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死寂的世界,悬挂于天际的太阳再也绽放不出闪耀的光辉,仿佛死去一般,染上空洞的黑色。灰沉的天空就好像即将倾落崩塌一样,无比的压抑。大地也如干涸一般,地面遍布龟裂,它受伤了,无尽的伤痕代表它已经奄奄一息。这里是没有生机的世界,不曾改变,也不会改变,带着腐朽在永恒的长河中被掩埋是它唯一的归宿。
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在这个时间仿佛也被暂停的世界,一个不经意的节点中,这个荒芜的空间中稍稍发生了改变。
天空犹如被融化,晦暗的天际凸起一个水滴状的怪异物体,就好像滴水的漏斗,拥有和天空同样的颜色,如液体般慢慢滴落在这个寂寥的世界中。
不知多少年过去了,这个世界再次迎来特殊的客人。
苍蓝色的光晕散开,包裹在身体上温润的感觉也随之退去,脚底传来坚实的触感提示着自己已经到达目的地,尼露和玛利亚犹如刚刚破壳而出的雏鸟,带着新奇的眼神观察着四周的环境。很快,目光所看到的场景让她们变了神色。
“这里,到底是?”
这片空间十分安静,寂静的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周围尽是怪石嶙峋,就仿佛裸露在外的骸骨,在弥漫的雾霾中忽影忽现。仿佛置身于罪孽深渊,这里不像是生者所应该滞留的地方。
本来这里的怪异是不会让尼露如此惊讶的,但是在走到一旁的角落后,尼露原本颇为严肃的神色也不由变了变。
尼露站在一块圆滑的巨石上,眼睛注视着脚下的缭绕的雾气。尼露本想找处较高的地方,好一探周围的究竟,在这块巨石上走了几步后,忽然心中升起一股危险的感觉,这才让她驻足,凝视着朦胧的迷雾,尼露隐约间从其中看到了一些令她变色的东西。
在尼露探索周围情况的时候,玛利亚也没有无所事事。她抬头仰望着苍穹之上的太阳,漆黑如墨的太阳绽放不出一丝光泽,天空是单调的灰褐色,世界被朦胧的光晕笼罩,这也是玛利亚她们之所以可以在没有索尔的世界中寻求方向的原因。
但这不是重点,望着那空洞的太阳,玛利亚心中有种说不清的不安。魔女的感觉要比常人敏锐很多,她们能很容易的看见别人所不能察觉的存在。本该如此,然而来到这里后,玛利亚就感到自己仿佛被丢进一个笼子中,从笼中观望外面,依稀可以看到,但却无法触摸,就是这种较为难堪的隔阂感。
不仅如此,那个灰黯无光的太阳才是最奇怪的。在玛利亚的知识中,亚空间虽然规则缺乏或者破碎,所以很容易出现十分怪异的景象,但是规则却还是根据外界的法则之线所编织的,亚空间只是不完全,并非和外界完全不同的存在,那么此刻天际之上的太阳就很不正常了。有太阳的存在,说明这里编织了太阳神索尔的规则,那么这里的太阳除了没有神性,应该和外界差不多,但情况却截然相反。这种和玛利亚的认知相悖的现象让她意识到这里的古怪。
越想越是奇怪,玛利亚仰望着天际的太阳,凝神注视,那空洞的颜色在视野中渐渐扩大,仿佛拥有某种吸引力一般,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玛利亚陷入无声。
这时,在巨石上的尼露收回视线,蹙起眉头陷入沉思。刚才她透过迷雾看到的是一块陡峭的悬壁,因为雾气朦胧所以看不清楚有多深,但也引起她一阵联想,仔细的观察周围那些狰狞的怪石,最终尼露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原来如此,是这样嘛,这里……才是真正的嘉尔达斯峰。”在第一次看到封闭之殿的时候尼露便很奇怪,那平滑光洁的地面是如此做成的。尼露并没有建筑方面的知识,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看出当时那块平地并不是工匠一步步打磨,而是一气呵成被切开的断层。此时在这里看到的一切则解开她心中的迷惑,坐落于那片平地上的神殿果然不是嘉尔达斯的最高处,嘉尔达斯的顶峰根本不在外界,而是被时空结界所封印在这片亚空间中。
“这么做又有什么意义?”尼露摸着光洁的下巴,手感有点不习惯。
时空结界的构造极为复杂,想要设下这种结局的困难程度比风王结界还要高出很多,不仅如此,还切断嘉尔达斯的顶峰将其封印住,在尼露的印象中,能够做到这种程度的魔法使和结界师也不多,外界还有那座辉煌壮阔的神殿和不多不少万层的石阶,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
若有所思的望着前方,尼露估计自己和玛利亚现在处于被切断的嘉尔达斯顶峰较低的位置,接下来只有继续攀爬,所有的秘密应该都在那个被封印的顶峰吧。只要走上去,被掩埋的真相,还有灼热之龙所说的罪孽的力量都会得到解答。
跳下巨石,尼露望了一眼玛利亚,不由有点好笑。此时玛利亚还在抬头望着天空,从刚才开始就纹丝不动。她总是这样,一旦陷入问题中就无暇顾及其他,如果没有别人打断也不知道会呆站多久。
无奈的摇了摇头,尼露走上前去,伸手拍向玛利亚的肩膀,提醒她回神。大氅上的绒毛摸着柔软舒适,然而就在这时,一股心悸的感觉忽如其来。受到刺激的心脏剧烈收缩,尼露按在玛利亚肩膀上的右手不由一紧。
好像被尼露抓痛了,一直没有动作的玛利亚身体一颤,慢慢转过头。
尼露觉得浑身一冷,玛利亚的动作十分僵硬,仿佛扯线的木偶,伴随着骨质的嘎嘎响声,玛利亚回过头,掩藏与金发下的眼睛望着尼露。
“嘶……”注视着玛利亚的瞳孔,尼露深深吸了一口冷气。
