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往单位的道路不宽,看得出是刚铺的油面。来往的人车不多。赵岭的车开得不快,大概一刻钟,就来到一小片白杨林。穿过几排树,就看到长长的砖砌围墙,上面安放了铁丝网,两个不高的门柱贴着红色瓷砖,铁门紧闭。大门的一侧是两名战士并排站岗,另一侧则是一个小岗亭,里面还有一名战士站岗,门口还放置着防冲撞铁护栏。站岗的战士看到是自己单位的车,赶紧移开护栏,打开铁门放行。
进到院内,丁慧敏震惊了,营区简直可以用辽阔来形容,一条笔直的水泥路延伸到远处的小山包,两旁都是高大挺拔的杨树;路的东侧有三栋楼房,靠南一栋的是三层小楼,靠北的两栋都是六层,楼前楼后都是杨树环绕;路的西侧靠北是一个硕大的训练场,靠南是一排车库。
赵岭给丁慧敏介绍,三层小楼是记者站办公楼,中间的六层楼是试飞场办公楼,紧靠北的六层楼是家属楼。汽车停在三层小楼前,赵岭帮丁慧敏拿下行李,丁慧敏刚下车,一条小黑贝冲了过来,对着她吠叫起来,她吓得尖叫一声,就往车后跑。赵岭赶紧跑过来,叫了一声“小虎”,那小狗就停止了叫声,摇着尾巴在赵岭身边转来转去。“小虎”虽然才两个月大,但是体型比一般宠物狗还是大多了,赵岭带着“小虎”向丁慧敏走了过来。
“你干什么?赶紧把狗弄走。”丁慧敏吓得往后躲。
“不要怕,让它记住你的气味,以后就不叫了。”
丁慧敏听到如此说,就停了下来,赵岭把小虎带到她面前,蹲下身子抚摸着“小虎”说:“这是你的新主人,记住了。”小虎似乎听懂了,围着她摇着尾巴转了转。
“你摸摸它,它会更喜欢你。”
丁慧敏摇摇头,一是有点害怕,二是嫌它脏。
“它不脏,这些战士天天给它洗澡。”丁慧敏听说后,也试着摸了摸,毛绒绒的很好玩。
赵岭帮着丁慧敏拎着箱子,来到办公楼一层站长办公室,赵岭喊了一声报告就进去了,丁慧敏也跟着进去了。她看到一位扛着两杠三颗星的人正坐在办公桌前写东西,板寸头,微微有点胖,皮肤在男性中偏白。站长叫刘卫华,四十岁刚出头,最早是驻丰澄地区某装甲旅的一名连长,在一次演习中负伤后,转入文字报导工作,凭着自己的努力,一步步成为记者站的站长。
“站长,这是你们站新来的丁慧敏,我到丰澄办事,顺道就把她捎回来了。”赵岭说道。
刘站长抬起头来看了一下,说道:“谢谢你,小赵。”
“不用客气,应该的,我先回单位了。”赵岭说完就走出了门。
“站长,您好,我是来报到的。”说着丁慧敏掏出介绍信给站长。
“你先坐。”刘站长指了指旁边的凳子。
刘站长看了一下介绍信,问道:“小丁,为什么想到来这么偏远的地方?”
