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已婚(1 / 1)

暖洋洋的下午,我满心不舍的从睡梦中醒来,甫一睁眼,竟看到一张被放大到变形的脸紧贴在鼻尖上,黑亮的眼眸一动不动就已经满含深情。霎时间,我脑袋里一片空白,只听到自己突突的心跳声,好急促。

这样好像不太好。

强行移开目光,勉强拉回几分思绪。

“呵呵”对面传来一声闷笑,随着笑声而来的还有喷洒在我脸颊上的温热气息,轻轻痒痒的撩拨到人的心底,我自己都已经感觉到脸颊在瞬间如原子爆炸一般爆红。

我强迫自己内心冷静下来,激动,害羞,尴尬,都一边去!

对,眼观鼻,鼻观口,什么都不要想。

浅浅的呼吸倏地远离,压迫感也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眼神不太对劲。”是鹤起的声音,依旧清冷,“安易,这是几?”

“二”我会数不过来那是两个手指?

“那,我是谁?”

“你是……谁啊?”看着鹤起小心翼翼的表情,恶作剧心顿起,硬生生将鹤起二字给扭成了谁啊,之前不知有多少次他铁青着脸,我都是这样小心翼翼的跟他搭讪,如今刚好让他尝尝这种滋味。

鹤起一脸懊悔,把头扭向身后的白东山,“让丈夫独守空房三年不算,醒来还不认账,我当初为什么结婚?”

丈夫?结婚?

鹤起回过头来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是意味深长而不是得意洋洋,不过可以确定我当时一脸错愕的表情一定被他尽收眼底。

可是他居然没有解释一句就转身离开了,连带着他说给白东山的那句“给我安排个床位让我先睡一觉”一起消失在带着浓浓消毒水味道的空气里。

下午若凡过来,我问起结婚的事情是,原本削着苹果的她顿时挥舞着水果刀蹦起来,“是谁,谁告诉你的?这明明是我要给你的惊喜!”

“你先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再告诉你是谁告诉我的。”

“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你先说。”

“你先说,我是你小舅妈,说!”说完我不自主的闪了闪眼皮,只怪自己色厉内荏,扮虎类猫。

若凡愣了几秒,反应过来后笑弯了腰,“你这么快就进入角色啦!好吧,我说我说……”

“这要从当年你刚出车祸说起,”若凡的表情突然变得悲戚,“那个时候你情况十分凶险,有好几天里会诊的专家都不敢离开一步,时刻坚守病床,就这样中间还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我小舅明明什么也做不了,还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你,几天下来,整个人都要虚脱了,比打完一场打仗还要憔悴狼狈。”

若凡的话明明不是在准确的回答我的问题,可是我还是随着她的话一起陷入莫大的悲伤,我没有见过鹤起那个时候的样子,但仍旧能想象,那时候他的眉头一定紧缩,嘴角也抿得紧紧地,嘴唇也应该干裂了,下巴上冒出明显的胡茬,眼睛一定是布满血丝的。

那么出众的人就这样被折磨得形容枯槁,褚安易,你怎么忍心!

“不过我就没出息啦,那几天我一直缩在被子里,不敢出房间,不想见任何人,就一直当鸵鸟,也是那个时候我才知道自己原来这么不堪……”

若凡满脸自嘲,显然这件事给若凡的沉重回忆不是那么容易消除的。

我拉过她的手,“杨小姐,跑题别跑太远,现在可以告诉我关于结婚的详细始末了吗?”我或许没办法一下子就消除若凡心里的阴影,可实在不愿意看到她用回忆来一次次反复伤害自己。

若凡揉了揉泛红的眼睛,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心的是,噗呲一下笑出来。

“那时候小舅都快被逼上梁山了。大约实在你昏迷四个月左右吧,我外公已经从各个专家那里得知你康复的希望实在渺茫,便开始给小舅介绍各种姑娘,不止外公自己,他还找到了许多立场一致的盟友一起来游说小舅。不过你也不要记恨外公,他也是有苦衷的,毕竟几乎所有的专家都说你醒不了了。不过外公承诺,就算你不会醒来,也会一直承担你的医药费,直到……你呼吸停止那一天……”

这一天的整个下午,我都在跟随若凡的回忆重新走过空白的三年,从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每个人的选择,就像悄悄掀开厚实的幕布将舞台上各个角色迥然不同的表演纳入眼底。

因为不是身在其中,没有属于自己的具体角色,所以可以难得的窥探整个舞台上气场形势的此起彼伏。

鹤起虽然有一个姐姐,却没有任何兄弟,更何况与程老二十岁便有了鹤起姐姐雁璇相比,三十三岁才有鹤起这个儿子也算是老来得子,全家人对鹤起的重视不言而喻。

如果我是健健康康的,也许鹤起的家人可以因为鹤起对我的爱而不去计较门第之差。可是一个躺在病床上毫无生机的植物人呢,即便是鹤起再爱我,他们也是不会接受这样一个我,对于这个我是理解的,我不恨当初鹤起父亲的选择,换成我,出于对自己孩子的考虑,或许我会把棒打鸳鸯的戏码演得更激烈。

或许是是在厌烦了每天一个饭局,每个饭局上被介绍和撮合一个姑娘。鹤起居然与昏迷中的我办理了结婚手续,在此之前我是真的不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也可以结婚。

“你知道我们到底是怎样完成的手续吗?怎样去民政局、拍照片呢、填表、按手印?”

