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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礼之后,孟琪雅被送回医院静养,其他人一起在餐厅吃饭庆祝。薄云换了一条珊瑚红小礼服裙,这还是宁致远在巴黎买给她的,今天派上用场。
苏青看薄云还是清新素雅的妆容,头发盘得干干净净,手腕上只戴着珍妮送的那块Omega金表,笑着问宁致远:“怎么在巴黎也不给小云添置一点珠宝首饰,换来换去就这么几件东西?”
宁致远说:“她自己不肯要,拖她去珠宝店就跟要杀她一样。不过她本身也习惯了素净打扮,这样没什么不好。”
薄云不做声,专心吃东西,盘子一扫而空。珍妮看她一点害喜的反应都没有,高兴极了,能吃就好,胎儿的营养有保证。
苏青凑在孟海涛耳边低语几句,他颌首赞同,苏青便去了一趟洗手间,走回来,用手绢托着一物,坐到薄云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小云,今天是你的好日子,说起来我们是对你不住,这样冷冷清清地就把你嫁出去。你虽不姓孟,却是孟家货真价实的女儿,一点嫁妆都没有,你父亲的脸面往哪里搁?”
话音未落,薄云来不及拒绝,一个冰凉沉重的物件便套上她的手,苏青眼疾手快,捏住薄云的虎口,她骨骼纤细,略一使力,那东西便滑下去。大家一看,这是苏青刚从自己手上卸下来的翡翠镯子,一汪碧水,晶莹剔透。
薄云吓坏了,她没料到苏青突然对她这样亲昵,想去脱那镯子,却抹不下来。她不想要苏青的东西,过去那样刻薄,如今前倨后恭,算什么?
宁致远按住她的手:“苏阿姨送礼物给你,还不道谢?”
老公发话,薄云只得硬着头皮,感谢一番。珍妮笑眯眯地说:“苏青好慷慨,这镯子你戴了起码二十几年,今日真是割爱啦。”
孟海涛平静地说:“我们出门在外,身边别无长物,一点小小心意而已,不足挂齿。小云为琪雅所做的牺牲,孟家就是散尽家财都不足为报。”苏青垂首不语,镯子是当年结婚时孟海涛送的,孟家的珍藏,这是绝对送得出手的嫁妆。她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她也不想欠薄云的恩情,钱财算什么?女儿孟琪雅才是她最珍贵的宝贝。
宁毅仁说:“小云到了纽约怎么安置?还是先跟我们住吧,等房子收拾好再搬。”
薄云低声说:“不好意思麻烦你们,怎么方便怎么住吧,不必特地为我兴师动众。”
孟海涛发话:“房子我已经让管家重新整理,腾出一间做婴儿房,由你们自己去装修。过阵子就可以入住。”
宁致远敬一杯酒给孟海涛:“我是不是该改口叫岳父?”
孟海涛脸上有笑意,嘴里却不说什么。
薄云的脸刷一下绯红,新婚燕尔,她还局促得很,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在座这四位,尤其是孟海涛,“爸爸”两个字是绝对叫不出口的。
孟海涛并不着急,事缓则圆,徐徐图之。
孟琪雅的病情稳定,医生表示情况很乐观,薄云捐出的造血干细胞开始发挥作用,没有出现排异反应。孟琪雅在医院的精心照顾之下,正在逐渐康复。
宁致远一家启程返回纽约,薄云对即将展开的新生活感到忐忑不安。珍妮和宁毅仁对她都很客气,她还不习惯改口,几次把宁毅仁称为“宁叔叔”,他不以为杵,含笑说:“从前老规矩,媳妇嫁过来,我们要给个大红包才会开口叫爸妈的,回头给你补个红包吧。”
薄云羞臊得恨不得钻进地底。珍妮很西化,不在乎如何称呼,让薄云叫她“珍妮”,她不敢,还随宁致远的习惯叫“妈妈”。感觉很奇妙,她真正的妈妈已经死了,眼前这位混血美妇人,是个**型的母亲。
“致远,你妈妈没有中文名?”
“没有。我外祖母就是华侨,妈妈是在美国出生长大的,本名叫Je
iferHoffman,宁家人都叫她珍妮。你放轻松,她特别随和开朗,你怎么想就怎么说,平常什么习惯,到了家里不必改变,也不用在她面前刻意营造什么好媳妇的形象。”
到得宁家位于曼哈顿寸土寸金地段的透天豪宅,邻居都是名流。薄云暗自咋舌,从前只在电影和美剧中见过的上流社会的生活,活生生展现在面前。宁致远一回家就喊渴,佣人送上清凉的柠檬冰茶,薄云也跟着喝了一大杯,珍妮微笑说:“年轻人怀孕就是好,薄云生冷不忌,什么都吃得。我从前怀致远,真是饱受折磨。”
宁致远说:“对,所以小时候我哭求好几次,妈妈都不肯给我再生个弟弟妹妹。整个家族里,只有我是独生子。”
宁毅仁抚摸妻子的手,温和地说:“你妈妈生你的时候难产,差点没命,我怎么舍得让她再经历一次?”
