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沈氏硬的不成来软的,说不过人就开始哭天抢地。也亏得她放得□段来,在儿媳妇面前扮可怜。拿眼泪压人——真亏她想得出来!
莫含章额头青筋狂跳,牙根紧咬。这上头的人要不是他生身之母,他早就闹起来啊。拿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威胁他呢,他难道就是被人吓大的?自己做的事,那一件一件,都是有道理可循的,可不像沈氏,完全胡搅蛮缠!
这上面的人要不是他生母……
莫含章两眼瞪着上首哭得直喘不过气,拿帕子死命擦眼泪哭诉子孙不孝的沈氏,真真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了。
子不言母丑,沈氏这样,叫他也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好。
只是经过这么一闹,沈氏曾经在他这边经营的所有美好慈母形象,悄然崩毁了一角。以前对着沈氏的阴阳怪气,莫含章或许尚能劝慰自己是会错意了,可面对如今她这般j□j裸的无赖行径,莫含章如何能在自欺欺人?
直到此时此刻,莫含章终于无奈承认,自己的母亲,或许,并不如自己曾经以为的那般美好?
莫含章看着豁出去大闹一场给坚持要给他没脸的沈氏,要生气,人是自己生母,可要不生气,沈氏这番做法,实在叫他没脸。颓然坐在椅子上,莫含章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他处置过出逃的士兵,跟人也唇枪舌剑过,更曾拎着刀枪剑戟,把那些不服气的人打的心服口服……可对付一个撒泼哭闹的女人?还是他的母亲?莫含章真没遇上过这种事!
这时候,就体现出赵嬷嬷这样主子太太的奶娘的重要性了。
比起一般下人,奶娘因为奶过主子,伺候得的时间长,人前人后,就要更多几分脸面。后期赵嬷嬷,本来就是俞锦妍之母乳娘的女儿,后来嫁给了府里管事,赶上俞锦妍出生,又给俞锦妍当了奶娘,几年前俞锦妍又给她全家放了奴籍,赵嬷嬷自己舍不得她,才又给签了活契在身边伺候,这样伺候了俞家两代人的身份,可不是府里随便谁都能比拟的。满府里,赵嬷嬷谁也不怵,敢欺负她家太太?呸,她这把老骨头还没死呢!
看着沈氏刷这般不入流的手段,赵嬷嬷再忍不住,跳了出来大声道:“老太太,你可别太过分了,我们太太还怀着身子呢,你现在就为了区区点小事,这样对我们太太。哈,我活到这么把年纪了,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事。怀了身子的当家太太,处置个姨娘小妾,还要被婆母这样对待……难道在老夫人心里,我们太太还比不得个小妾了?”
沈氏先头就被莫含章身边的蓝翠蓝枝给冷嘲热讽了一顿,这会儿赵嬷嬷也跳出来指责她,她哪里受得了,手指发颤指着赵嬷嬷,这次是真的又气又急,更觉得自己的脸面被人扫地下了,也不用帕子上的姜汁来刺激,眼睛自己就涨红了,颤声看着赵嬷嬷:“你、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舒月朝两眼瞪着莫含章:“嫂子,你就叫赵嬷嬷这么顶撞母亲?”
莫含章看着这婆媳两,莫名就浮现起当年俞锦妍的冷嘲:“你道你那好母亲慈爱宽厚,你那弟妹贤良淑德,只怕没想过,这样两个和善的人,心里恨不能生吃了我才好。当然,就你那眼盲心瞎的样子,这辈子,怕是看不出什么来了!”那时候他是什么反应?对了,是暴跳如雷,对着俞锦妍大吼了一顿,说她挑拨离间,不安好心吧。
多年来,他一支都以为,俞锦妍跟沈氏舒月朝之间的不和,多是俞锦妍的原因,可瞧着如今沈氏舒月朝身上那不加掩饰的敌意,他不由得动摇了,真的,是这样吗?
他以前为什么就那么肯定沈氏舒月朝不会对俞锦妍怎么样?是觉得俞锦妍的身份地位,注定了她在莫府里高人一等,哪怕他不愿意承认,俞锦妍确实是下嫁,所以他笃定了,自家父母弟妹,会看在这点的份上,就对俞锦妍好?难道,真是他高估了自家亲人的德行,把他们想得太好了?哪怕俞锦妍下嫁给莫家带来了偌大好处,可自家人只看到了她带来的给他们造成的自卑感,却半点没有感恩之心?
