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仔细看了眼面前这位老太婆,圆脸,面皮蜡黄,双眼的眼袋有些微微浮肿。怎么看都看出不高深莫测的感觉,但她问我的话,还真有点靠谱。我昨天不就在帮一个女孩完成她奶奶的遗愿么。虽然楚昕的事还没完,但我或多或少也帮了她。
不等我开口,老太婆开始唠叨起来:“不是胡阿姨说你,你今年命底不踏实,不该沾阴事。娃娃诶,我刚一看你,就觉得你有问题。”说完,老太婆歪着脸瞥了瞥嘴,一副埋怨的态势。
“我没有参合死人的事啊!”我故意摇头。
老太婆鼻头一皱,抬起自己的左手指了我一下,就说:“菩萨面前,不能说假话!”她从自己的衣兜里掏出了一块红绸布,在我眼前晃了晃,又说:“把你的生辰年月写到这块布上面,胡阿姨好好帮你看看。”
看?看个屁!我心想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一套,我写完以后,你就得在我面前念一段经,说什么保佑我平安,最后收我一个“月月红”。我他妈要是再傻一点,你后面还能表演更多的节目。
我明面上笑了笑,就说阿姨您别费心了,我身上没带什么钱,怕待会儿亏了您。
那老太婆一听,就“呸”了一声,说:“小伙子,你怎么不醒眼呢?你身上有脏东西,胡阿姨要帮你!”
“但我没钱啊!”
“那个随缘就是了!胡阿姨刚才算了算,你最近招惹了脏东西,现在在菩萨面前,我必须帮你。”那老太婆当没听到我的话,自顾自说得起劲:“你当好心人,去沾些阴事,人家现在就赖在你身上了。哎哟!这下好,幸亏你遇到了胡阿姨我。”
我一看,这老太婆还打算强买强卖了。我脸皮再薄,也不能没原则啊,只是想听她怎么忽悠我,并不代表我就得掏钱。但我又不好抹下脸直接走人,就干眼盯着老太湖继续云里雾里的说着。
“胡阿姨没说错的话,你的事是在水上面惹起的,但这应该是其他人的事,结果被你摊上了,是不是?”
“这…”我有些吃惊。
“不用说,我算了的,你现在不清净,来,这个拿好!辟邪的。”说完,老太婆又掏出一条坠子递给我。我接过来仔细看了看,是个观音像,翡翠色的,用跟红色的细绳子绑住。
该不会要掏钱吧。
“那个…阿姨,我身上没带多少钱。”
“随缘,你看着给,但至少也得一百二。这是敬给菩萨的,给少了菩萨会不高兴的。”老太婆一点也不含糊,边说话边就劈手过来把那坠子往我头上戴。
这坠子一戴好,我也不好意思拿下来,心想就给点钱把那老太婆打发掉。我对她仍然半信半疑的,半信的是她刚说中的几件事,半疑的是我压根不承认自己真的遇到脏东西了。
我这边正掏钱呢,老太婆那边也没闲着,又把那条红布扯出来,非要我写上生辰年月,说只是帮我看看事情的因缘。
我很不情愿的写了自己的信息上去,但心里又有些躁动,又想听她会说些什么。
之后那老太婆把红布收了回去,看了看,就又掐起指头算。算了半天后,拿出个打火机和一张写了些字的纸,把那红布和纸点燃,放到一个铜盆里烧掉了。一烧完,她又掏出一张黄纸,把盆里的灰倒那黄纸里,包了起来。
我想起乡下那些神婆用纸灰兑着水,让人喝掉的做法,心想她该不会也这么做吧。那我打死也不干!
结果她把包好的黄纸放到手心里,又念叨了一些乱七八糟的话后,把那黄纸给我,叫我晚上睡觉的时候搁在床头上,完事后她又找我要了一百块钱。
我将信将疑地给了钱,那老太婆才放了我。
之后我也没心情去烧香了,正寻思去哪里晃荡的时候,电话响了。我一看名字,心里突然暖和起来。
“喂!”
“喂个屁!大半个月不见了,张口就喂,你他妈就是个水货!”电话那头说话的鼻音特别重。
“你感冒了?”我有些幸灾乐祸地问。
“上回去四川耍,那妞儿非让我陪她爬西岭雪山。妈的,老子哪里知道那地方一上去,温度只有几度。八月份的天气,我愣是只穿了一条短裤和背心,在上面待了两天!下来的时候,鼻涕都冻得甩不出手了。”
“不是吧,过了这么久你还没康复呀?”我故作紧张得关怀起来。
“少七里八里的矫情,老子不知道你现在心头欢快得紧?我回来了,今天晚上出来吃鱼。妈哟,馋死我了。”
“您罗少爷说了请客,我必须赏脸呐!”
