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伯老夫人去的有些突然,承恩伯府许多东西都还未置办齐全,一直到三日后灵堂才妥善搭起来,并开始往外发丧讯……渐渐的,开始陆陆续续的有人上门吊丧。
顾永慧如今的身份还是承恩伯世子夫人,因而少不得要披麻戴孝的守在老夫人灵前,一几日下来也是累得够呛的,这一日更是跪到晌午才得空回屋小坐歇息。
她懒洋洋的趴在贵妃椅上让阿雀替她按摩身子,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阿雀闲聊道:“如今府里是一团乱,我们得赶紧想办法脱身才是。”
阿雀早就知道顾永慧的心思,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夫人要早点把世子爷给休了才是!免得邬姨娘又整出什么幺蛾子害您!”
没错,顾永慧由始至终想的都是“休夫”而不是“和离”。
和离一般是指好聚好散,夫妻双方都无过错,双方商量妥当后高高兴兴的写下和离书。
可俞归鸿哪里没有错了?
停妻再娶的人是他,宠妾灭妻的人也是他,甚至差点把她硬生生吓死的人也是他,他怎么就没错了?
顾永慧不想便宜俞归鸿,所以不想和离,只想休夫!
她想要走得名正言顺的,想要不靠孝端太后、堂堂正正的休夫,以免以后受人诟病,说她仗势欺人、强行抛夫。
但休夫却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顾永慧一直没能遇到。
顾永慧有些郁闷的“嗯”了一声,道:“我也不想便宜俞归鸿,但休夫却是比和离难多了。”她说着,突然觉得背后怪怪的,像有人目不转睛的盯着她看般。
顾永慧心里一惊,立刻坐了起来,娇喝道:“谁在那里?!”
她其实并不能肯定是不是真的有人躲在外头偷窥,不过是随口出言诈一诈罢了,谁曾想竟真的有人慢慢现身,大大咧咧的翻窗而入……居然是贺行恪!
阿雀记起贺行恪有随便把人当沙袋扔的毛病,立刻如临大敌的站在顾永慧面前,不错眼的盯着他,打算他一动手就扑过去死死拦住,怎么都不能让自家夫人被扔出去!
顾永慧倒是不怕贺行恪,不过心里还记恨他上次把她带去南风馆吓唬一事,自然不会给他好脸:“堂堂七尺男儿居然偷听,贺行恪你还要不要脸?”
贺行恪淡淡的斜扫了顾永慧一眼,狡辩道:“谁说小爷我偷听?小爷是来还东西被迫听到!要怪就只能怪你们主仆二人嗓门太大!”说完径直将一小扎药丢到八仙桌上。
顾永慧看清八仙桌上的东西后眼底满是惊讶———竟然是她从千金堂抓回来的那几包药!
她忍不住抬眸看了贺行恪一眼,内心飞快的猜测起来———贺行恪武艺高强,能在承恩伯府内院神不知鬼不觉的行走倒也不奇怪,顺手拿走几样东西估计也不难。
那之前是他帮了她吗?
是他在危急时刻潜入她的院子里把药拿走的吗?
顾永慧顿时有些不自在,也不好再对贺行恪怒目相向,轻咳了一声别别扭扭的问道:“是你……帮了我?”
贺行恪高贵冷艳的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
顾永慧见他侧着身,骄傲的抬起下巴,眼底隐隐有着一丝得意,怎么看都像一只摇着尾巴求夸奖、求表扬的傲娇小狗,顿时没了脾气,想了想便说道:“你之前在大兴时欠我一个道歉,如今却帮了我一回,那就当是扯平了吧!”
一心求表扬的贺行恪听了顿时不乐意了……什么扯平了?
大兴那次他不过是以牙还牙,为何要向她道歉?
他赶在她屋子被搜透前,冒险潜入小厨房拿走关键证物,她居然没有感激涕零的谢他?!
贺行恪不满的瞪了顾永慧一眼,语气冷硬的说道:“半夏已经被小爷替换成另一味药!”
顾永慧还未接话,阿雀就一脸警惕的反问:“你想毒害我家夫人?!”
“……”贺行恪真想单手把阿雀拎起来扔出去!
他沉了沉气,语气凶狠的回道:“喝了死不了,只会大补!”
说完长袖一拂,气冲冲的翻窗离去了。
顾永慧目瞪口呆的看着他的背影,心想承恩伯府的内院已经沦为菜园子了吗?
