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七深吸一口气,将自己的郁闷和不甘压了下去,才盯着他继续问道:“那家伙呢?也受伤了吧?”
沐初轻抿薄唇,没有回应。
七七气得直想一脚往他身上踹去:“那你呢?”
“我没事,我只负责下毒,继而给她解毒,没动手。”沐初忙道。
“自编自导,这功夫还真厉害,你就能确定梦弑月没将你们的把戏看出来?”七七白了他一眼,冷哼。
不想沐初却笑了笑,说起这事倒有几分说不出的自豪:“那家伙的计谋不差,哪怕光明正大,到头来不仅没有惹怒梦弑月,反倒还让她赏识了起来。”
想了想,又有点不太高兴了起来,又不是他想的计谋,他自豪个什么劲?
他才不会为那家伙而自豪!
七七盯着他,他的话倒是让她有点不解了,不过,事情若是楚玄迟做的,她倒也不会去怀疑。
沐初浅咳了一声,沉默了片刻,才道:“我们伤她伤得光明正大,未曾在背后做任何小动作,不过,楚玄迟是打着除恶的名号去伤她的。”
七七思索了片刻,才问道:“听说她这次是为监督陵山的工作而去,回来却遇上了那片山脉的贼寇。”
“嗯。”沐初点了点头,向她解释道:“梦弑月虽然成皇几年,但那脾气也有几分轻狂,竟为了口贼的几句戏言,只带着十余人,只身闯上山,十几个人把整个山寨数百人给端了。”
“那你们为何……”
“梦弑月心狠手辣,连山寨里头的老幼妇孺都不肯放过,我与楚玄迟假装路过,见她正在追杀几个长得漂亮又明显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和孩童,为了救他们离开,楚玄迟便出手了。”
“之后你们才假装发现那些人原来都是山贼,反倒是被他们伤到的梦弑月是正义之士?”七七挑了挑眉,抿唇道:“所以她不仅没有生气,反倒被你们一个强悍的武艺,一个出神入化的医术给慑服了,想邀你们回宫给她办事?”
事情岂会这么巧合,只怕那些什么美男子孩童的,也是有人刻意安排。
但能连梦弑月都骗过去,这份能耐确实非一般人能有,虽然指责他们的冲动,不和她打半声招呼便去行事,但,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他们的佩服。
罢了罢了,好歹是将事情做好了,只是不知道那家伙伤得如何?
见沐初不说话,七七又问道:“那山贼的老大究竟说了什么戏言,惹得梦弑月如此生气?”
沐初看了她一眼,这一眼里竟有几分怪异的气息。
不等七七开口追问,他已淡言道:“那山寨头儿说她多年前见过梦君,说什么对梦君一见钟情,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将梦君带到山上,当她的压寨夫君,所以梦弑月直接带人上去把她的舌头给割了。”
“割得好。”七七眸光一沉,怒道。
沐初又浅咳了一声,才盯着她问道:“现在还生气吗?我可是把什么都告诉你了,至于事先不跟你打招呼,那也是你男人的意思,这气你若要发泄,可别发在我身上。”
“出卖战友,是为不义,你也是该打!”七七瞟了他一眼,果真一脚踹到他腿肚子上。
沐初有点无奈,揉了揉并没有被踹疼的腿,不屑道:“只怕从你男人口中再听,版本没准就是另一个……此事先不提,以免外头隔墙有耳,等今夜大家都在,我们再从长计议,至于现在……”
这时再看七七,他的目光已经柔和了下来,眼底还多了一抹疼惜:“别为了你父后的事情而难过,也不要怨他。他身不由己,就算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也是迫不得已,不是他自愿的。”
“我当然知道。”七七垂下眸,抱上自己两腿,把脸埋在膝盖上:“我知道,正是因为知道,心里才会不好受。我应该把他带走的,他根本就不想留在那里,可我……没有这个能力。”
“早晚会有的,只是需要大家再忍耐一段时间。”沐初今日算是说了不少话,与他在外人面前的惜墨如金完全不一样。
他倾身靠近她,轻轻揉了揉她的发丝,温言道:“如果你真的想带他走,回头……我们再好好想个办法。”
没有亲眼见过她和四海不归相处的模样,他一定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冲动,毕竟打这个主意实在太危险。
可是,今日见她和四海不归那份心有灵犀,再想起四海不归跟随梦弑月回寝房时的一身冷漠,他心里也不由得跟着她一起沉痛了起来。
她父后被逼留在梦弑月身边这么多年,一直还坚强地活着,没有颓废死去,若不是自己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那便是心中有着莫大的执念。
