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日高照,柔风和暖。
窗外那细嫩的枝影摇曳摆动,甚似繁花,颇有些美妙姿态。
男人倚靠在床榻上,细长的眼半睁着,似在望那窗外,又似在昏昏欲睡。
良久之后,门声轻响,进来了一人。
来人身姿清俊,气态迷人。
他轻缓踏步,行至床榻边,见床榻上的男人睡眼惺忪,轻声道:“外头风光甚好,秦兄竟还贪睡?”
倚靠着床头的男人听得这轻声,便觉如同清凉的泉水渗透了身子,方才难忍的躁意消退了许多。这时也转了双目,凝望着身旁之人。
这人也正瞧着他,见他转目望来,再轻言道:“嗜睡对身体无益,秦兄可想瞧一瞧外头的风光?”
窗外风光柔媚,着实惑人。
然而,床榻里的男人动不得身,行走不能,如何出去?
就在男人沉静之时,一道柔声又落了他耳边来,“秦兄莫忧,在下自能将秦兄带出这屋子。”
男人倏然抬眼,凝视那张温和的笑面,只见那眼眸如春风一般柔情。
半响之后,男人回过神来,才出声道:“如此………有劳薛兄了。”
薛离笑意依旧,倾身而去,将男人环在了臂膀中。
男人伤势一直未痊愈,又多日躺着,自然消瘦了不少。
薛离将他环抱起身,才知怀中的身躯如此单薄,这细瘦的腰身一掌便能紧扣。
“师兄离去之时,命我照料秦兄。几日以来,秦兄之躯却还如此单薄,这乃是薛离照料不周。”
男人听到这声低语,抬起头来,对薛离道:“怎是薛兄照料不周?若无薛兄,只怕秦二这双腿就真废了。”
“薛离怎能让你身残?”言罢,薛离微微笑着,环抱着消瘦的男人出了房门。
二人出了客栈,上了一辆马车,便往郊外行去。
这小镇虽不大,郊外的景致却还有几处甚是美妙。
二人游玩至黄昏,才回到了客栈。
秦二多日未出房门,没到外头瞧瞧,薛离将他带出客栈,游玩了半日。回到客栈之时,他也未觉困乏,只知今日能到外头去,当真要感谢薛离。
他双腿不便,行走不能。今日外出游玩,若需徒步行走的山涧,皆是薛离将他背着。
秦二知薛离于他,那是大恩人,且不晓得日后要如何才能报答薛离。
今日外出,他也询问过薛离,可否治愈那少年的手臂。
薛离说不难治,只是需费时多日。
秦二听言,只觉多日以来心中的愁闷与担忧得以纾解,若那少年的手臂治愈,他秦二这心里便好受些了。
夜色/降临,华灯初上。
这小镇虽不繁华,可街市还算热闹。
客栈楼下,也颇为喧闹,喝酒谈天之人也有几位。
而楼上,走廊尽头的那间屋子,只传出些水声滴落和几道轻语。
这屋子便是秦二所歇,现下他也在屋内,只是那几道轻语却是另一人在他耳旁落下的。
屋内水声滑落,清脆细腻。
灯火柔柔,照着那雾气缭绕中的两道身影。
那一人乌发散着,露着瘦长黝黑的背脊,趴在了浴桶边沿,静静不动。
而另一人身形修长,如竹清隽。
此刻这人正挽袖,为那趴在木桶边沿的男人擦身。
那光身的男人享受着热水浸泡,只觉皮肉都酥软了,浑身惬意。不自觉地闭上了眼目,只受着身后之人的伺候。
秦二多日未能这般净身,自感到舒坦不已。
以往那人在之时,因他伤处不能触水,也只简单为他擦身。
那人一走,无人这般照料于他,若薛离不在,今日他便不能这般舒坦。
薛离为他擦身,起先他也未觉有何不妥,只是那修长的手入了水中,一遍遍抚过他的腰腹,他竟想避开,面还有些热。
“这下处………就不劳烦了,我这手能行。”秦二原先是趴着的,现下打开了眼皮,也没瞧薛离一眼。只一手撑着木桶边沿,一手按住了水底下那修长的手腕。
然而那手腕甚是滑腻,稍微一动,便从秦二掌中滑出。
接着秦二只听耳边落来一道低语:“秦兄莫拘谨,净身之后,薛离还需为你按摩四处,舒筋活血。你若自行净身,只怕误了时辰,夜已深………”
秦二听薛离一言,心知薛离之所以照料于他,乃是那人临走时的吩咐。再者薛离尽心为他治伤,他自该多听薛离之言。
治愈他的双腿,还需几味药,那人昨日离去,倒不知这会儿在何处?
他身在此处,无人待见他。
那姓洛的一见他面,便生出厌恶之色,幸而今日也没见着他,到不知他还在不在这小镇上?
