼兰故地,雍凉之州。
风飞沙,悠悠梦里,似是故人待我,共醉。
第一章大漠谣
记得汉家的兵马曾出云中,西域都护的足迹踏遍塞上,史书这么记载,如今他们都成了这无尽的飞沙。
这一路上,我并没有休息,一直坐着,这样的风景难免令人烦躁,不如家乡的温婉,却又别有一番滋味,细细琢磨,竟有一丝神秘,难以捉摸,谁也不知道那辽阔的大漠深处究竟是否写下了历史的情义。
列车震荡不停,我以为出了什么事,起身去车门附近一探究竟,拥挤是我唯一感受,我感到胸闷,好不容易才挤到车门口。
“这怎么这么大风沙?”
“是啊,不会出事吧?”
门口两个男人猜测着,我突然觉得好笑,怎么会,不可能这么碰巧。
“各位旅客,本次列车开往xx市,刚刚接到总部通知,由于沙尘暴来袭,全线停运,所有站点已经关闭,请各位旅客不要惊慌,回到自己的座位,等待救援。”
然而当我听到这条广播时,我并没有什么触动,我看了看窗外,已经看不见什么了,漫天黄沙,沙粒摩擦玻璃的声音十分刺耳,这种无形的恐吓让我无法安心,我回到自己座位,发现列车长正在清点人数,所有人都已经就坐了,呵,好听话,怕死吗?
我坐在了靠近车门的一排座位前,靠着窗户,我旁边坐着一位中年夫妇,看起来是要去旅游,不过这种事也许让他们扫兴了,我无心望着窗外,朦胧天地间仿佛混沌初开,我还记得曾经在看一本古籍的时候提到了东汉,说羌人盘踞西疆,数代不受王法,后派张温,皇甫规等人征讨数年,边患未息啊,想必这样的天气也是略有助力吧,这里确是是非之地啊,但愿一切平安。
我此行是要去谋生,本来凭满腹史书便可出人头地,可是,爱好永远吃不了饭,这就是现实,尽管才高八斗,不敌一张朱钞,亦或是家室显赫,人生在世不称意,唉,不如归去。
“各位旅客,现在播报一条紧急通知,由于沙尘暴袭击,我们已经与总部失去联系,请各位旅客做好自救准备。”
喇叭带来的不是好消息,怪不得列车长愁眉苦脸,我叹了口气,突然听到有人抽泣,我扭头便看见旁边的夫妇在低声哭泣,想必是受到了惊吓,还不想死吧,我没做声。
外面暗了,玻璃开始剧烈抖动,车体也开始晃动,人们渐渐嘈杂起来,看来情况不太好,不一会儿,我就听见远远的车厢里传来了玻璃炸裂的声音,后来尖叫此起彼伏,一瞬间我就感觉我已经由不得自己了,呼吸好困难……
也许大漠就是这样无情。
“大漠有古城,落日听伤声……”后来想必也猜的到,这飞沙救了我一命,我醒来后,便已经陷入这无边无际的大漠。
我仿佛听见了那声音,循其而去……
后来的后来,让我毕生难忘,当我一步一步走过大漠,追寻着那歌谣来到尽头,我直起身的那一刻,所见所闻,千言万语道不尽,所谓祸福相依,也是如此吧,上天把我赐予这古老的大寨,让我去听听大漠深处的歌谣。
黄沙掩埋了大部分,却还是依稀可见那是十几座大寨,我站在高处,一览无余,我急忙顺着沙丘滑下去,当我抬头看的时候,却见已经坍塌的寨门上斜斜挂着一块铜匾,只是已经锈迹斑斑,我轻轻拂去上面的沙土,只见上书都护二字,我仔细思索,看来这里应该是汉代所设都护府了,汉武帝时期,冠军侯开辟西域,设置武威郡,敦煌郡等,从此都护府便担当起卫戍之责。可是不知究竟是东汉还是西汉,我决定一探究竟,我爬过废墟,沙土没膝,寸步难行,只好爬过去,再往里,似乎才是重点,我渐渐看见了一座已经被捣毁屋子,想必是主帅的吧,否则谁有如此大仇,连屋子也要拆了。
我顺着掉落的横梁爬下去,进入了屋子,三面墙都塌了,只有零星的朽木,黄沙包围了这断壁残垣,我只好小心翼翼,一不小心,可能就随着这遗迹被黄沙埋葬了,我一脚踩下去的时候,就感觉不好,刨开沙子,才发现一堆白骨,冷不防的一下让我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赶紧转头,就当从没看见过,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辈,得罪了,我只能这样给你陪不是了,我现在腿软,此时,我见天色不早,太阳马上要下山了,我费劲的站起来,准备返回寨口,那里相对安全,熬过今晚再说,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小心的绕开那白骨,当我低头看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白骨的躯干间有块锈迹斑斑的铜牌,我猜是腰牌,我赶紧去拿,这是个重要发现,我拿起来,对着夕阳的余晖仔细端详,隐约看见一个魏字,却不知何意,算了,单凭这一个字如何晓得,明日再说吧,不过,眼下却不知自己身处何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何况现在肚子饿的都有些发晕了,我吃力爬回去,再废墟里选了一个还比较牢靠的缝隙,我可不想一晚上就被黄沙带走。
刚刚眯上眼,隐约传来歌声,“大漠有古城,落日听伤声”,一遍一遍,我以为是听错了,没有理睬,我很累。