因执念而坚强,因执念而不允许自己倒下,因为他心中还有期待,还在等待着什么。
“别担心,总会有办法。”他又安抚道。
“不用你们再为此事而冒险,二十年都这么过了,并不差这几日。”哪怕说着这种话时心里揪痛得很,但,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她还不至于分不清。
现在还不是时机,依梦弑月对梦君的在意,若是梦君有一天忽然不见了,梦弑月一定会发疯。
她一旦疯狂,绝对会有一大群人跟着受难,至于他们这些刚来到这里的外来者,必定会成为她首要追查的对象。
如此,随他们将来的行事极为不利。
她懂,什么都懂得,只是难免还是会难受。
替父后,替从未见过的母皇,替他们的梦族。
“这事……回去之后不要在玄迟面前提起,我不想让他为难。”她又道。
沐初点了点头,难得这次提起楚玄迟,他没有任何反驳的话语,那男人的脾性他也是清楚。
若是知道七七为了她父后伤心至此,也许不用他们多说什么,他私下便会有行动了,就如同这些日子来所布置的一切那般。
可这些话,如今他却不想在七七面前提起了,说起来只会徒增她烦恼。
“我们不是还有很多机会可以进宫吗?下次你进宫时,向你父后暗示一下,我再找个机会,以为他治病为名,想办法成他的贴身御医,到时候在宫里办事就会容易得多。”沐初盯着她鼓励道,“若我在他身边,你至少能安心一些,是不是?”
七七看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之后一直沉默着,没有再说什么。
很多事情确实需要去做,可这一刻心里还在难受着。
一想到她父后正在遭受的折磨,以及心底的绝望,她就觉得一颗心似乎被撕成了两半,疼得慌。
檀香炉上烟丝袅袅,悠扬的琴声与淡淡的檀香缠绕在一起,点点醉人。
平日里听着他的琴声,再闻着檀香的味道,平日里梦弑月总能让自己烦躁的心安静下来。
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坐在古琴后那道身影,看着他分明已经看了几十年,却越看越好看的脸,她心里有着异样的鼓动,目光也更为幽深。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用膳的时候见他对四海不离的感情如此在意,竟一改往日几乎在众人面前不说话的习惯,餐桌上所说的话,比起他过去一整个月说出口的还要多。
他有点不寻常,梦弑月本以为是因为那个叫慕容七七的女子,毕竟,她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能有幸被他宣进宫里的。
但,慕容七七却是阿离相中的女子,阿离那一脸羞涩和懊恼,绝不像是装出来的,他也没有这么好的演技。
也许,师兄只是真的在为他的亲弟操心,毕竟,逍遥王已年到三十,可这么多年来对送上门给他挑选的女子,却是一个都看不入眼。
昨夜宫外的事情她的清楚,慕容七七确实从花蝴蝶的手中救了阿离,阿离在绝望中遇到她,许了心也没什么。
只是,师兄为阿离的事如此在意,他自己呢?
再看他安静的面容一眼,她忽然站了起来,褪去自己身上的外衣,随手丢在玉椅上。
若不是肩头上还包扎着纱布,不想让血污玷污了他的圣洁,梦弑月会连身上那件单薄的亵衣也扯下来。
可她就算没有将亵衣裤褪去,长裤外衣丢下之后,身上仅存的那点不料也没多少遮挡的作用了。
掺合着点点浮躁之色的脸上留着岁月的痕迹,又因为多年的征战生活,哪怕保养还算不差,她却不如一般的女子姣媚好看,一张脸比起当初要粗糙不少。
但,哪怕算不上有多好看,却也不丑,对一般的男子来说,这样的面相更加迷人,毕竟,梦族的女子讲求的是实力,容颜只是附加之物。
“你今日脸色看起来确实好了不少。”她走到四海不归跟前,隔空抓来椅子,在他面前坐落。
目光从他落在琴弦上的十指移开,紧盯着他与当年同样出色的脸,只是一眼,便让她失了魂地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的脸颊。
琴声嘎然而止,房内,檀香少了琴声的陪伴,竟也似在瞬间失了所有幽香那般。
四海不归微微侧头,躲过梦弑月的长指。
仿佛早已经习惯了那般,梦弑月眼底没有任何不悦的痕迹,却还是执意要碰他。
如花美颜就在面前,又是自己珍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数日不见,如今重逢,心里的冲动哪里能克制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