薄云突然感到紧张,双手下意识地捂住小腹:“难产?我会不会也……”
宁致远忙说:“不要杞人忧天,担心这些作甚?现今医学昌明,不会让你吃苦头。”
珍妮理一理头发,笑眯眯地说:“每个人体质不一样,你怀孕还不足三月,胎儿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别着急,到中后期看医生的意见,拟定一个万无一失的分娩计划。”
孟家的房子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薄云这些日子便随宁致远住在家中。他的房间还保留着读书时代的痕迹,虽然没有一般男孩子喜欢的电影海报和游戏机什么的,但运动器材和汽车杂志可不少。薄云觉得十分有趣,偷偷翻他以前的课本和笔记,发现宁致远也是个学霸,书眉页脚写得密密麻麻,笔记上流畅的斜体英文长篇累牍,许多深奥的字句她都看不懂。
“被我抓住了!偷看什么?”宁致远端了一杯牛奶上来,扯扯薄云的马尾辫。
“哦,在看你读书时候的笔记,这是什么时候的?”
他翻一翻:“大一吧,不太记得了。”
“我以为你跟麦克上大学那会儿只顾着泡妞呢。”
宁致远大笑:“当然是学业第一,但是没耽搁泡妞。麦克从前风流倜傥,左拥右抱,换女友如换衣服,可不是你如今认识的那只在琪雅面前摇尾巴的哈巴狗。”
真爱一个人才会自动放下尊严,薄云想,每个人都会找到适合的另一半。
在宁家住了几日,薄云确实喜欢这处豪宅,家居考究却不豪奢,虽有不少古董,但不像孟家那样,在巨大的博古架上集中展示,而是巧妙地和现代装饰品混搭在一起,并不特别显眼。她视线所及,很快锁定几件能辨认出来的古玩,都是状若无意地放置,不识货的人就会像麦克形容的那样——不小心就把烟灰弹进几百年的瓷杯里。
她想,确实不能在这里带小孩啊,一不小心就砸烂一个价值连城的瓷器怎么了得?
传说中那个20美元淘来,价值20万的粉彩大瓷瓶果真放在玄关,插着几把长柄雨伞,她悄悄问过宁致远,麦克所言是否属实,他耸耸肩,不置可否,只笑说:“俗物,进不了客厅,所以还是搁在这里当俗物用。你喜欢就搬到我们的小家里去。”
薄云和宁致远一起去看了一次装修中的孟家房子,她真喜欢那个小区,典型的体面人家聚居地,家家草坪都修剪得整整齐齐,友善的主妇们会从花园里冲他们招手,小孩子在街上骑自行车玩。孟家是一处白色房子,里面的家具都是美式风格,大气而实用。
管家是个中年男人,十分殷勤,薄云偷看他几眼,长相和珍妮类似,应该也是中美混血,说着口音有点奇怪的中文,但沟通没有问题。
“宁少爷,薄小姐,我正在寻找一个可靠的女佣,你们倾向于用华裔,还是美国人?少数族裔可以考虑吗?比如非洲裔和西班牙裔?”
宁致远看看薄云,她没主意,他便说:“国籍不要紧,只要诚实可靠就行,最好能照顾小姐的饮食起居,她怀孕到后期,行动不便,一个勤快的帮手很重要。”
“好的,都包在我身上。”
婴儿房装修到一半,重新刷成米黄色,浅色实木地板,象牙白的家具。薄云一见那复古造型的婴儿床就扑过去,白色帐幔上刺绣着一圈小小大象,可爱极了。
管家说:“现在还不知宝宝的性别,所以基本家具都选白色。之后等知道是Boy还是girl,再决定布艺和其他小件物品的色调。”
宁致远看见初具雏形的婴儿房,心中泛起暖流,啊,他们就快要有一个家啦!
宁家司机来接二人回家吃饭,薄云依偎在宁致远怀里,轻声说:“孟叔叔他们真慷慨,这房子价值不菲吧,真的送给咱们住?苏阿姨没意见?”
“以孟家的财富,不过一栋房子而已,有什么舍不得?苏阿姨这个人虽然严肃了些,其实她心肠最软,以大局为重,不会反对。”
薄云摸着手腕上的翡翠镯子,有些忐忑:“她送我的翡翠,是不是也很贵?”
宁致远含笑看她:“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当然实话实说!”
“这支翡翠镯子是三十几年前的老货,冰种满绿的极品,如今的行情,可以在N市换一栋别墅。这是有价无市的传家之宝,有资本拥有这种翡翠的人家,不会轻易脱手变现,而揣着钞票想买的人,却不容易找得到这个档次的翡翠。你且小心,别磕坏了,留给咱俩的孩子。”
“什么?那你怎么不早说,我不该收啊!”
“你救了琪雅的命,他们便是送你十件这样的翡翠,也是情理之中。何况孟叔叔发话,这是你的嫁妆。”
薄云掩面惨呼,她还是太笨拙,没学会拒绝,这下戴了一栋别墅在身上,叫她怎么自处?宁致远笑,抱着她,吻她的头发:“你别紧张,这是你应得的。”
“其实我们不是非搬家不可,那毕竟是孟家的产业。我们和你爸爸妈妈住挺好,或者,你家还有别的房产吧?”
“我们家当然还有别的房产,比如在纽约有一整栋高级公寓楼,但是那种地产都是用于投资,不适合自住。我希望宝宝有宽敞的花园可以玩耍,有清静的小区让你享受生活,有和蔼亲切的邻居可以做伴……这些在繁华闹市是不可能的。你不必想着为我们省事,一切以你和宝宝的舒适度为第一追求。”
薄云心里甜滋滋的,宁致远是真心宠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