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打电话跟学校请了假,安心在医院休养,其实只是皮外伤,不用住院,可我已经打心底里有些排斥那个家了。林瑶她们从沈教授那里得知我住院了,要来探望,被我婉言谢绝。
一切好像又回到了我刚醒过来的那段时间,鹤起自那日之后就再没出现过,若凡倒是天天来,可是也沉默了许多,大多时候都是静静的坐在一边陪我。
从若凡那里得知,严秀秀在鹤起母亲公司底下的一个清水市的分公司工作,她能力不错,已经做到了部门经理。
后来我趁若凡不在的时候去找了严秀秀,她很惊讶我会找到她公司,仓皇的把我带到离她公司很远的一个咖啡厅。
“你来这里做什么,被程鹤起知道了我又不得安生!”
“我已经知道鹤起插手过阿南的事情,那么论文的事呢,你得说清楚。”
她目光闪烁,含糊其辞,“还有什么事,姬家少爷的事情都告诉你了,一篇破论文他犯得着瞒你?“
“他真的没说,是我忘了问。”
“哈!不就是你想要的有人不想让你得到,让我做枪手把你拖下水。”她仰起头咕咚咕咚的把咖啡喝光,“今天的咖啡你请吧,我出来的急没带钱。”说完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体和我想的一样,连她话里的‘有人’我也有数了。
坐了一会儿,我打电话给鹤起,接通后响了好多声才接起。
“什么事?”
“你有时间吗,我们见一面。”
“电话里说不行吗?”
“见一面吧,今天,我在医院等你。”
他似乎沉吟了一下,“今天不行,明天吧,到了我通知你。”
第二天我等了一整天他都没来,看来是不会来了,可是我却已经耗得没耐心了,我额头上的小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缝的那几针留下浅色的疤痕藏在发际线上像是蜈蚣露出的两只脚,每次量体温护士都会问我什么时候出院。也许现在正有人为一间病房愁得吃不下饭,不能总是把医院当成避难所,可我又不想回清水沟,那里充满着鹤起的气息,也许到最后我会原谅他,仍旧与他朝夕相处,但现在我是做不到的。
半夜的时候听到什么声响,好像是有人进来,起身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有。我把门的插销插好,又确认了几遍,把椅子也顶过去,又回到床上放心的睡过去。
早上量完体温,鹤起就拎着一些水果来了,“对不起,昨天我忙得忘了来看你。”
“没关系,”我说,“我想冷静一下,我们都该各自冷静一下。”
“好,你想怎么做,住到学校去?”
“我要回家,回老家,找我妈妈。”我绞着衣服,有些张不开口,“你先借我点钱,不用很多——”
鹤起笑了笑,拿出一张卡:“你有钱的,这几年酒吧盈利的分红,我帮你存下了,你不用向任何人借钱,这些钱是你的。”
他没有阻止我,也没有挽留我,反而叫来了西清帮我收拾东西,下午就去了火车站。
“安易姐,飞机多方便呀,为什么不坐飞机呢?”
“安易姐,你这一去要多久回来呀,我再去接你好不好?”西清提着我的行李走在后面,一路上说的话都是问句,既可以获取信息,又可以引起对方的互动,这些作用陈述句永远做不到。
我告诉她,我的老家在闭塞的山区小镇,交通落后到只有火车经过其隶属的县城,当地的人连飞机什么样都没见过;我还告诉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回来。
西清听了这些,拉着我的手柔声细语的说:“安易姐,你要好好保重呀!”
我连连点头,看向鹤起,他自始至终一言未发。
车上人很少,我在的车厢周围三个铺都是空的,安静的压抑。
终于在经过好几个站点之后,我斜对面上来了一个生得很是白净的女孩,她怯生生的打了个招呼时候便缩在里面看自己的书。
过了很久,那个女孩困得不行,把书往身旁一放就睡着了。大约是睡的不舒服,她大幅度的翻了个身,手边的书本被她扫到铺沿儿上,眼看就要掉下来。
我伸手帮她把书往里推了推,一张照片轻盈的飘落出来,刚好是正面朝上,照片里那个穿一身军装的男子笑的咧着嘴。
鹤起说,就像每个女孩向往着漂亮的连衣裙一样,每个男孩子也向往着有一身军装,所以他十八岁那年不顾家里人的反对从国外回来进入了部队,想每一个应征入伍的新兵一样拥有着属于自己的军旅生涯。阿南也是,机缘巧合之下穿上了海军制服。
我没见过鹤起穿军装的样子,认识他时他已经脱离部队,穿梭在街市上,经营着一家酒吧,被几个伙计亲热的喊着‘老板’。我夸赞阿南穿上军装英姿飒爽,他用鼻子冷哼着说,穿上军装,他就不叫阿南,而是姬承臻。
是的,穿上军装的阿南,是姬家的少爷。自当年分别后,我第一次看到阿南是在机场,酒吧经营的淡季,鹤起请我们一起去丽江玩,登机的前一刻,我看到阿南和一个中年男人一起推着行李往外走,鹤起神采飞扬的说着什么,中年男人频频点头。
我忘了要去丽江的事,大叫的阿南的名字飞奔过去,他真的回头了!我听到他惊讶的说:“安易?真的是你!”
“是呀是呀!你真的在这里……”我扯着他的袖子哭得稀里哗啦,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观望,阿南身后的中年男人搓着双手站在一边。
后来阿南还说,第一次见女孩子哭得这么吓人,原来平时女孩子大哭起来是这么丑,是在太丑了。
我掐着他脖子让他再说一遍,他握住我的手说,安易,你听着,下面的话我只说一遍,我说过的,要一起上学,一起毕业,一起……可是现在有些不一样了,不过我们还是可以一起的——
他一脸严肃认真的表情让我有些迷惑,我让他别拐弯抹角,捡最重要的说,鹤起他们在丽江待了一周,下午就打飞机回来了,我得去接机。
他说,安易,我们结婚吧,我姓褚也好,姓姬也罢,都没关系,等你毕业就结婚吧。
我吓了一跳,该怎么告诉他,我已经和鹤起在一起了,是真的在一起了,若凡已经在喊我小舅妈,没课的时候鹤起开车来接我出去玩,宵禁前把我送到宿舍楼下,周末的时候带我到清水湾的别墅给我做好吃的,然后我再喂饱他……
我落荒而逃。
同样的笑话正在重演,在鹤起面前,我想到的能做到的也是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