“呵呵,我也不知道,就连知道你们结婚都是在小舅拿着结婚证亲自向我们宣布的,如果是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我们肯定一个字也不知道。”

“后来呢?”

“后来……后来外公很生气,扬言不再负担你的医疗费,不过也没有真的这样做,只是勒令你们离婚,小舅与外公赌气,一气之下离开了平行线,去了……”

“去云游四方,放浪形骸。”鹤起活动着肩膀走进病房,“白东山居然给我找的床位简直比地板还硬。”

“啊?小舅你这段日子在游山玩水?”若凡一脸不可思议。“居然扔下生病的妻子和酒吧,自己出去玩乐。”

“不然呢,你觉得我应该去哪里?”鹤起满脸的心安理得。

“鹤起,你不在的日子里平行线怎么办?”平行线是鹤起一手经营起来的,到如今也有五六年了吧,那我也是一个大元老啦。

“交给白东山的妹妹西清了,那姑娘将酒吧搞得不错。”

鹤起踢了踢若凡的椅子,若凡便乖乖将椅子奉上然后一溜烟儿离开了。

“啧啧啧,你一动不动的躺三年多,若凡研究生都毕业一个多月了,你反倒更瘦了。”鹤起一坐下就伸手捏我的脸。

“鹤起,我们的结婚证……”

“如假包换,你可以放心的偷着乐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偷着乐?

“可是,我昏迷着你一个人就能搞定一切然后确定婚姻关系?”我仔细想过,始终觉得不对劲,如果这样说得通的话,那就是一个人可以完成所有步骤,那么注册结婚时为什么必须两人必须到场?

“唉,当初是费了些力气,可是作为我爸的儿子,我不杀人不放火只想结婚这么朴实无华的愿望似乎是可以满足的。”

原来如此,鹤起以前说过他爸爸是军区总参谋,有如此东风,这么‘朴实无华’的愿望似乎是真的可以满足的。

“唉……”鹤起将头压在我的臂弯上,“我三十岁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得来的,从未靠过父亲;结为夫妻本该是世上最两情相愿的事,可是……”

“违背自己的原则,很难过吧。”

“我不后悔,甚至很庆幸,庆幸想尽办法与你结婚。谁更爱谁,就欠了谁,看来我是欠了你好几辈子。”他的声音很轻,后面几句几乎都听不清。

过了好一会儿,我都快要睡着了,鹤起又用力在我胳膊上蹭了蹭,然后抬起头给我掖好被角,“我得走了,还没告诉你,我是从云南赶回来的,在那边有一大票人等着我呢,我们要一起游玩边境的几个省市。”

“什么时候回来?”

“嗯……”鹤起认真计算了一下,“最多一个月吧,一个月后我回来希望看到一个白白胖胖的猪安易。”鹤起边说边比划着猪的模样,我就知道他把褚说成了猪。

“鹤起,你父亲要见你。”努伯悄无声息的出现在病房里。

鹤起有些为难,“对不起努伯,麻烦你告诉我父亲,我要立刻回云南,来不及去见他,希望他能体谅。”

“你父亲现在就在楼下等你,还是赶紧下楼见一面吧。”努伯说完转身离开了病房。

鹤起把若若凡叫来陪我,自己匆匆下楼去了。

若凡站在窗边幸灾乐祸:“外公这个老头儿还挺有效率的嘛,小舅一回来就窜过来逮人啦!哎,不对,小舅一回来你就知道结婚的事情,难道是……”

我冲她点点头。若凡,你的效率简直被你外公及舅舅甩出几百条街都不止啊!见到你小舅的那一刻就应该想到的好不啦!

“果然!”若凡咬牙,目光四处游移中,最终聚焦在我床头柜上,“我是第一次见到男主角跳出来向女主角剧透的!亏我没吃饱就来找你!”

接着若凡气咻咻的抓了一串香蕉往外走。

“若凡……”

“别安慰我!我真的很愤怒!又饿又怒!”

“……”天地良心,我真的没有要安慰你啊,我只是想提醒你手里那的那串香蕉是鹤起给我买的进口香蕉,你要吃能不能吃你早上给我带来的本土香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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