后来,我醒了,醒是醒了,可我不知道我是在梦里醒了,还是醒在梦里,分明这里,已然不复存在,古寨不见了,唯余黄沙漫漫,朝阳初升,耀乎如白日出其光,我立于此,呆若木鸡罢了。
我浑然不知手里还有那刻着魏字的腰牌,只是它已经不再有铜锈,而是崭新如铸。
我猝不及防……
那金色的海洋,已经淹没了我,那神秘的大漠,传来驼铃声,“大漠有古城,落日听伤声……”
“大漠有古城,落日听伤声”……
……
“我是闻声而来”
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是我经过两日跋涉,后来被路过的大秦商旅所救,将我交到了这里,而这里,连营九座,大寨横陈,旌旗猎猎,前寨大门上,挂一牌匾,上书:都护!而当我第一眼看到那大旗的时候,我已经无法面对现实,诺大一个汉字在这金辉中无比威严,而我,面对着一行十人,正在盘问我,问我从何而来,为何流落至此,第一句便是我的回答。
为首之人发须浓密,脸色通红,比我高出一个头,其他九人分列其后,应该是随从了,几人黑色麻衣粗袍,腰间佩着长剑,我正沉浸于这奇幻之中,根不无暇理睬他们的问话。
“喂,这厮竟不答我。”那为首大汉回头对他的手下说到。
还没等我回过神,几人上来对我腹中就是几拳,我怎么受得了,直接翻倒在地,一阵干呕,那大汉见我这个模样,抚须大笑,上前一把提起了我,我也是一阵挣扎,可如何敌得过他,无奈任他摆布,他正要把我抛开时,噹啷一声,只见我先前那枚腰牌掉落在地,那大汉突然放下我,急忙俯身去捡那腰牌,我趁机整理了衣装,于时,那大汉已经目瞪口呆,正怔怔看着我,手中拿着那腰牌,我看他那样子,心中料想,那腰牌必定是有身份之人的,恐怕是个大官吧,否则这些人怎么会做此状。
我心中有了底,顿时感觉抓住了救命稻草,否则不知道下场会如何。我抬头盯着那大汉,他也盯着我,我们都在猜测,谁也不迈第一脚。
漠上西风烈,都护铁衣寒,将骑四方去,从无一人还。他的衣襟随风飘起,我察觉到他的眼角红润,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总有一种悲壮之感,不知从何而来,也挥之不去。
他开口了:“敢问阁下这腰牌从何而来?”
“本是鄙人之物,又何谈从何而来。”
“大人,大人……”他哽咽了
后来啊,我得知,他们乃是东汉所设的西域都护,灵帝重拾西域事务,派魏元丕任西域都护,可是在赴任途中不知所踪,他们日夜期盼,不断派侦骑出去,可是无一人生还,如今诺大都护府,只剩他们十人,苦苦等待大汉派来大人,而我,却不知如何使得机缘巧合,来到了这个时代,有得到了如此一块腰牌,他们说,每一任都护都会有这样的腰牌,为了能在战乱中分辨,故刻有姓氏,他们每人都有。我认真听完他们的故事,好乱好乱,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到这里?一切一切,还都让我活在黑暗里。
人啊这一辈子也不过如此,行将就木一辈子,轰轰烈烈也是一辈子,想那世,我不过为了生活远走他乡,也是为了生活不得不臣服现实,也不知道时光怎么了,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沙,彻底将我带入这块凄凉地,带入这个我熟悉又陌生的时代,听起来多么荒唐可笑,多么不可思议,可是窗外凄厉的北风,鲜红的大旗,让我不得不再次臣服,这就是命,既是我命中的凄凉地,那就待我星火燎原吧。
我打开了房门,大风让我一个趔趄。
“大人无恙否?”那头领一个箭步冲过来。
“放心,无碍。”
“魏大人,如今都护府仅余我们十人,人手紧缺,无法巡护一方,近来各地杂胡有些躁动,尤其羌人最甚,还望大人早做打算。”
“魏大人?什么魏大人?”
“大人腰牌上不是书一魏字?”这头领一脸茫然。
“这块腰牌乃是魏大人临终前交付于我,让我代他完成天命。”反正姓魏的已经不知所踪,我就只好在这场谎言中安排他去了天堂。
我让头领召集其他人,我站在大院中间,他们排成一排面对我。
“我受魏大人之托,来此完成皇命,我,姓燕,单名一个浪字,字汉晨。今日起,由我镇守都护府,率领诸位,效忠汉室,镇守西域,吾必将与诸位同甘共苦,共御外辱。诸位便是我燕浪的兄弟,生死兄弟!”
我说着说着,好不痛快,情不自禁的就说了下去,等我说完才发现他们十个已经单膝跪地,抱拳相敬,真是一群天真的老男孩,重情义。我一一将他们扶起,大家都不说话,一切尽在无言中。
我得知这头领名叫秦信,在都护府已经十年有余,本是陇右人,从军后便被窦融将军带入这凄凉地,入驻都护府。漫漫黄沙,一下子让着个年轻的小伙付出了十年青春,只为了这个朝廷根本不管的地方,如何不让人心酸。其他几个人又何尝不是如此,我发誓,我一定会带你们功成名就,毕竟,我不能辜负这机缘,不能辜负自己,也不愿辜负这个时代,总不能在这凄凉地里凄凉一生啊,既来之则安之,天意如此,造化弄人,倒不如杀他个天翻地动,凄凉地啊,我定不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