“我想来这里好好锻炼锻炼,充实自己,提高自己。”丁慧敏说道。
刘站长心里想:还是一个小女孩,还处在爱做梦的年纪。等你吃了几回风沙,吹了几回西北风,在戈壁滩上颠簸几回,就哭哭啼啼要回去了。这样的情况他见多了,来的时候状况尽管各不相同,但走的时候状况基本都是一样的。当然了,既然来都来了,那就安排工作吧,干几天算几天。
刘站长说道:“能这样想很好,我们记者站主要是为分社供稿,有时候分社也安排采访任务,重要的活动分社会来人,我们配合就行。这样吧,你先把站里以前的稿子先看一段时间,熟悉熟悉,然后再跟其他老同志学着干工作。”
“好的,站长。”
“我们这个站就十个人,分别从事编辑、排版、美术、摄影、摄像等工作。”
“我还是学着写稿子吧。”
“当然可以,工作的事大概就是这些,慢慢干着就熟悉了。生活上的事情你找一下宋大姐,她会给你安排,她就在隔壁。”
“谢谢站长,那我先过去了。”
“好的。”
丁慧敏出来后就到隔壁找宋大姐。宋大姐四十多岁了,爱人是试飞场的团长、高级工程师,她本来在省城军报分社上班,儿子上了大学以后,家里就没有人了,于是就申请来这里上班,夫妻分居近二十年,总算“团圆”了。
丁慧敏敲门进去,宋大姐正在整理账目,她现在是后勤、财务一肩挑,十个人的衣食住行统统由她负责,平时还好,若是有大的活动,分社来人,那她就忙得团团转。
“宋大姐,您好,我是新来的丁慧敏。”
“哦,听说了,你坐。”宋大姐暂时放下了手中的账目本,接着说道,“你办公就在我这,男同志在其他房间,他们爱抽烟,跟他们坐你也受不了。”
“嗯,好的。”
“住的地方在二楼东侧,我带你去。”说着就拿出了一串钥匙,带着丁慧敏上楼。
“呀,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一下吧。”宋大姐说道。
“宋大姐,挺沉的,我来两次就好了。”宋大姐试了试,确实也不太搬得动,就喊了门口的哨兵来帮忙。
哨兵手脚麻利,送到二楼就跑回去站岗。
宋大姐把丁慧敏领到一处铁闸门前,边开锁对她说道:“二楼东侧以前有好几个女同志,所以用铁闸门隔开,西侧住的都是男同志。现在女同志都调走了,都空着,偶尔分社的女同志过来采访会住一两宿。四个屋子随便住,我看你还是住南侧靠卫生间的这间房吧,方便一些,最里面是洗漱间,那里热水器,插上电后可以洗澡,但是里面的水放的时间长了,先放掉再烧。”说着宋大姐把房间门打开,丁慧敏走进去就闻到了一股怪味,显然好长时间没有人住了,房间倒是挺大,摆着两张高低铺,一张桌子,两组柜子,东西都很陈旧。
宋大姐替丁慧敏把窗户打开了,“你还是收拾一下,晚上是六点半开饭。在试飞场的办公楼一层的东侧吃饭。”由于记者站的人不多,就和试飞场一起就餐。
宋大姐把钥匙留给丁慧敏就走了,临走还嘱咐她,晚上铁闸门要锁上,太黑了,就不要乱跑。
丁慧敏一下子坐在行李箱上,望着房间,眼泪不禁就流了下来,干吗要来这里受罪。过了好一会儿,擦了擦眼泪,脱掉外套,开始扫地、拖地、擦桌子、擦床铺、擦玻璃,忙了将近一个小时才算打扫得差不多了,她感觉她在家一年也干不了这么多的活儿。人不逼到困境,就学不会坚强。
丁慧敏看了看手表,差不多六点一刻,按照宋大姐说的,快开饭了。于是她拿上饭盒,就向食堂走去。快到楼前,就碰到了赵岭,这么巧?当然,营区虽大,但是人员又不多,全体官兵加上职工才将近一百人,而且主要的活动区域就是这几栋楼,碰不上才是奇怪。
“丁记者,吃饭呢?”
“嗯。”
“我带你去吧。”
丁慧敏跟着赵岭进了饭堂,饭堂真是大,很空旷,只利用了三分之一左右,整齐地摆放着十几张桌子。大家正排着队打饭,有的人已经开始吃上了。她发现打饭速度很快,厨师拿着一个大勺,一人一勺,队伍就往前走。她问赵岭:“吃的是什么?”
“羊肉泡馍。”
“那是什么?”
