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也别怪奴婢多嘴，依奴婢看，小姐昨儿个那事做得可是有失公允啊，奴婢看六小姐出去的时候伤心得紧呢，这六小姐可是你的亲姐姐，况且向来比之七小姐待你亲厚得多，小姐怎么能就这样对她，这传出去……”王嬷嬷说到这里欲言又止，脸上神情却是全然的不赞同。
良辰记忆里，这王嬷嬷仗着是一直在这院子伺候的老嬷嬷，平日里也是有些妄自尊大，又见九小姐性子和软，时不时就背着人呛她，使得底下的一些丫头也是有样学样，越发不将九小姐放在眼里。
良辰心中冷笑，出口的话却是带着些许的胆怯，犹犹豫豫地说：“嬷嬷是说我做错了吗？”
王嬷嬷一听，原本还有几分顾忌的语气顿时嚣张起来，仗着年纪大，干脆凑上前来，往下首平日花锦等人坐着的小杌子上一坐，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说道：“小姐还知道自己做错了，还有救，这六小姐平日待小姐可是比那些个一母同胞的还要好，小姐今天这样伤她的心，真真是太不应该了。何况那七小姐最是不知礼的，小姐怎么能跟她走得近，没的叫她带坏了，依着奴婢看，小姐……”
良辰并不多言，眼见她不知规矩地自顾自坐下，也没有什么表示，任由她在那里滔滔不绝，只稍稍偏了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
见得小姐一声不吭，只默默听着，王嬷嬷说得越加顺畅了，这些日子被禁着近身伺候小姐的不忿顿时都一股脑地发泄了出来。
良辰只觉耳中嗡嗡作响，心中暗暗告诫自个儿，若是日后年纪大了，可千万莫要变得这般讨人嫌。
正觉忍耐到了极限，忽见门帘处一动，随即粉色衣衫一闪，良辰笑了。
不顾王嬷嬷见得她神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扬声唤道：“徐嬷嬷……”
“小姐……”王嬷嬷错愕，以前可从没有过她在训话的时候小姐突然出声打断的时候，一时不明白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但也是乖乖闭了嘴站起身来，老老实实站在一旁。
这院子里就只有几个人她是忌讳的，徐嬷嬷和那四个丫头，那都是油盐不进的厉害茬子，若是见到她方才的举动，保不齐又是一通吵。
“小姐，有什么吩咐？”徐嬷嬷几人正候在门外，听得小姐声音，忙掀了帘子进来，恭敬问道。
“徐嬷嬷，将这人带下去，杖二十，先关起来。”良辰瞧都没瞧愣在一旁的王嬷嬷。
“小姐，小姐，你这是做什么，老奴犯了什么错，小姐凭什么无缘无故责罚老奴？”死到临头，王嬷嬷依然是理直气壮，竟然口口声声质问良辰凭什么？
“凭什么？凭你倚老卖老、以下犯上、目无主家、吃里扒外……这些，够也不够？”良辰慢条斯理地说着，声音动听节奏完美得仿佛在吟诵诗词一般。
王嬷嬷看着小姐似笑非笑的脸，心里跟自己说小姐没有震怒，小姐是说笑的，可不知怎么，明明是满脸笑意，却是让她从骨子里发寒，顿时腿一软，跌坐在地。
不小心撞到旁边的脚凳，磕得骨头生疼，可也让她清醒过来，顿时向前跪爬过来，伸手拉住小姐的裙角：“小姐，小姐，你误会老奴了，老奴伺候小姐十几年，一向忠心耿耿，心中只有小姐，老奴怎么会以下犯上……”
接下来却是记不得方才那一串的指责，只一味做可怜状求饶不止。
“误会？”良辰看着她攥着自己衣角的手，皱了皱眉，却是懒得伸手去拂开：“若不是看在嬷嬷在府中伺候十几年的份上，当真以为凭着你做下的那些事，仅这样就算是惩罚了，王嬷嬷若是不服气，我不介意现在就让人去搜搜……”
王嬷嬷闻言愣了，忘了求饶，不敢置信地看着良辰。
良辰也不欲再多说，总归等会儿还要再详细说上一次的，只对着徐嬷嬷点了点头。
徐嬷嬷得了小姐示意，忙挥手让两个婆子上前来，将犹自挣扎不休的王嬷嬷拖了下去。
“不能，小姐你不能这样对老奴，小姐……”王嬷嬷这才反应过来她一番求饶并未引起小姐丝毫的心软，哪肯如此就范，便是下死力气挣动起来。
只可惜徐嬷嬷带来的两个婆子都生得五大三粗，一人一边稍一用力就将她拖了下去。
良辰听着外面传来哭闹不休的声音，微微皱了眉，却也没开口阻止，就当是给那些丫头提前一个心理准备了，接下来便到她们了。
转头看向花铮：“方才娘身边的木槿过来了？”
“过来了，正正听到王嬷嬷‘训斥’小姐，眉头皱得死紧，方要掀帘子进来，徐嬷嬷挡下了，木槿姐姐这才转身回去了，还说稍后再来给小姐请安。”
“那就好，你们几个去按着册子上记的，把人都带到偏厅去吧，娘说不得一会儿就过来了。”良辰微微一笑，吩咐道。
“奴婢们这就去，哼，那王嬷嬷真是说得出口，小姐方才说的哪一样不是她做下的，倒真能睁眼说瞎话。”花铮应了，想起方才王嬷嬷的狡辩，恨恨地骂了一句。
良辰抚了抚被王嬷嬷弄皱的裙摆，没什么表情地吐出四个字：“人心不足！”
花铮几个丫头闻言相视一笑，便是下去准备她家小姐所说的“清理大事”了。
“小姐……”徐嬷嬷留下伺候小姐，却是站在一旁隐隐有些心忧，想了想还是开口唤道。
“徐嬷嬷有话直说无妨。”良辰早有心理准备，抬头看着徐嬷嬷，脸上一片真诚。
从前徐嬷嬷不知提醒了九小姐多少次说不能纵着王嬷嬷等人，于小姐威严有损，只可惜九小姐中六小姐的毒太深，对这些六小姐口中一心为主的丫头婆子纵容得很。
想起徐嬷嬷跟着九小姐嫁到了沈府，却是不过两年就先是被赶到了庄子上，接着不知犯了什么错，又被赶出庄子，自此再没了消息，良辰的眼神不由得更温暖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