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空之上,万里无云,烈日当头,很多行人都躲在家里偷懒。
但是作坊前的空地上,却密密麻麻的站满了工匠。
随着时间的推移,经过了几道工序之后,韩阳的工作已经开始收尾。
大将军徐达从最先前的担忧,到慢慢的半信半疑,到最后完全相信韩阳,眼神中充满了信服。
而周围的硝的味道,也越来越浓郁。
粪土慢慢变了颜色,成为众人心目中最期待的硝石的模样。
一开始,味道还只是飘在大锅外,店外树荫下的等着的人们陆续的闻到这股味道。
慢慢的,味道飘到了十余米,韩阳周围方圆十余米范围内的人们都闻到了这股味道,比如对面的台阶上的冯纲和陈纪。
酒香不怕巷子深。
硝的味道也一样。
滚滚的浓烟散发着硝的味道,让人有了一种到达战场的感觉,不少人的表情忽然变得肃穆了一些。
再慢慢的,等到烈日当空,时间到了中午的时候,韩阳炖厕所泥土所散发的硝的味道几乎飘满了整个军营,几乎整条街上的人们都闻到了这股味道。
纯正。
实在是太纯正了。
虽然没有摸到实物,但是仅凭味道,就能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了。
因为大家看到了希望。
看到了大明自己掌控硝石资源的希望。
“这都快到中午了,咱几个要不要过去看看戏?”飞熊卫的千户老左放下手里堆积的军务,揉了揉有些发麻的脑袋,然后又嘬了一口茶,优哉游哉的跟不远兄弟队伍的千户说道。
“干吗不去,人家戏台都支起来了,怎么也得捧捧场啊。这一次可是大将军的反击,咱们虽然得了茂太爷的命令,不然掺合,但是看看热闹,也总是可以的吧。”另外一位姓卢的千户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吩咐营房外的将士们咱做休息。
心里头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起身笑着打趣了一句,晃了晃脖子。将身上的铠甲解下来,扔到老左的桌案之上。
“走,瞧瞧咱这位韩大人的煮出来厕所泥土去,呵呵……”远处负责押送物资的千户的见状,也跟着笑着起身。
三个千户的,此刻准备联袂起身去韩阳那,就近看一场好戏。
“咦,什么东西这种味道?”
飞熊卫千户老刘,平日里倒是比较低调,很少出动,这一次问道味道,也忍不住开始冒头。
“呵呵,你才闻到啊,我早就闻到了。刚才看你老刘在在,还以为是你们千户所里在使用火器,正琢磨过来摸摸火铳呢。”押运物资的千户目光灼灼的看着飞熊卫的千户老刘。
味道是从军营里传来的,押运物资的千户还以为是飞熊卫正在训练,但是却没有听到任何火器炸裂的声响。
“什么实验火器?”飞熊卫的千户老左一脸懵比。都是千户,如果奉了军令使用火器,不可能别人都知道,就自己不知道啊。
要知道火器这东西威力巨大,如果有人不知道误入靶场,那是很有可能莫名其妙的丢掉性命的。
飞熊卫可都是精锐的将士,若是因为莫名其妙的减员,那作为长官可是要接受惩罚的。
“啊?不是是实验火器?难道是里面的火器作坊?不会吧,这些日子他们制造的火器,因为赶工可是经常炸膛,他们这种火器也敢使用”押运物资千户的见飞熊卫的千户不像作伪,不由诧异了起来。
“走,正好顺路,咱们看看不就知道了。”飞熊卫千户老左见到连刚才去凑过惹恼的老刘都一脸茫然的表情,便开口提议道。
四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
没一会。
几个人的队伍就壮大了,其他的千户、百户也跟他们一同踏上了寻找硝石和看热闹的队伍。
又过了一会。
他们这一行人的队伍又扩大了,又有正在休息的的副千户跟他们一同启程。
越往里走,他们的队伍也就越大,硝的味道也就越浓郁。
再往里,可就是韩阳了。
几位千户越往里走,越能确定硝土味道的源头,他们的心跳也就越厉害。
其实很明显,像他们这样往韩阳去的人不在少数,而且远远的就看到韩阳那热闹的很,里一层,外一层的人,一个个跟好几天没吃饭的叫花子似的,瞪大眼睛激动地跟啥似的往里挤
“怎么了,这是?”左千户在外面拉住了一个人问道。
“你要干啥?”