还是他过分抬高了自家亲人的聪明,哪怕看在侯府的面子上,也该对俞锦妍多有礼让,却不知道,自家这些亲人,脾气上来了,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根本不管什么侯府不侯府的,闹气脾气,就直接打俞锦妍的脸,把她和侯府的面子,一并往脚底下踩了?!
他的家人,怎么会是这样?!
莫含章瞧着站在屋中间为他出头的赵嬷嬷,想到她的主子俞锦妍,心里不由自主涌出一丝丝愧疚,面对着舒月朝的质问,他淡然道:“嬷嬷是我的奶嬷嬷,她如今这般,也不过是关心我。再说她讲的,又哪里错了?我怀着孩子,处置个小妾,这样的小事,母亲你是怎么说我的?容不得人,想把大爷捏在手掌心里……这样的话,母亲说出口的时候,就没想过我受不受得了?”莫含章想起自己前段时间刚动了胎气的事,虽说经过这些日子调养,张大夫已然肯定孩子很健康,随着妊娠时间增长,孩子也越来越强壮,不会有事,可沈氏如今的表现,分明是根本不在乎这个的。
她似乎,一点也不关心,他会不会动了胎气!
你母亲根本不喜欢我生下的孩子!俞锦妍冷冷的声音在脑海里浮现,莫含章莫名打了个哆嗦,很快叫自己挥去了这样的想法。不、不会的,这不可能!
心烦意乱之下,莫含章只想快点解决眼前这些事。他母亲今天闹得太过分了,该停止这场闹剧了!
赵嬷嬷有了莫含章的支持,说话更加大声:“可不就是这话!我们太太这么多年在莫家,上伺候公婆,下照顾小叔小姑,外面人谁不夸一声贤惠?大爷跟太太新婚才多久就上了战场,我们太太这些年,抱怨过没有?大爷回来两个多月,好容易我们太太怀上身孕了,两夫妻亲密了一些,在老夫人眼里,就是我们太太想把大爷捏手掌心里,独占大爷了?老太太,这话可不能这么说的,你这话要叫外人听见,我们太太成什么人了?我们太太,何时起过这份心思啊!”说着,也抹起了眼泪来,“自打我们太太有了身孕的消息传出来,我们太太可有留宿大爷?可跟大爷天天黏腻一起?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每天就着孩子说几句,有时候大爷忙起来,两三天不得见一面……老夫人,你说我们太太拿捏大爷,这不是往我们太太心口上戳口子吗?!”
说着,赵嬷嬷对着沈氏和舒月朝扑通一下就跪了下来:“后宅妇人还想拿捏男主人?老夫人难道是怀疑我们太太妇德?”
沈氏被问得吓了一跳:“我可没这意思!”女子妇德如何重要?指责儿媳妇妇德这样的大罪名她可不敢背。这句话要叫侯府知道,非上门来来闹不可!
舒月朝也挤着笑,道:“赵嬷嬷你可误会了,老夫人向来满意嫂子的贤良,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半真半假地申斥赵嬷嬷,“嬷嬷你也是府里伺候老了的人,今儿怎么倒风魔了一般乱说起话来。”
赵嬷嬷却半步不让,直直盯着两人:“老夫人没有怀疑我们太太妇德?那缘何能说出我们太太容不下秦姨娘的话来?老夫人难道忘了,之前我们太太还给秦姨娘送了那么好些东西过去,顶好的首饰、顶尖的布匹,极品的毛料……要不是我们太太心慈,秦姨娘一个妾室,如何能得到这么许多?平日她来请安伺候,我们太太也怕劳累着她,轻易从不要她侍奉,便是她一定坚持,也不过让她陪着说说话而已……谁知人心不足,小人畏威而不怀德,我们太太这般对待秦姨娘,秦姨娘对我们太太,却无半点感激之心,之前在花园里,还拿言语顶撞。我们太太实在是忍无可忍了,这才发落了秦姨娘,结果,结果却不知道,原来老太太这么喜欢秦姨娘……”
说着,赵嬷嬷声音都哽咽了,舒月朝沈氏头皮一阵发麻,待要呵斥她住嘴,已然晚了一步,只听得赵嬷嬷嚎啕道,“谁也不知道老夫人这么喜欢秦姨娘,我们太太在府里伺候了您五年啊,整整五年多啊,还给您怀着孙子,结果,结果在您眼里,看不如个才回京两个多月的秦姨娘。”对着沈氏就重重磕起头来:“我们太太平日是多有做的不好的地方,老太太要哪里觉得不满意,直接说出来就好,可别这样什么都不说。我们太太是个老实的,好些事都不会转弯想,老太太您不明说,我们都不知道怎么改的。秦姨娘哪里招您喜欢,您说出来,我们太太也可以照做的,只是求您,只是求您,看在我们太太五年来一直对你孝顺有加的份上,还请给我们太太一点体面吧。容不下姨娘,善妒这样的恶名,我们太太,真的受不起啊!”