“羊肉汤里加上切碎的面饼,好吃得很,丁记者可算赶上了,我们半个月才能吃一次呢。”
丁慧敏拿着打好的饭,看到了宋大姐,就来到宋大姐旁边坐下吃,宋大姐给一桌子的其他人介绍了她,这些人都是试飞场的女干部或女职工。
丁慧敏吃了一口就觉得不对劲了,浓浓的膻味,油腻腻的汤,还飘着刺鼻的香菜味道,香菜是她最不愿意吃的,这是什么呀?看着一桌人津津有味的吃着,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只能慢慢地磨蹭,想等大家都吃完了,倒在泔水桶里算了。但是女同志都吃的很慢,而且吃饭的人还不断地来,不好“操作”呀。她干脆盖上饭盒的盖子,对宋大姐说吃好了,先回去了。宋大姐还纳闷,怎么吃的这么快。
走在路上,丁慧敏还想着怎么去处理这饭呢,就看到“小虎”在前面摇着尾巴看着她呢。她于是就来到小狗的饭盆前,把泡馍倒了进去,也不知道小狗爱不爱吃,没想到“小虎”狼吞虎咽起来。这条小狗是营区两条老黑贝产下的崽儿,本来一窝产的有五只小崽儿,有人喜欢就抱走了四只,就剩这一只了,因为小就没有拴,只要哨兵看着不让进办公楼就行。小战士轮流喂食,基本上人吃什么,小狗就吃什么,没有条件享受军犬的待遇。今天“小虎”可算是改善伙食了,不一会儿连盆都添了,还抬起头摇着尾巴看着丁慧敏。丁慧敏说道:“没有了,下次再有给你多打点。”真好玩。
丁慧敏上楼后,继续整理自己的房间,把箱子里的物品都放进柜子里,床铺也铺上了,什么时候再到丰澄买点东西把房间再装点一下,还是挺好的。收拾好了,她把火车上剩下的“干粮”拿出来吃了点,算是晚饭了。
太阳渐渐西斜了,减淡了刺目的光芒,时间已经到了九点。丁慧敏想着还是出去转转,她想到了进营区时看到最远处的小山包。于是沿着水泥路向北走去,“小虎”现在对丁慧敏可热情了,一路跟着她,围着她跑来跑去,一会儿向前跑,一会儿又折回来。
来到小山包上,丁慧敏才发现原来“别有洞天”,山包的后面是许多条飞机跑道,远处停了好多的大飞机、小飞机、直升机。那只是她的分类,准确来说有图-154电子侦察机、轰六、运七、运八、苏27、歼七、歼八-ii、直八、直九等机型,来这里做定型试飞。不时有飞机拖着烈焰腾空而起,还有飞机降落在跑道上,拖着减速伞。这应该就是赵岭所说的试飞场了吧,她在心里想。
太阳已经渐渐地靠近了地平线了,红红的、圆圆的,再也没有了白天的气势了,“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丁慧敏今天才真正明白这句诗所描绘的景色。渐渐低,天边只剩下一抹淡淡的红色,蓝蓝的天空,繁星开始闪烁,越来越亮,越来越多,她感觉天空好近,好开阔。现在爷爷、奶奶在干什么呢?她开始想家了。
“小虎”突然叫了起来,丁慧敏看到一个光点正向这边移动,“小虎”跑过去后就不叫了,光点越来越近了,她有点紧张,喊了一声:“谁?”
“原来是丁记者,我说谁坐在山包上干什么呢?”原来是赵岭。
“你怎么到这里来了?”丁慧敏问道。
“我刚忙完工作,准备回家。看到有人在上面,觉得奇怪,来看看。这么晚怎么不去睡觉?”
“看会儿星星。”
“以后这么不要一个人往黑处跑,不安全。”
“军营里怕什么?”
“人多手杂,还是安全第一。”
说着,他们一块儿往回走,到了家属楼前,赵岭对丁慧敏说,他住在二单元三层302,有事可以来找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