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一想到那个可能,目光沉了下去,一张脸更显冷艳:“不必换人了,我便能替你验身。”
“你?”
“怎么?夫人是不信我?还是不信我这千金堂?”
顾永慧之所以想要换人,是觉得像黑衣女子这种未出阁的姑娘,不一定懂得如何替女子验身……但她转念一想,黑衣女子既是专替妇人看病的女大夫,想来应该和寻常姑娘不同。
她便不再推脱,坦坦荡荡的照着黑衣女子的吩咐,除去下身的裙子,慢慢躺到特制的躺椅上。
黑衣女子果然不曾夸言,很快就蹲在顾永慧两腿之间,检查的动作熟练却轻柔,不一会儿就替顾永慧检查完毕,但她却未即刻起身,而是微微仰头不动声色的打量顾永慧。
黑衣女子面色晦暗不明,望着顾永慧的目光忽暗忽明,良久方才缓缓起身,语气生硬的道出结果:“你……”
顾永慧得知结果后,既不震惊也不意外———这个答案虽出乎预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她先向黑衣女子道了谢,后客气的说道:“先生,此乃私密之事,还望先生替我保密。”
黑衣女子细长的双眼微微斜挑,语气带着几分讥讽:“不将病人的病症泄露给旁人,这是医德亦是医品,夫人特意嘱咐,可是觉得我无德无品?”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还请先生不要在意,”顾永慧见对方光明磊落,便也不再多言,径直再提出另一个要求:“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此行目的,自然要掩人耳目,烦劳先生替我开两帖补气养身的药。”
黑衣女子虽未出声,但却照着顾永慧的话,给她开了张方子,并包了几包药扔给她。
顾永慧付过诊金便带着阿雀离去,主仆二人才刚刚离开,葛林便快步从与内堂相连的院子里走出来。
他目光炙热,一路追随着顾永慧的背影,直到她的背影彻底消失不见,他才沉声问道:“白素,她怎么了?”
“她果然是你心心念念着的顾永慧。”名唤“白素”的黑衣女子嗤笑道,语气听似讥讽,却隐隐透着一丝哀伤———她虽早已猜出顾永慧的身份,但见葛林对她如此紧张,心还是再一次被刺痛。
“你猜出她身份了?”葛林有些意外,顾永慧是蒙着面纱前来问诊的,从头到尾都未露脸……再说了,即便她露了脸,白素和她素不相识,只是从他这里听说过顾永慧的事,自然不可能认出她。
白素的确和顾永慧素不相识,但她却对她的身形、样貌乃至五官都无比熟悉———她曾无意中在葛林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一幅画,画上的人正正是顾永慧。
她早就知道顾永慧的存在,知道她在葛林心中占着多么重要的位置,更是对她能够占据葛林的心扉嫉妒不已!
那浓浓的嫉妒,驱使她有意无意的找机会去葛林书房,把藏在暗格里的画像拿出来细看,而看的次数久了,她竟牢牢的将顾永慧的身形样貌熟记于心……说起来真是可笑,她竟牢牢记住了情敌的音容笑貌。
加之葛林先前进千金堂时,曾提及顾永慧在长街上寻他,他要到后院去避一避。
所以顾永慧一进来,她一眼就认出来了,哪怕只是看到一双眼,一个窈窕身段。
而事实证明,她没有猜错。
葛林一心牵挂着顾永慧,见白素沉默不语也懒得理会,径直追问他最关心的事:“她是来问诊的?可是天一转凉,膝盖就酸痛的旧疾又犯了?还是那每月行经腹痛之症加重了?
“呵!看来你还一直对她念念不忘啊,竟连她每月行经会腹痛都记得一清二楚,你别忘了,她现在可是别人的妻子,容不得你记住这些!”白素语气微冷,话里有着浓浓的讽刺意味———她就是看不惯葛林如此紧张顾永慧!
葛林见过顾永慧后虽喝了不少酒,但此时此刻脑袋却无比清醒冷静。
他定定的看着白素,一字一句的问:“她到底怎么了?”
“放心,她好得很!”白素目光落在葛林冷峻的侧脸,眼底滑过一丝失落,语气却越发讥讽:“她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完璧之身,所以来找我验身。”
“她来验身?!”
葛林脸上那副冰冷的面具瞬间破碎,震惊之余竟抓住白素双肩连连追问,语气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觉察到的期望和迫切:“那结果如何?!”
白素用力挣脱葛林禁锢着她双肩的手,冷冷一笑:“哼!她是人/妻,是承恩伯世子夫人,你说她是不是完璧之身?”
