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刀光剑影
一大早,张颢就约徐温来自家府里议事。平时,他们两个经常这样,或是在徐温府里议事,或是在张颢府里议事,没个定数,军国大事两人一起决断,然后再奏明杨渥以备其名罢了。所以这天,对张颢之约,徐温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异样,他像往常一样带着长子徐知训、长史严可求等人,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向着张颢的左衙指挥使府里赶去。
一进张颢的左衙指挥使府,张颢立即迎了上来,并客气地将他们一一安好座位。然后打了个哈哈,开口说道:“徐将军,都说这扬州,其实是张徐共政,我想,此言差矣,因为你我之上,分明还有一个杨渥杨王爷,虽然这黄口小儿实在是无关轻重,我们随便伸伸指头就可以摁死他,就如摁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不过……”话说到这,他有意地停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徐温他们,看他们对自己的话有什么反应。
一听这话,徐温心里“咯噔”一下,暗叫不好,平时他们也多次谈到杨渥,可张颢虽多有不敬,嘴里还是会叫声“王爷”的,绝不会像如今这样直接地称其为“黄口小儿”,难不成张颢今天有什么行动?如果有,那就一定是大行动了,是事关生死的大行动。他脑子里这样急速地转着,思考着,可脸上却一如平常,只是轻轻叹口气道:“都说虎父无犬子,先王有龙虎之猛,端的是海内大英雄,可如今的小王爷,却用人不察,又生性顽劣,还须再历练几年,才能担得了大任。到那时,我们也好轻松一下,游猎于田泽之上,安度晚年了。这些年幸得有张将军辅政,这扬州才如此平安,这是百姓之福,是吴国之福,是杨家之福。”
“诶,徐将军言重了。如果,我是说如果,没有杨家这棵大树盖着、压着,你我是不是也能支撑起这偌大的江山呢?”张颢问道。
“张将军,这话可不敢乱说,这样的无君无父之言,我们作为辅政将领,是断不可以说的。非旦不可以说,甚至连想都不能想,否则,会招人唾弃,将来又如何见九泉之下的先王呢?”徐温正色说道。
“诶,我挑明了说吧,前些日子梁皇陛下派了特使前来,说是愿与你我共享富贵。否则,大军不日即到,到时扬州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你我罪莫大焉。为了百姓计,我顾不得自己的虚名,没奈何已下定了决心,愿供梁皇陛下驱使。只是不知徐将军你意下如何?”张颢不耐烦这样转圈子,索性说开了。
“啊!”张颢这番话才出口,徐温就差点跳了起来。饶是他号称杨行密“帐前四虎”中的“仙”,平时多有仙风道骨,也每每处变不惊,可听闻此言也还是大吃一惊。正想开口加以严辞拒绝,一瞥之下,只见严可求连连向他眨眼,好似要他立刻应允了下来;又看到偏堂里、屏风后,似有刀影闪动、剑光飘忽,一时汗流浃背,只得低头,不过话语里仍然一幅镇静的模样:“张将军,你怎么不早点说呢,这也正是我之所愿啊,刚才不明就里,一时不敢向你表明自己的心迹,万勿见怪才好。”
“哈哈哈,我料你也是会同意的,故不愿转折,好言说与你听。你们一同征战多年,出生入死,这天大的富贵也完全有资格享得。”张颢也乐得装糊涂。
“如果不出意外,你肯定已经在行动了。”徐温说道。
“正是,就在你们刚进我这府里时,我部下将领纪祥就已经带了三百心腹衙兵冲进了王府,估计这会儿,杨渥那黄口小儿早就一命呜呼了罢。”
“张将军处事果敢决绝,令人佩服。”徐温拱手以示敬意。其实,此时徐温心头早已一阵阵惊惧,这张颢为人处事也真是霸道啊,那边都已经行动了,这边才知会自己,而且还备下了刀斧手,这不明罢了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吗?这以后,自己还怎么跟他相处,难不成还得拜倒在他脚下,向他称臣吗?这可是自己一百个不愿意啊。可眼下,还得明哲保身为妙,如果万幸有机会活着回去,再做商议。
杨渥府第。此时,杨渥才刚刚从宿醉里醒来,正在洗漱着,突听一阵撞击大门的声音传来,一时恍惚,还没明白过来怎么回来,就见一位中年将领带着一队士兵冲了进来,个个手持刀斧,满脸杀气,一点恭敬之意也没有。
“你们想干什么?见了本王还不下跪!”杨渥不满地呵斥道。
纪祥坦率、坦然、坦白地对杨渥说:“我们此行,正是奉命来杀你!”
“奉谁之命?”杨渥问道。
“奉张将军与徐将军的命令。”纪祥朗声答道。
“你们如果能够反正,去杀掉徐温、张颢,我就各封你们为刺史,绝不食言。”杨渥盼望着绝处逢生,开出了大价钱。
众人听了都心动,只有纪祥不答应,并且举刀砍去。杨渥中刀倒地,鲜血“噗”地飞上了门梁,太监、宫女吓得哇哇直叫,有的都吓得直趴在地上。纪祥眼见得杨渥还没有断气,手脚还在抽搐,又用绳索将他活活勒死。随后命令手下士兵大开杀戒,将这王府里所有的太监、宫女全部杀死,只有大太监荣昊忍着刀伤的剧痛倒地装死,才侥幸逃得性命。
这场屠杀还没有结束,纪祥又带着那些杀红了眼的兵士向着不远处的“羽裳厅”出发。临行之时,张颢私底下交待纪祥,说是王太妃早已不问世事,且留着将来或许有些用处,可以放过。而王妃羽裳与徐温一家,特别是与其义子徐知诰有着特殊的亲密关系,他日自己一旦与徐温交恶,她说不定就会是徐家的一支重要支持力量,所以必须铲除干净。
就在纪祥带着人马堪堪赶到“羽裳厅”时,只见三位黑衣人蒙着面,各骑着一匹快马正从“羽裳厅”里冲了出来,打前的那位怀里抱着一位美貌少妇,正是王妃羽裳。纪祥连忙命令兵士追赶,可奈何他们全是步兵,双腿又怎么能跑得过四条腿呢,又本是一路小跑过来的,早就累得不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到手的“猎物”被人抢先一步给带走了,气恼之下,纪祥将“羽裳厅”里剩余的丫环、仆人杀了个干干净净,方才罢休。
这三个黑衣人是谁?正是徐知诰、强生与大黑。原来,这天一大早,徐知诰正起床在院子里练习枪法,突听一阵敲门声,亲兵头目陈虎跑过去打开门一看,什么人也没有,只地上有一封信。徐知诰拆开一看,信上只有五个大字:“速带王妃走!”他心里一惊,赶紧叫起了强生与大黑,一人一马向着“羽裳厅”狂奔而来。因自己多次惹事,生些是非,这回又怕连累了义父他们,所以他们全部身着黑衣,蒙了面。一到“羽裳厅”,不顾丫环们的阻拦,冲进羽裳的内房,徐知诰一把抱起羽裳,返身上马,夺路而逃。
“你是彭奴。”躺在徐知诰怀里,羽裳轻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