蓝枝给其他丫头打个眼色,蓝枝蓝翠蓝玉几个并着莫含章带来的洛儿惜荷齐刷刷也都跪了下去磕头给沈氏求饶:“求老太太开恩。”
沈氏看着这满屋子跪地的丫头们,狠狠咽了口唾沫,眼睛都开始发直了,哪还记得哭,嘴巴张了好几下,好半天才了都挤不出一个字来。脑子里就只有一个想法:糟了,她好像闹过头了。
她的愿意,不过是好好杀一杀莫含章的威风,叫他知道,作媳妇跟做姑娘时,那可是完全不一样的。没得都嫁做媳妇都好几年了,一颗心还不向着婆家,吃里扒外的。娘家那么大的势力,却一点不知道往婆家倾一点,简直大逆不道!沈氏就是要这满府下人都看看,侯府千金怎么了?侯府千金就了不得了?除了公主郡主,甭管是哪家高门贵女,嫁给人家当媳妇,就得守好当媳妇的本分!要是做错了事,她这个做婆婆的,就能把下嫁来的媳妇的脸给扫地上去。也叫莫含章好好看看,她一个做人晚辈媳妇的,再敢拿话来糊弄自己!
想到自家儿子官职的事,沈氏到现在还满肚子的火,不发向莫含章,她找谁出气去?!
可没想到啊,这一个月了,对她毕恭毕敬的莫含章,会突然就翻脸了。瞧瞧他现在在那里坐着,就眼巴巴看着他的下人这么给自己没脸啊。还有赵嬷嬷这个下人,胆子都包天了,还敢指责自己!这府里,难道是要翻了天吗?!
沈氏心里嘶叫的声音都快冲破云霄了,不甘不忿不满充盈了她的四肢百骸,心底早把莫含章往来砍杀了上百次上千次,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行藏。
她再蠢在看不惯莫含章,却知道,自己要真把这媳妇得罪死了,后果,可不是莫家承受得了。
侯府要上门兴师问罪来……沈氏眼里懊悔之色闪过,已然呈现退缩之色。自己刚才怎么就昏了头,什么话都往外说了?这善妒,插手前院的事,说出去,就是在指责俞锦妍不贤不惠,甚至家教不好,件件都是犯了大忌。七出之条里,善妒可是一大罪。自己就这么指摘了莫含章,他身边的人,怎么能依?
沈氏一时真真是悲从中来,自己是要教训一下莫含章的,怎么现在,倒是自己落了下风?
她怎么就这么命苦啊?谁家媳妇身边的人,敢这么跟婆婆说话?!她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么子,儿子给娶了这么个煞星来折磨她?
舒月朝在一边看得清楚,眼珠子一转,已然先上前去拉着赵嬷嬷喊人起来:“赵嬷嬷你快起来这话怎么说的,老太太不过就是嘴上那么一说,何曾真的怪了嫂子了!你快起来,你这样,可不是叫老太太心里难受吗?”
赵嬷嬷眼里还淌着泪:“二太太您先头也听得清清楚楚的,老太太明明白白着说大爷身边就只一个秦姨娘我们太太还容不下……这话,还能是我误会了?”
沈氏舒月朝暗自都骂赵嬷嬷胡搅蛮缠,忒没颜色,到这时候了,还不肯就坡下驴。可再怎么生气,到底还要看在晋阳侯府的面子,舒月朝笑着道:“人气急了,话可不就脱口而出了?就像你说的,嫂子在老太太跟前五年多了,老太太还能不知道你们太太的为人?你说,老太太这样慈和的人,可能会觉得你们太太善妒吗?这也就是心里不高兴的时候说一句,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赵嬷嬷见着上首的沈氏不说话,也不反驳,心里揣摩着火候也差不多了,叫沈氏服了软,知道侯府不好招惹,这也就够了,到底自家太太以后还要在莫家过日子呢,这才慢慢收起了眼泪,一边意有所指的给沈氏赔不是:“原来只是老太太一时脱口说出的话,都是我这老婆子不会听,才误会了。还当老太太是觉得侯府没教好太太,我们太太不够贤惠大度……都是老婆子我人老糊涂,还以下犯上没了规矩,这里还请老太太责罚!”