那人本来挤在前面,现在被钱千户拉着,一下子被后面的人超了过去,不由红着眼睛瞪了钱千户一眼,仿佛钱千户跟他有杀父之仇夺妻之恨似的。
“咳咳,这位兄弟,这是怎么了?”左千户倒也没生气,呵呵笑着问道。
身为千户,领兵接近千人,身份高贵,自然不会跟一般人计较。
“韩阳是大将军请来制作火器的,谁知道他说咱们作坊的火药不合格,就自己从厕所里挖来些泥土,说是能熬制硝,大家都不信,这不他正在熬制厕所泥土,看样子是要成了,快点去占个位置,晚了就没好位置观看了。”那人不耐烦的将袖子从钱千户的手里拽出来,然后化身急先锋,挤进了韩阳周围的圈内。
“还厕所泥土?!那玩意也能做火药?”
左千户等人闻言,不由摇头扯了扯嘴角,嘲笑了起来。
又骚又臭的厕所泥土还能做成硝?!
别逗了好吧。
对,没错,这味道是从韩阳传出来的,但绝对不会是做厕所泥土的味道。
韩阳竟然拿厕所的土做硝,呵呵,不知道韩阳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
这硝石头永远是硝石,粪土永远是粪土,等厕所泥土端上来,该是臭的还是臭的,咱们都从军多年,火炮,火器,乃至火药,哪个没打过交道,咱们营中虽然没有大规模的火铳队伍,但是侦查探子,还是有火铳的。
咱身为千户,那也是摸过火铳,也是用火药炸过山石的,怎么会不知道火药是怎么个章法?
你韩大人虽然是徐达将军推荐来的,但是也不该胡闹啊?
看看拿面沉似铁的文官?到时候看你如何收场。
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几位千户的携手跟着人们,一同挤进了韩阳周围。
因为周围挤满了人。
来得晚的钱千户他们只在角落里找了个容脚之地。
“来了,来了。”
“快看,他们把锅都端来了。”
伴随着一阵刺鼻的硝的味道,人群一阵,接着闪开了一条道路。
陈老头几人走了进来,搬了几块砖在餐馆正中垒了一个简易的灶台,然后几个军士垫着麻布,抬着一口大铁锅走了进来,将大铁锅夹在了灶台上。
陈老头拿着两个没有燃尽的木头,放到了灶台底下,缕缕文火舔着锅底。
刺鼻的硝的味道扑面而来。
这硝的味道,简直让人恨不得远远的往后跑上十几步。
但是因为心里好奇,又忍不住仔细观察,而往前不停的踱步。
观察了一会儿,很多人都被韩阳的手段折服。
众人把眼睛睁的大大的,一阵阵赞叹声不绝于耳。
左千户等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了锅前,目瞪口呆的看着满满的一锅厕所泥土,傻了眼。
怎么回事?
怎么锅里面只有厕所泥土?
怎么煮厕所泥土的还能冒出硝的味道?!
这跟他们预想中完全不一样,说好的硝石呢,怎么只有厕所泥土啊,而且刺鼻的硝的味道也正是这一锅厕所泥土散发的。
“实在抱歉,今日累大家亲久等了,请大家再稍等片刻,就可以看到本官制作的火药了。”韩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自己的成果,心中大定微笑着拱手向屋里的众人致歉。
“韩大人客气了。”
“都等一上午了,不差这一会。”
“韩大人真的厉害啊,竟然能够把厕所的泥土变成硝,这本本事真的不一般。”
在一大锅散发着硝土味道的泥土下,人们纷纷对韩阳回以善意的笑声。
当然也有人说风凉话,比如:
“看着跟硝土没有什么区别,可别是中看不中用”
“韩大人,我们久等倒没没什么,就怕这厕所泥土看着跟硝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制成火药,却不响,那可就呵呵了”
“是啊,是啊,还没听说过土能爆炸,您这玩意,也不知道能不能治成真正的火药”
听到有人怀疑,其他人也有些担心,这人说的不是没道理。还真美听说过,谁能让土爆炸来着。
谁都知道,当哪里着火了,用土就能盖住。
这土是用来灭火的,莫非还能爆炸不成?
