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醒来,冷凌霜整个人像是突然丢弃了自己的精气神,眼眶都是红红的。无所谓了,那么多人的努力都白费了,这一切,我承受不起。
他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向碑林,引得路人议论纷纷。
“这不是冷凌霜吗?这是怎么了?气息竟然如此虚浮?“
“这还是几天前曾经那个力压群雄的冷凌霜吗?“不少人提出了质疑。一些胆大的人对着他指指点点,而冷凌霜就像是看不见,也不回应,只是跌跌撞撞的走向碑林。
凌云宗的碑林是安放那些对宗门有突出贡献的强者尸骨的地方,明文规定,这里严禁喧闹,所以显得无比的庄严肃穆。四面栽种着万年不倒的青松,和苍翠欲滴的嫩竹,冷凌霜突然有一个诡异的想法,这倒不失为一个埋骨的好地方,那些强者们身陨了还有这个地方能让亡灵安歇,自己死了呢?会有人为自己敛尸吗?他突然想起了这个世界自己唯一的朋友——柳江莺,她醒了吗?她现在在哪呢?
冷凌霜摇了摇头,柳江莺从来没见过自己的母亲,却敢独自一人闯无量崖那个地方,那么积极,那么乐观,每天鬼灵精怪的,现在这么颓废的自己,又有什么面目见她呢?
环视周围,今天来碑林的人还真不少。不少强者会选择在陨落之前,把自己所有的功法经验留在墓碑里,有缘人会接受这位强者毕生的传承,因此不少人也来这里碰运气,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能有飞速的提升,基本上每座墓碑都有人虔诚的祭拜,唯独有两座没有,上面写着两个人的名字:冷倾天,夏婉莹。这是冷凌霜父母的魂冢,他们死的太仓促,什么都没有留下,只有光秃秃的两座枯坟。
现在的年轻人早已不记得凌云宗曾经出过这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人物,没有人会为他们祭奠,吊唁,只有自己这十几年来,心情烦闷或是开心时想找个人倾诉时,会来到这里同他们讲话,他会给他们讲自己的成就,会告诉他们内心深处的孤独与寂寞,会抛弃平日里拒人千里的伪装天真的像个三岁的孩童,然而每次他的声音都不会有人听见,能回应他喜怒哀乐的只有冰冷的墓碑。
爹,娘,孩儿不孝。不能帮您报仇雪恨了。现在的我,手无缚鸡之力,连自己身上的秘密都保不住了,我该如何存在?您要是有在天之灵的话,就带我走吧。冷凌霜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血水染红了一整片青石阶。在他身后的不远处,大长老略带失望却又无比怜惜的看着这个尚未年满二十的少年,这种打击对他来说,太沉重了。这种情况,谁都帮不了他,他要想成功注定比别人坎坷得多,但是他却没看到,若是一旦成功,成就要比别人伟大得多,不知道他这一生能否走出这个阴影。就这样,冷凌霜跪了整整三天三夜才晕厥过去,众人把他强行抬回了石府。每个人都猜测冷凌霜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不少反对冷凌霜,要他滚出凌云宗的势力又重新抬头。冷凌霜不知道的是,一场针对他的阴谋悄然来临。
醒来后的第二天,他得到了一个噩耗,大长老殡天了。
该来的,终归是来了。
“冷凌霜,宗主有请。”传话的是自己的老熟人——梅雪岭。冷凌霜眯缝着眼,冷冷的看着这个面带幸灾乐祸之色的家伙,我说他怎么无缘无故找自己的麻烦啊,他作为宗主的亲传弟子,不可能无缘无故自降身份与我为难的。当时大长老说的隐晦,原来最大的筹谋者是背后的这位宗主啊,怪不得大长老会深夜来访,提前交代好所有的事情。只是他一定未曾料到,他刚去世,这位宗主就肆无忌惮的对自己出手了。
冷凌霜知道这一去,生死未卜,即使侥幸能活,也绝对不会有机会再回到这里了,所以打点的格外仔细,从卧室到药园,只要是能带走的都打包走,目光一寸一寸的扫过房间里的一点一滴,最后深情的回头望了一眼石府后,毅然决然的扭身离去。他强提一口气,安慰自己,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
为了防止冷凌霜半路逃走,宗主这次派了不止一个人来,不仅有梅雪岭,还有当今的地榜第一人,宗主首徒杨云新。哼哼,这么看得起我,这位宗主真是心思沉重啊。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看来今天真的要命绝于此了,冷凌霜嘴角泛起一丝苦涩。
凌云宗。凌霄殿。凌云宗最高等级的议事堂。这个议事堂已经许久未开了,冷凌霜原以为这位阴险的宗主会采取下作的手段悄悄地逼迫冷凌霜说出秘密,然后斩草除根,却没想到他会采取这样的一种“正大光明”的手段。不知柳大宗主此举为何?