“你是说她已非……”葛林一脸失落,紧紧抓住白素肩膀的双手颓然垂落,如魔怔般喃喃自语:“这不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吗?我在期盼什么?呵……她是不是,又与我何干?”
葛林得到答案后便视白素如无物,对她之后的话仿若未闻,失魂落魄的离开千金堂。
白素指甲狠狠戳入掌心,恨恨的看着他的背影,对那个占据他的女人越加恨之入骨!
这时,一个身穿靛蓝色褙子,做大户人家仆妇打扮的婆子走了进来,见到白素后陪着笑脸打探道:“女神医万福!老婆子想和您打探个事儿,望您大发慈悲告知一二!”
白素依旧冷着脸,语气淡淡的:“何事?”
“老婆子想问问刚刚离去的那位夫人来找您,可是身子抱恙?她身上可是有什么不妥?”蓝衣婆子问道。
白素冷眼扫了蓝衣婆子一眼,毫不客气的丢出四个字:“无可奉告!”
蓝衣婆子姓“郭”,是邬宝婷的陪房,是邬宝婷特意派出来盯顾永慧的人。
郭婆子一早就从邬宝婷那儿得了打点的银钱,一被拒绝,立刻讪笑着塞了封红包过去:“女神医您消消气儿,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是?您就行个方便告诉老婆子,也好让老婆子别白跑一趟,回去后能和主家交差!”
白素却看都没看那封红包,径直唤正在称药的小童送客:“天麻,送客!”
郭婆子见白素盐油不进,脸一沉,便照着之前邬宝婷的吩咐,把俞归鸿抬出来吓人:“小姑娘,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我不妨实话告诉你,先前那位是承恩伯世子夫人,命我来查问她身染何症的人正正是她的夫婿承恩伯世子!你不过是一替人看病的大夫,我劝你不要装模作样的端小姐架子,否则得罪了我们世子爷可没好果子吃!”
白素心里正不爽呢,听了郭婆子这话也懒得多说废话,抓起扫帚就往郭婆子身上招呼,下手一点都不留情,一直到把郭婆子扫地出门方才罢休。
郭婆子叉着腰在千金堂外叫骂了一阵无果后,只能悻悻离去。
她快步拐进与之相邻的小巷,贼眉鼠眼的转了几圈便有了对策,对被她留在小巷的小丫头琉璃吩咐道:“你装成顾夫人的丫鬟去那千金堂,进了门直接对那看病的女婆娘说……”
琉璃得了吩咐很快去了千金堂,一见到白素就自称是顾永慧的丫鬟:“我家夫人不能经常在外行走,便吩咐我再来多包几包药,省得以后还要吃不方便。麻烦先生您吩咐小哥一声,让他照着之前的方子再抓十包一样的药……这是药钱。”
白素只扫了琉璃一眼,见她身子紧绷,双手紧握成团还隐隐发抖,便料定她在说谎,并猜到她和先前那个蓝衣婆子是一伙的。
她原是不想搭理琉璃的,但她一想起葛林先前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胸口就又堵又燥……莫名的,就生出想给顾永慧找些麻烦的念头!
她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一改变主意就做出假意信了琉璃的说辞,让天麻把她之前包给顾永慧的药,照着再包十包一样的给琉璃———她只是给了想找顾永慧麻烦的人一样的药,却没泄露顾永慧的私隐,对顾永慧算是很客气了!
顾永慧却不知道白素对她怀有敌意。
她一离开千金堂,便命车夫慢慢赶着马车,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行走,想要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到先前尾随她的白衣男子。
长街上熙熙攘攘很是热闹,顾永慧趴在车窗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街上的人……在店铺里挑东西的客人,坐在茶棚下喝茶的路人,甚至连摆摊的小贩她都没放过,逐一扫视,认认真真的看他们的脸,想要找到那张冷峻不羁的俊脸……可惜一直无果。
她正心急着,目光却突然被一个小道童吸引住。
那个小道童手里正举着一个铜铁做的,样子有些古怪的小玩意儿。
那小玩意儿只有巴掌大小,镶了三片薄薄的铁叶子,做工十分精致,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供人把玩的精巧玩意儿。
小道童正在向一个白面书生兜售那小玩意儿:“公子,这小玩意儿叫手摇风扇,不但精巧好玩还很是耐用,您只要把这摇杆摇起来,这几片扇叶就会飞快旋转起来,带来阵阵晾风,比起用纸扇扇风,可以说是既省力又凉快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