空洞的瞳孔再也看不出丝毫蔚蓝,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漆黑。充斥着死寂和怨毒的黑色,晦暗无光,仿佛只是挂在眼眶中的墨石珠,这不是人的眼睛。
“你……”
眼前的情况出乎尼露的想象,过于惊讶的她忘了动作,只能瞠目的看着玛利亚。
玛利亚的嘴角在尼露的注视下缓缓翘起,一抹苍白的笑意浮现,看在眼中的尼露心中发冷,她诡异的笑容无声无息,让尼露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为吾王献出性命,你们……都该死”
玛利亚漠然的声音突然响起,宛若死人般冰冷的声音令人不寒而栗。
玛利亚说完这句话,尼露心中一沉,看着玛利亚黯淡的眼睛,阴暗的瞳孔中最后一丝光明在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被肆意染成漆黑,充满幽暗和冷漠的色彩,尼露对这种色泽并不陌生,这是……死亡的颜色。
【情况不妙!】
尼露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按在玛利亚肩膀上的右手还没来得及收回,玛利亚僵硬迟缓的动作忽然变得极为迅速,双手伸向尼露。
苍白的连皮肤下的血管都依稀可见的手掌狠狠掐住尼露的颈部,冰冷的双手全然感受不到人的温度。
“咕!”
双手紧紧握住玛利亚的手,想要掰开,却发现魔女的力量根本无法抵御。强劲的力量让尼露感到喉咙都要被捏碎,尖锐的指甲更是深深刺入颈脖中,殷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颈部留下。
“玛…利亚”想要呼唤玛利亚的意识,但是对方只是露出诡异的笑容,根本听不见尼露的话语。
尼露扭曲着脸庞,充血的脸颊上一片绯红,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充斥着胸口,尼露感到身体的控制在一点点流逝。
【不行,这样……会死!】
握住玛利亚的手不住颤抖,尼露觉得如果不是玛利亚掐着自己,全身无力的自己会瘫倒在地上。身体的处境已经危急到如此,尼露已经开始涣散的瞳孔盯着玛利亚,心中发狠。
“嘭!”
也许是回光返照的潜力激发,尼露忽然感到一股力量充斥在体内。将全身的力量灌注在右臂上,尼露奋力一击砸在玛利亚的太阳穴上。
要害受到重击的玛利亚身体一侧,有些踉跄的晃动着,她的双手也无意识的松开。
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弭,尼露大口喘息着,清冷的感觉灌输进胸口,顿时感到神清气爽,只是无法呼吸的时间太长,口头和脑袋还是隐隐作痛。尼露抬起头望了一眼玛利亚,伸出脚毫不留情的踹在玛利亚的腹部,即使身体孱弱,这一脚依旧将玛利亚踹倒在地。
“到底怎么了?”
向后退了几步,尼露抚揉着颈脖,心有余悸的盯着倒在地上的玛利亚,刚才的重击足以让她在短时间没办法动作,稍微感到安心的同时又对玛利亚的异变感到心寒。
从刚才开始玛利亚就没有离开自己视线过,可就是如此接近的距离中她却出现这种变化,毫无征兆。尼露完全不知道玛利亚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甚至也不知道她……究竟还有没有活着。
“现在该怎么办?”
注视玛利亚一阵后,尼露不由发愁。将她就这么丢在这里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玛利亚变成这样,靠近她的话根本无法保证会不会发生什么。
“还是先静观事变。”尼露想起自己包裹中的绳索,这种情况下是无法继续前进的,不如将玛利亚绑住,也许隔一段时间后她会恢复正常吧。
这种可能性很小,但除此之外尼露也想不出现阶段能做些什么。除下包裹,尼露翻找着绳索,就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这个地方十分寂静,尼露甚至可以清晰听见尚未平复的激烈心跳声。此时突然传出的声音即使很小,在这种情况下也如同直接在脑海响起般,尼露心中一惊,急忙向传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昏沉的雾霾中,隐隐可以看见有黑影摇曳,随着靠近声音更加清晰,尼露听出这是脚步的声音,看着逐渐清晰身影,她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加重。
浑身发冷,额头上沁出丝丝冷汗,尼露想要逃跑,但是望着倒在地上的玛利亚,也仿佛变成木偶般,手足僵硬,始终迈不开脚步。
最终
弥漫的雾气随着人影的出现被排开,仿佛恐惧般,也仿佛自幽冥出现的道路。在尼露的瞳孔中,倒映出的是漆黑的,绝望的色彩。
这不是几个,也不是十几个,而是几十,上百的数量。
那仿佛自死亡的国度中爬出的居民,苍白的看不出血色的脸庞如木偶般,呆滞,冷漠,上面遍布着如蛛网般黑色的纹络,那不是图纹,而是仿佛被灌输墨水的血管。他们的眼睛则截然相反,充斥着激烈的颜色。充满绝望,不甘以及混合着怨毒的漆黑。
几十成百的数量,充斥负面的情绪的眼睛落在尼露的身上,令她手足冰冷。阴冷的声音汇聚成冥府的宣告。诉说人的去处,魂的归所。
为吾王献出性命
你们都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