大殿之内,熏炉香烟缭绕,隐隐有钟鸣之声回想,红毯铺就的通天石阶,共有九九八十一层,赤红石柱上雕着张牙舞爪的苍龙,根根竖立,柱柱擎天,人人正襟危坐,不敢高声而语,尽显庄严肃穆之风。此时大殿内座无虚席,石阶的边缘两侧特制的石椅上端坐着一个个满脸肃容的儒袍老者,越往上气势越深不可测,这就是凌云宗隐藏的真正实力吗?冷凌霜目光慢慢往上移,其中居然有一些冷凌霜有过一面之缘的长老们,镇守无量山的秦长老,曾经出手惩治自己的五长老,四长老,二长老,我没看错吧,那位很少涉足凌云宗事务的三长老也赫然在列。还有一些素未谋面之人,或是怒目相向,或是一脸漠然,或是风淡云轻,或是满眼慈爱,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暗揣心思,一个劲的冷凌霜,这次会议的关键人物看,一双双锐利的眼睛盯得冷凌霜好不自在。
这个庞大宗门的掌舵人,平时神神秘秘,,甚至连宗门大典都很少出席,极少有人能得见真容的宗主,柳乘风,此时却是端坐在大殿正前方高台的宝座之上,一脸平静的望着冷凌霜。他的眼睛里光芒闪烁,说不清包含了几种感情。这位宗主与两侧的众多长老不同,并非是满头白发,满脸皱纹,反倒是满头青丝整齐的束于头顶,看上去四十岁左右的样子,方正的国字脸,浓密的一字眉,有一种不怒自威的霸气。一连压抑的几分钟过去了,他还是没有张口,似是等着冷凌霜主动开口。要是一般弟子,怕是早已被这种无言的气势吓得腿软了。可是,冷凌霜非也。虽然冷凌霜心里渴望一死以谢父母养育之恩,齐老祖授道之德,但是绝对不会选择这种榨干自己身上所有的秘密,辜负众人的重托,在仇人的面前,受尽欺凌,无比屈辱的方式死去。所以,冷凌霜一言不发,腰却挺得依然笔直。
“台下来者何人?”宗主端起威严的架子,明知故问。
“第三十三代弟子冷凌霜。”冷凌霜不卑不亢。
宗主还未发话,末阶上一位早已忍不住发怒的老者率先出言攻击:“这厮好生无礼,见到宗主和一众长老竟不跪拜,真是没有教养!”
这话说的就过了,自己犯错竟然会攻击到自己的父母,冷凌霜的父母是何许人也,年轻一辈可以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在座的一位位人物都是从那个时代走过来的,他们声名鹊起,如日中天的时候,可曾有一个人公然的与之作对?想不到短短十几年过去,这些居心叵测的人们就耀武扬威了。
冷凌霜终于明白柳宗主要求重开这次会议的真正目的了,不仅仅是为了夺取自己手中的秘密,还是为了借此打那些支持冷凌霜及当年支持冷凌霜父母的人的脸,彻底打压清算这一派系的势力。冷凌霜心思通透,瞬间想到,难道当年还发生了一些别的大长老没说的什么事?这位宗主与自己的父母到底有什么渊缘?
既然涉及到父母的声名,冷凌霜自是不甘示弱,大声质问:“这位长老,您姓甚名谁?”
“老夫叶青海。岂是你一区区小辈所知道的。”老者有些愠怒,抬高了声调。
“你可知家父家母冷倾天,夏婉莹二人的声名?”
“便是知晓又如何?”这位长老分明是无脑,自视甚高,摆出一副面对普通弟子,居高临下俯视的姿态,竟是没听到宗主示意的轻咳声。
冷凌霜瞬间大喝:“大胆。你竟然明知我一生下来无父无母,却仍然辱我没有教养,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凌云宗第十条宗门规定是辱没先烈者,杖刑二十。叶长老,你该当何罪?”
顿时被反扣了这样一顶大帽子,这位长老哆嗦着嘴唇,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冷凌霜一脸的嫌弃,这种没有立场甘于沦为别人的鹰犬的人最是可恶!
“好了,叶青海,你这么说确实不妥,念你无心,劳苦功高,便不予深究,且下去吧,冷凌霜,看在我的面子上,这事暂且揭过,如何?”冷凌霜冷哼一声,如此明显的袒护之意,哪里有公平可言。“我们现在来谈谈正事吧。来人,呈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