沈氏对着她,就咬紧了一口银牙,好悬没一口血喷溅出来,这个刁奴,到这会儿了,还给她不爽快!舒月朝见着,赶忙拽了拽她,前头都忍下气来了,这会儿还有什么不能忍的?莫含章好像要气疯了,再不给她点台阶下,她要回头找侯爷告状怎么办?
沈氏登时又是一阵怨愤。她这哪是娶的儿媳妇,分明就是个菩萨!自己是打不得,骂不得啊!
“起来起来,你也是关心主子,何错之有!”沈氏的声音很刻板,脸色也很僵硬,对着赵嬷嬷挤出比哭还要难看几分的笑意,示意人起身,“老大媳妇身边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嬷嬷在,也是福气了。你一片忠心为主,我看,不但不该罚,还该奖励才对呢。”眼神像刀子一样在赵嬷嬷身上刮了几刀。赵嬷嬷垂眸笑着,只当没看见。
沈氏要要说两句什么,门帘掀起,俞锦妍一阵风一样的走了进来,一进屋就看见还没来得及起身的蓝枝蓝翠几个,再看赵嬷嬷沈氏,眼睛都有点红肿,莫含章呢,坐在椅子上脸色难看不说话,一下就火气上来了,对着沈氏道:“在外头就听母亲在什么罚啊奖励的,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母亲为了个两个丫头,训斥太太了?”
沈氏哪能叫儿子这么误会,张嘴忙要解释,这边俞锦妍已然接过话头,好生不满得看着她:“母亲,这就不是我说你,太太还有身子呢,两个丫头,什么台面上的人物这么要紧,值当你为了她们给太太没脸?甭管太太是要把那两个丫头要打要杀,要骂要卖,就看在他肚子里我的孩子,你的孙子的份上,你也不能骂他啊,万一他动了胎气怎么办?”说着,人已经走到莫含章身边,低声问他可有哪里不舒服了。
沈氏看着眼前刺眼的一幕,这下,是真受不了,身子一歪,险些没栽倒了去。舒月朝瞧着不好,上前几步一下扶住她,才没叫她摔了去。
千句万句,不如眼前一见啊。直到经历了眼前这一幕,沈氏才知道莫飞景话里“大哥都叫嫂子迷昏头了”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自己儿子哪是被迷昏头了,这根本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与之相反,赵嬷嬷几个看着俞锦妍对莫含章的这份体贴,脸上都不觉露出了笑脸。
莫含章再气沈氏,那也是他母亲,见她现在这样不高系,心里多少也不痛快,偏俞锦妍还在问他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莫含章心烦气躁,哪里舒坦,一挥手,就把俞锦妍压在他肩膀上的胳膊给挥开了去,恶声恶气道:“我没事,好着呢。”
俞锦妍也不恼,跟没事人似的又拉上了人的手,低声道:“真没事?可我看你脸色不好呢,你莫不是骗我吧?”
莫含章脸色只差没写着“你好啰嗦”四个大字了,强自压抑的怒气:“我说了,没事!”
俞锦妍好像是怕他恼了更不舒服,忙忙投降温柔道:“好好好,你没事,你没事……”
那温存小心的模样,看得沈氏更是目眦尽裂。
自己这儿子,白养了,真是白养了啊!
正这时,有丫头急匆匆跑进来,一进门,就白着脸大声喊道:“老太太大爷太太二太太,晋阳侯府的侯爷带着侯夫人上门拜会来了!”
沈氏面上一个抽搐,心里还自狂跳发愣,俞锦妍已然笑道:“大哥和嫂子来了?这可好,快,打开中门,我去接他们!”
瞧着,跟去迎接自家亲爹亲妈似的,那个欢欣鼓舞,落在沈氏眼里,又是一场气,心里更担心,侯府这不是上门心事问罪的吧?回头看到眼前这场景,可怎么是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大家,一些下来又啰嗦了,感冒也没好,鼻子全塞住了,都用嘴巴呼吸,擦鼻子擦得都脱皮了,好疼……看看明天能不能好点加更吧,对不住了大家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