当然更多的人还是期待,以前人们做出来的厕所泥土,闻着都是又骚又臭,可是韩阳的厕所泥土,只有硝土的味道,一点不良异味都没有,很多人都开始信服韩阳。
意见不同,没关系。
反正厕所泥土已经煮熟了,拿上就可以制作火药了,是骡子是马,片刻后就知道了。
“出锅了。”
陈老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拉开了美食盛宴的序幕。
接着,由韩阳亲自动手,对火药的各种材料进行调配,又是用秤砣,又是用筛子,看的众人是一阵眼花缭乱。
“大人,这点火能不能让我来试试??”
“我是军人,让我来试!”
“让我来!”
为了一个火药的试验权,人们竞相争抢,差点抢破了头。
“来来来,别挤,让老夫来”陈老头在一旁维持着秩序,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
“呵呵呵,不好意思,是我的。”
第一个拿到火药的人,是大将军徐达。他身份之尊贵,那些千户见到面,都是毫不犹豫的下跪的。
这些武人可没有那些文官所谓的气节,只知道大家伙只有跟着大将军才能打胜仗。
看他们五体投地的模样,韩阳能够感觉到,他们的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大将军,大帅,你快点儿点火啊!”
人们好奇不已,不断的催促。
“呵呵,呵呵,别急,别急,让我观察观察!”
大将军慢吞吞的观察着火药,在众人又急又气的催促下不急不缓落用手摸了摸,又闭着眼睛,闻了闻。
“这是”
火药的粉末吸入鼻腔之后,只是靠着经验感受了一下,便猛地睁大了眼睛,一脸惊奇的模样。
这绝对是真正的火药!
就算是威力不如平日里使用的火药。
但是看成色,闻味道,就能感受到,这火药的威力不差。
苍天啊,制约着大明火器发展的火药,竟然可以从厕所里煮出来。
震惊了!
韩阳弄来一个铁桶,将火药塞进铁桶里,然后弄了长长的引线。
“这东西威力很大,实验的时候,一定要小心!”韩阳认真的看着徐达。
别这位身患背痈的大将军,没有病死在病榻之上,最后被子级的火药给炸成粉末了。
徐达点点头,点燃引线后,赶忙示意大家不停的后退。
只是大家都见识过火药的威力,虽然后退的两步,但是并没有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仍然是垫着脚往前看,甚至有不少人还往前推搡着其他人。
这是要大呲花吗?
冯纲将眼前的一切看得真真切切,将韩阳的举动当成了傻子。
没见过震天雷吗?
要知道震天雷的制作,那可是要将铁皮用锉刀弄出一条条缝隙,这样才能完美的爆炸。
就你这么生硬的铁桶,就算是真火药也未必能爆炸。
更不要说你这假货了。
冯纲撇着嘴,在一旁看着。
只听轰的一声,铁桶四分五裂,周围的房子不停的震动,草木上的尘土簌簌的往下滑落。
很多人猛地捂住胸口,一下子摊倒在地上。
“这是怎么了?”
“这是老天爷再打雷吗?”
“这威力也太大了吧。”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本以为这东西的威力不会有多大,谁曾想到,一声爆炸过后,很多人吓得直接倒在了地上。
“呵呵,韩阳这厮太过于无理取闹,连老天爷的天罚都引来了,活该!”冯纲还在一旁自我安慰。
只是一会儿传来的欢呼声,彻底埋葬了冯纲的自信。
陈纪吓得额头上都是冷汗,用袖子不停的擦拭着,开口哆哆嗦嗦的说道:“冯大人,韩阳貌似真的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