“哪个说的我请客!我回来,你接风。懂不?”电话那头不高兴了。
“没钱!。”
“少废话!晚上石湖旁那家‘锦鱼庄’,我要吃白虾。”也不等我反应,电话就挂了。
但我心里高兴,真高兴。给我打电话的是我发小儿,叫罗生。我俩从小学一个班开始就认识,感情特别好。小时候父亲没有买房,我当时和父亲都住在船上。那货经常来太湖找我玩儿。
罗生有两个特性,一是胆子大,二是有头脑。这胆子大也没什么,有头脑的人也不少,但他把这两点加起来,就没人能比了。
记得一件事,小学二年纪的时候,他跑到我们船上玩。船上也没什么好玩的,他无聊了,就打听到我父亲会游泳这件事,他就说他自己不会游泳,让我待会叫下我父亲,我寻思他可能是想我父亲教他游泳。结果没想到,我刚点完头,那货直接就从我们船上跳了下去,栽到太湖里头去了。
我当时才多大,直接吓得愣住了。罗生在水里蹦腾了几下,见我没动,就大声催我去叫父亲。我才反应过来,扯起嗓子就喊父亲过来。父亲急忙赶过来问我怎么了,我说罗生掉水里去了。父亲往湖里一瞅,就看到湖面上翻腾着水花,当即就跳下去把罗生给捞了起来。
起先父亲不知道怎么回事,就问罗生怎么掉下去的。罗生说,自己跳下去的。父亲一听就冒火了,问他为什么这么做。结果那货指着我说:“他说韩叔会游泳,我想看下是不是真的,所以跳下去了。”我父亲就骂他不要命,他还顶嘴,说自己拿捏稳当了的,下水以后憋了一口气,完全相信父亲能把他救起来。
最后的结果就是,父亲再没让罗生上过我们家的船,一直到几年前,父亲才稍微待见他一点。罗生还觉得自己委屈,说自己做危险的事之前,都考量好了状况的。
后来我就问罗生,你真不怕淹死?罗生说,怕肯定怕,只怕我父亲游泳技术差。
我被他的话憋得无法反驳…
现在我们长大了,罗生要经常跟他的父亲跑生意,很少有时间找我。不过就上个月,罗生在四川做完了一个项目后,勾搭上了当地的一个姑娘,俩人去了一趟西岭雪山,罗生在山上跟那姑娘山盟海誓的,下了山就对那姑娘玩失踪,直接跑回来了。
我寻思着,这些年被他祸害的女孩,还真不少。他这方面的脾性,我很不待见。
不过话说回来,罗生除了胆子肥得流油,并且好色以外,我倒不觉得他还有什么毛病。
一个下午,我都找不到地方消遣,就跑到上方山旁边看人下棋,那有个茶馆,一大群老爷子就窝在那里和人切磋。我倒不是喜欢下棋,去那里还是因为楚昕给我打了个电话,想当面给我说个事情。
在茶馆点了杯绿茶,喝了快一壶的时候,楚昕才找到了我。她今天仍然穿的白色衬衣,不过换了条背带牛仔裤。后来聊天才知道,她是我们家旁边美术学院的学生。
聊了一会儿其它的,楚昕就问我相不相信昨天她在船上遇到的怪事。我说那是她精神太萎靡产生的错觉,自己脚滑了才摔倒的。
楚昕听完,眼睛直愣愣地望着我,有些不相信似的。我为了缓和她的情绪,就让她说点别的。
结果楚昕把头一低,吐了一口气,说:“先给你说说我昨晚做的一个梦吧。”
“什么梦?”提到梦,我就想起昨天晚上家里的怪事,神经绷紧了一下。
“好奇怪,我就梦到我坐在一个小船上,船上有一个男人和女人在说话,但我看不到人。之后小船停在一个地方,然后我就看到好多萤火虫,最后…”
“最后是不是你就醒了?”我打断了楚昕的话。
“嗯,萤火虫消失了以后,我就醒了。”
我听她说的梦境和我的竟然一样,心里有些震撼。但我随即想到了一点,就小心翼翼地问道:“醒来之后,你发现了什么?”
“没发现什么呀!咦…你怎么会这么问我?”楚昕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地看着我,问:“难道你希望我发现什么,或者这就是你的目的?”
我本来以为楚昕会说她醒来以后发现自己床上也有只猫的,没想到她竟然反问我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我觉得,如果两个人都做了同样的梦,那为什么醒来后不能遇到同样的景象。反正前者已经很诡异了,后者也应该这样。
但楚昕说什么我的目的,我就不明白了,当即愣了几秒种后反问她:“你想表达什么呀,我都被你弄糊涂了。”
楚昕白了我一眼,说:“我才被你弄糊涂了!我做完梦就醒了,然后听到外面有人叫我的名字,我起来打开了窗户,就看到楼下有人在对我招手。”
“然后呢?”我心想楚昕倒地想说什么,怎么又是我让她糊涂了。
楚昕撇着嘴唇,一副无语的表情,接着说:“装什么糊涂!大晚上的,你干嘛站在我家楼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