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些时候厅堂里还人多饮酒,高谈阔论,颇有些喧闹。
然而这会儿厅中却出奇地寂静,静得无一丝声响,静得还有一些诡异。
秦二本还有些昏沉着脑袋,歇在应笑天怀里,可不知怎么地耳旁没了喧闹之声,竟令他渐渐清醒,抬眼望了一望四处。
只见四周酒桌皆空,无人入座,更是无人饮酒。
待他阖眼一时,似想起了什么,即刻打开眼皮。才见厅堂里点上了烛火,光耀照来,有些晃人眼球。
他只歇了一会儿,不想这天色就黯淡了,厅堂里也退去了好些人。
现下厅中静得很,这气氛令秦二有些心怔,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身旁的歹毒男人是何神色秦二不晓得,他只晓得此时这男人正抚着他的颈子,动作倒是轻柔得很。
秦二没敢轻易挪动身子,只稍稍抬了眼皮,探向那远处静坐之人。
那人容颜清雅,目色温润。
此时不知是否因醉酒多时,那容颜绯红几许,似抹了胭脂。
即便这般,那人也未放下手中的酒杯,依旧饮啜着。
秦二心下一紧,不禁想上前去,与那人说一说话。
可今日的情形诡异得令人生寒,他自身难保不说,若再连累他人性命,那他秦二当真成了晦物,人人沾染不得。
秦二目中露了苦涩之色,望着那清雅温润的男人。
却不知那男人似擦觉了什么,倏然抬头看来,正好对上了秦二那艳色之极的眼目。
霎时,秦二就怔了面,与男人遥遥相望。
直到那男人目中惊愕,站起身来,一步一步朝他走来,秦二才猛然惊醒,忽将脑袋埋入身旁之人的颈间。
身旁的歹毒男人似也知了什么,在他耳畔低语道:“你那姘头认出了你,你怎还躲着?自该上前去与他相认,叙上一叙。”
话落,他忽将秦二往前一推。
秦二不防,踉跄着步伐摔到了地上,良久也不敢抬起面来。
听着那脚步声离近,秦二心急如焚,转头望向那歹毒的男人,目中露了乞求之意来。
怎料那歹毒的男人并不理会他,反而勾唇冷笑了起来。
秦二心下冷凉一阵,还未退身而去,那清雅男人已近在他眼前。
秦二不敢再抬眼与男人相望,然而这时要退身去,也是不易,总不能让男人见着他这张浓妆艳抹的脸面。
“这位夫人………”
“内人醉态失礼,让侠士见笑了………”
秦二还低垂着脑袋,这时也当真装作醉酒了,才失态摔了地上。
身后的男人靠近之时,秦二静默着没动,任由男人扶着他,将他揽在了怀里。
“不知尊夫人………”
“内人不过是多饮了几杯,着实不劳侠士费心………”
这道笑语低沉又轻柔,颇为入耳,也令人生不出诧异来。可他秦二却知这笑声的主人,乃是个狠毒奸邪的男人。
现下他正被这男人环在怀里,扮作了女人,任男人那狠劲的手掌扣紧了他的皮肉,令他动弹不得。
直到耳旁远去了脚步声,秦二才敢抬起头来,对上那奸邪男人的厉目,张嘴言说。可任凭他怎地开口,却发不出一丝声儿来。
应笑天见他这般,唇角露了冷笑来,低语道:“那夜在马车里,你二人做了什么好事,我可瞧得清楚。若没旁人………只怕你二人颠鸾倒凤欢好一处了。”
秦二的面这会儿红了又白,白了又红,半响之后竟然晦暗下来。那嘴边也再没道出一句言语。
应笑天神色如常,目中也无厉色。
只捏紧了秦二那尖细的下巴,狠劲咬上那紧闭的嘴唇,啃噬一翻,直到舌尖尝到一丝血腥。他才平复了胸腔里的躁动,细细舔着那腥甜的血滴。
待他抬头而来,望了那张消瘦艳丽的面容时,仿佛不知这是个男人。只听他道:“三娘与你………你当真不识好歹!若有三娘那柔腻味儿………”
话到此处,他忽停住了声儿,再没言语。
秦二轻轻喘着气,半睁着眼皮,瞧着应笑天阴沉的面,知应笑天定是响起那美艳柔情的女子,那叫三娘的。
柳三娘却也惑人,极为美貌。
身段漂亮,白皙又柔腻,妖娆得很。
言语之时,神态姿容撩人不已,引人燥热。
秦二也曾受她迷惑,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吃了那妖娆的身子。
可终究也没吃到,若说再有这么一回投怀送抱,他秦二许也会燥热了身子。恨不得将那白腻纤细的身骨搂在怀里,缠绵一番。
只是如今他这番凄惨模样,被男人玩弄于榻,当做女人一般,糟践□□。哪里还会有女人愿与他相好?纵然是有,那也只是花楼的姑娘,不嫌弃他秦二的。
可如今他这身装扮,这凄惨下场,只怕花楼里的姑娘也不愿委身他秦二了。
想到此,秦二半睁着的眼里似有冷意。
然而那冷意稍纵即逝,恍然不曾浮现。
时辰过得很快,夜色深沉了,厅堂里也不见有何异样。
若说当真有些异样,那便是厅中还是静得很。
烛火渐渐微弱,幽幽暗暗地照着四周。
秦二知今夜过后,他若能安然无恙,那人也定安然无恙。
只是那在高位稳坐的凌霄,凌大庄主今夜是见不着他心心念着的男人了。
秦二心知至此,也盼时辰快些过去,炎阳早些来临。
可就在这时,只见小厮丫鬟陆续进厅,烛火灯油一并用上。
霎时间,厅堂里耀眼如昼,刺目慑人。
接着,细碎的脚步声离近,秦二转目去看,原是丫鬟送了酒来。
“凌庄主既盛情款待,你我也不能拂了庄主的美意,夫人与我再敬庄主一杯如何?”