这光天化日的,贺行恪居然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顾永慧实在是累得紧,下午还得去灵堂继续跪着,因而吩咐阿雀把药收好,便合衣躺在软榻上歇息。
她明明累的很,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谁曾想竟又做梦了,且做的又是春/梦……
还是那个青衣男人,还是那双细长的丹凤眼。
他们依旧鸳鸯交颈,她上他下,紧紧的抱在一起。
这回,总是笼罩在梦里那层如白雾般的薄纱不见了,整个梦境突然清晰起来。
她第一次看清自己身处何处———那是一个山洞,洞口点着一个火堆,火堆旁长着一些不知名的野果。
火光暖暖的,落在他们交缠的身上,让石壁上多了一个几乎要融为一体的倒影。
火光跳跃、影子摇曳,狭隘的山洞弥漫着暧/昧气息,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人很难受,又热又渴,凭着本能紧紧贴近青衣男人,主动抱着他,用动作和身体诉说着某种渴求。
可偏偏他宛若石雕般一动不动,坐怀不乱,一脸隐忍的不回应她,甚至还别开头不看她。
她顿时有些生气,手脚将他缠得更紧,不管不顾的攀他的脖子、夹他的腰,用力的亲吻着他的眉眼……许久之后,他终于投降了!
他伸出强劲有力的双臂紧紧回抱她,力道之大,似要将她嵌进怀里般。
他们似在狂风巨浪中颠簸的扁舟,随着风浪沉沉浮浮、起起落落,再她再一次被风浪送上浪尖时,她终于看清楚他的脸了———细长的丹凤眼,入鬓的长眉,高挺的鼻梁。
原来是他!
顾永慧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她看了一眼角落的沙漏,发现她其实只睡了两刻钟。
这时,紧闭的窗户突然传来几声轻叩声,她还未反应过来,窗户便“吱嘎”一声被推开,贺行恪再一次翻窗而入。
顾永慧没去想贺行恪为何又突然折回来,只怔怔的看着他,一点一点的把他的脸和梦中那个青衣男人的脸重叠在一起……是他没错,那个在梦中和她恩爱缠绵的男人就是贺行恪!
顾永慧被种种谜团困了太久,久到她面对贺行恪时不想再婉转隐晦的打探了。
她定定的看着贺行恪,直截了当的向他求证:“我们是不是曾经当过一夜夫妻?”
贺行恪没料到顾永慧会突然问这样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随后心里竟莫名泛起一丝喜悦。
顾永慧没由来的松了一口气,心想总算是找到一个和她过去有关的人了!
她虽然记起曾经和贺行恪在山洞里恩爱过,但她如何和贺行恪相识,又为何会和他在山洞恩爱,她却依旧记不起来。
她的记忆依旧存在断片,只能向贺行恪求助:“我三年前曾摔下山崖,许多事都记得不大清楚,就是我们之间的事,我也是刚刚才记起,但却记得不全……你能把前因后果都和我说说吗?”
贺行恪得知顾永慧忘记他是有原因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顾永慧却有些着急,见他不语,有些急切的追问道:“莫非你也不记得我们之间的事?”
“我当然记得,当年我……”
贺行恪才起了个头便猛地打住,神色也变得有些古怪———当年他身负重伤、完全处在被动的位置,只能任凭顾永慧摆布,任凭她……那些丢脸的事,他可没脸当着顾永慧的面说出来!
贺行恪灵机一动便有了主意,清了清嗓子,一脸严肃的拿话诓顾永慧:“当年你一直仰慕我,一直对我纠缠不清,后来我们因缘际会下一起流落在山洞过夜,你趁我喝醉主动宽衣解衫……”竟把当年那个爬他床的丫鬟做的事,一股脑的套在顾永慧身上。
顾永慧听完一脸震惊,难以置信的看着贺行恪:“你说我主动勾/引你?!我以前难道是个脑残吗?!”
贺行恪挑了挑眉:“脑残?什么意思?”
顾永慧不假思索,十分顺溜的解释道:“意思就是我之前有那么蠢吗?”
贺行恪不屑回答,径直丢给她一个“你就是这么蠢”的眼神。
她还是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张着小嘴怔了一会儿,一脸紧张的问道:“那我最终是否得逞?”
贺行恪微微颔首,顾永慧却眉头紧蹙,一脸迷惑的看着他,眼神很是不解,仿若贺行恪的话带给她什么不解之谜般。
贺行恪面上绷得紧紧的,表情严肃,心里却正偷着乐,觉得自己总算是扳回一局,把这三年来积攒的恶气给出了。
他乐着乐着突然想起了自己那个暗疾,想起他只对顾永慧一人能举,想起自家祖母对抱孙子的期望……这种种种种,让他严肃的做出一个沉重的决定!
贺行恪清了清嗓子,佯装冷酷的对顾永慧说道:“顾氏,你人有点傻,色心又重,休了俞归鸿后再嫁也只能是二嫁,原是配不上小爷我的。但小爷是个有当担的男人,既然你已经是小爷的人了……小爷决定等你休完夫后———择日娶你!”
“娶我?!”顾永慧惊得杏目圆嗔,望着贺行恪的眼神越发迷茫———他说要对她负责,要娶她?
可她明明……
她试着开口说出内心的疑惑:“可我……”
“好了,就这样定了,”贺行恪蛮横的打断顾永慧的话,不容置疑的说道:“接下来你首先要做的事就是休夫,现下正好有个现成的机会,你只要……”
顾永慧听完贺行恪所言顿时哭笑不得,一时不知该用何种表情回应他,脸上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再细细一琢磨他所提之计,忍不住暗叹———邬宝婷你可真行啊!
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