至于别的灵山弟子,自薛离来此后,他也没再见着。只想猜着许是回灵山复命了,又许是与那姓洛的到别处去了。
秦二知若无薛离在此,恐怕更无人理会他了。
就在秦二愣神之时,薛离已将他抱出了木桶。
待他觉身子冷凉,被人紧环在怀里时,才回了神。
薛离将他抱入床榻,他才见薛离的衣衫湿了大片,两袖早已湿透了。
见此,秦二晓得薛离那是为他擦身,才弄湿了衣裳。
“薛兄……可要换件衣裳?”
薛离微微一笑,只道:“无碍。”
秦二老老实实地趴在床榻上,那温热的双掌正抚在他的肩背,一寸寸地揉捏着他的皮肉。
薛离的双掌温热而轻柔,指尖细腻而轻巧,揉弄在在身,当真舒坦极致。
秦二不禁又想起了那人,那人的双掌没这般温热,只摩挲在他身时,他能感知些热度。那人的双掌也不如这般温情,太过霸道太强悍,将他牢牢掌控着,由不得他挣扎半分。
薛离望着睡意渐浓的秦二,指尖的力道更轻了些。
那修长的手沿着秦二的背脊滑下,在那细瘦的腰背停顿了片刻,轻缓摩挲了许久。
秦二睡意渐浓,可也知腰上覆了手掌,那手掌温热又柔情。握在了他的腰侧,良久不动。
秦二有些清醒了脑袋,转头一瞧,这就对上了那含笑的双眸。
“薛兄?”
薛离见他转面来,朝他一笑,只道:“莫着急,再等片刻。”
秦二这又想起来了,薛离正为他舒经活血,他在床榻里躺得久了,这皮肉筋骨确实有些乏力。
薛离只轻抚着掌中的腰身,越发觉着这腰肢又细又柔,当真不像男人的。
也不知是身子太舒坦,还是今日到外头游玩,困乏了。秦二终究抵不住睡意,阖上了眼皮子。
夜色褪去,白光照来。
清晨的风有些凉,外头的鸟鸣有些清脆。
秦二醒来时,瞧着半掩的窗户,又瞧着空旷的屋子,凝神了片刻,才响起这屋里就他一人。
许是昨夜睡得安好,这会儿醒来脑袋清醒异常,身子也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困乏无力,倒是精神了许多。
听到门声作响时,他只当是薛离来了,也未抬头看去。
待一道冷声落下之际,他方才惊愕,抬头望了那人。
那人见他望来,勾唇冷笑道:“两日不见,你到精神了不少,多亏了薛师弟了。”
秦二倒不知前日昨日没见这姓洛的,只当他离开了小镇,怎会儿一大早就到此?
“洛公子………不知有何事?”秦二记得,洛子穆前些日来此,那是因有事与巫重华相谈。除此外,洛子穆从不踏进此处,倒不知今日怎来了?
“师兄离去不过两日,你便换了副模样,莫不是先前师兄照料不周?”洛子穆清冷的面上淡淡笑着,但那笑达不到眼底,那双唇微微弯着,此时又道:“你可觉薛师弟好?”
他这一问,秦二着实诧异了起来。
薛离品行高洁,待人温和,行为端正。纵使他秦二下作不堪之时,薛离也未对他露出一点厌恶之意。
薛离自然是极好的,若非上得灵山,见了薛离这般清雅人物。他秦二还不知,除了月娘之外,还有人这般待他,不厌他嫌他。
“薛兄自然极好,待人极好。”秦二撑起身子,靠在床头,回着洛子穆的话。
洛子穆闻言,再冷笑道:“薛师弟性情温和,自然待人极好。若非如此,怎昨夜还亲自为你沐浴净身…………”
听言,秦二面怔一时,半响后才听他道:“若无薛兄,谁人理会在下?”
“薛师弟乃医者,师兄让他照料于你,他自尽心尽力。”洛子穆从来便不将这丑陋男人放于眼中,若非大师兄护着,早在那魔窟之时,他已一剑斩了这下作东西。
秦二从前确实畏惧这姓洛的,也不敢惹他,如今自然也还畏惧,只是今日不知怎的,竟能抬眼瞧他,与他对视。
室内寂静了一刻,二人未再话语。
直到薛离进来,洛子穆才在秦二耳旁低语一句,“师兄近日且回不来了,你莫念他。此处自有薛师弟照料于你。”
言罢,洛子穆转身而去,与薛离道别。
秦二听得洛子穆这话,久未回神。
洛子穆是说,那人不回来了?
秦二正发愣着,那前头的薛离已离近,见他双目呆滞,笑道:“洛师兄来此道别,可是与你说了什么?”
秦二抬眼凝望着薛离那俊逸的面容,回想着洛子穆方才最后那一句话,只道:“客栈里只剩你我了?”
薛离微微弯唇,双眸含笑,说道:“客栈里怎只剩你我二人?楼上楼下不皆是活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