秦二见丫鬟离去,才回头,就见眼前递来了一杯水酒。
“夫人莫在庄主面前失了礼数,着实不妥………”
应笑天面虽露笑,目中平静。
秦二却知他若不接了这杯水酒,待会儿此人定又要折磨他,若在别处也就罢了,他受些痛遭些罪。但此处目光甚多,如若闹出动静,只怕薛离擦觉,认出他来。
秦二不知凌霄认没认出他来,只知凌霄那犀利如刃的双眼直直扫来,似要将他的皮肉一片片剜下来。
秦二被那刺骨的目光扫视,竟觉身上凉寒不已,仰头便将杯中的水酒饮尽。
辛辣的烈酒顺着喉咙而下时,秦二方才感到身子暖和了些。
“夫人既喜好此酒,不如多饮几杯。”
应笑天低声笑着,又为秦二满上水酒。
秦二哪里敢不喝呢!他若不喝,应笑天总有法子让他喝。
又过去了半个时辰,厅堂里依旧光耀如昼,灯火熠熠。
秦二依旧喝着水酒,只这会儿眼目晕眩,脑袋里也沉重了起来。
可纵然如此,他也觉自个儿是清醒的。
所以在那凌霄出声之后,他蓦然站起身来,望向那门外。
可望了半响,也不见有何身影。
他这番举动落在众人眼里,他却不自知,只晓得拖着醉酒的身子想寻到门外去。
然而身后靠近一人,将他紧环在臂膀里,又在他耳边道:“你这下作东西,倒是心急!”
秦二一听人骂他下作,面色阴沉了起来,纵然被人禁锢,可那双掌已握成了拳头。
正在此时,只听凌霄朗声话语,似又唤着师兄二字。
秦二猛地心震,张嘴欲喊,可怎奈喉咙里尽是气息,发不出一丝声音。
“师兄既是来了,怎不现身?”
凌霄已从高坐走下,此时正朝大门而去。
就在他才踏出一步之时,门外来了一人。
来人素衣墨发,色冷极致。
待他渐近,露了容颜在光耀之下,恍有摄魂之色。
那才踏出一步的凌霄,此时竟像是被人施咒定住了身形,凝望着那来人,似有一时失神。
“师兄你还是来了………”
凌霄一时间似失魂落魄,目中含情,望着那来人,竟面上柔和露了笑来。
这般凌霄怕是少有人见着,若此时有人闯进厅中,见庄主这幅模样,只怕以为庄主痴傻,得了失心疯了。
然而秦二却知,他此刻与那凌霄一般,并无二样。
只是凌霄能喊出声来,他秦二有口不能言。
“师兄前来可是贺喜?”凌霄轻缓着话语,一步一步朝那人踏近。
那人伫立静止,似也不动。
待凌霄靠近,欲伸手触碰他,却摸了个空。
凌霄转眼之时,才见那人身形极快,靠近了中年富人,清寒的眼眸似盯着那浓妆艳抹之人。
“秦二?”
秦二听得那冷声唤他,猛然抬目,与那人对视。
见那人靠近,恨不得立马上前去,瞧一瞧那人。
然而他被人禁锢,又喊不出声儿来,只呆愣着望那人,却什么也不能做。
“丹华公子竟然记得你是秦二,不如我成全了你,让你与他相聚,你说可好?”
秦二愣着神,耳旁传来这道低语之时,他猛然被人一推,又像方才那样,踉跄着双腿扑了出去。
只是这回身后的男人使上了内力,他滚落地上之时只觉胸间作痛,喉咙里像是有一丝血腥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