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彦对殷明和元启的事了解甚多。
当初元启与元珏,霍玖刀前往唐国寻药,那时候的殷明还只是一个在洪京城中任人欺负的小子。
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元启就与殷明相识。
殷明还为此专门兑换了牵蛇花。
可是牵蛇花并未解了天国老皇帝身上的毒,这让殷明有些意外。
于是在这些年里,他也一直在寻找能够解读的药物。
但可惜的是,仍旧一无所获。
白彦所说的蹊跷,乃是元启因为老皇帝身中剧毒而与殷明相识,而今殷明却又来到天国处理老皇帝毒发身亡的后事。
想来,这不是因果关系吗?
如果当初元启与殷明并不相识,殷明也就不会为元启兑换牵蛇花,后来元启也就不会跟着殷明学文。
如果没有元启这一层关系,殷明对天国皇室的动静也就不会如此关注,甚至亲自前来处理老皇帝毒发身亡的后事。
这很像一个轮回,更像是有人故意设计好的,因为太蹊跷了。
殷明也有这种感觉。
可是他转念一想。
老皇帝的死倘若当真与太子元守有关,那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因为他要在天国立下道统,就必须要将此事弄个清楚明白。
第二日,在元启与元珏的带领下,殷明与白彦堂堂正正的进入了帝都皇城。
在灵位前一阵祭拜燃香之后,便有内侍前来相请。
元启与元珏相视一眼,而后均是对着殷明微微点头。
众人随着内侍来到一处宫殿,只见浑然如墨的宫殿甚是庄严,殿门之上高悬,“浊清”二字。
元启解释道,“此乃东宫,浊清宫。”
殷明微微点头,进入殿中。
“夫子远道而来,本宫未曾远迎,还望夫子见谅。”
殿内迎出一人,大约二十岁的模样,黑瞳如墨,脸若刀削,眉如斧刻,生得极其俊朗。
殷明猜到来人身份,当即拱手道,“太子殿下国事繁重,在下岂敢劳殿下亲迎。”
元启与元珏也是先后见礼,“见过太子。”
元守摆手示意众人不必多礼,当先引路在前。
众人行入殿中,各自落座。
看茶内侍很快将天国独有的“白水团”端了上来,茶香四溢间让所有人紧绷心神为之一缓。
但众人却都是静静品茶,谁也未曾开腔。
殿内气氛不由得显得十分尴尬。
众人沉默良久,最终元守率先打破沉默。
只听他道,“未知此次夫子前来,所谓何事。”
闻言,元启与元珏都是白了他一眼。
殷明前来还能为了什么事?
这不是明摆着的?
明知故问,装模作样,实在令人恶心。
其实元启与元珏之前便对元守有些厌恶,主要是因为他在天国的各种行事,让两人很是看不顺眼。
可他毕竟是老皇帝亲自立的太子,元启与元珏虽然看不顺眼,但却也无计可施。
而今得知元守很有可能与老皇帝之死有关,两人在心中更是对元守憎恨万分。
但这件事毕竟还未查出真相,所以两人也仅仅是白了他一眼罢了。
殷明闻言道,“早就听闻太子殿下乃是辩才,号有鬼辩之称。”
“在下学文多年,对辨士多有了解,很想一睹殿下鬼辩风采。”
对于元守,殷明所知道的,仅限于鬼辩。
辨士是天国独有的职业,形如名家之士。
只是天国的辨士尚未发展成熟,很多地方残缺不全,对于哲学逻辑的追求也不并十分热衷。
这源于天国的门阀制度,等级制度森严。
因为天国皇室乃古皇朝嫡系后裔,所以皇室本身自诩尊贵。
而朝中一众臣子,也因为侍奉皇室而自诩贵重。
由此导致整个天国的等级制度异常森严,也就是元启所言的律法严明。
其实天国并不是真正的律法严明,只是在等级制度上严明。
殷明昨日之所以刻意问到,便是因为如此。
而随着的等级制度的苛刻严明,也就导致了人与人之间的沟通交流变得异常滞涩。
甚至出现了百姓闭口不言家国之事,朝臣不得妄议皇室之事。
可就是在这种言路闭塞的情况下,辨士因而产生。
最开始辨士只是针对天国国内的等级制度执行小范围的讨论。
当然,这遭到了天国朝廷的大举剿杀灭口。
但辨士却如离离原上草一般,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朝廷自然不能大范围剿杀无辜百姓,这点基本的政治立场他们还是要要的。
因此随着辨士的发展愈发壮大,朝廷干脆插手辨士的辩论内容,加以指导与疏通,甚至是派入卧底,买通。
最终让辨士形成天国独有的一个派别,但却不再妄议朝政。
这个过程很是曲折,但天国皇室毕竟是古皇朝后裔。
他们在群众心目中的威望仍在,所以导致即便百姓们知道而今的辨士已经不复当初辨士的初衷。
但时至今日,天国的百姓也未曾觉得有什么不妥。
这就好比天国百姓以往过的都是殚精竭虑的生活,忽然有一天朝廷对百姓们好上一点,百姓自然乐得睡不着。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朝廷的这种“恩惠”深入人心。
自然而然也就不会有人再去提及当初的辨士初衷。
至于元启所言,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那自然是皇室用来麻痹百姓们所说的空头大话。
且不论天子会不会犯法。
就算会,难道天国朝廷当真还能将天子拖出去斩首吗?
这不现实。
元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所以理所当然的以为天国乃是律法治国的制度。
但他却从未想过这种律法对于百姓的束缚。
元守见堂堂文道祖师都夸赞自己鬼辩之才,脸上当即露出得意之色。
可是他却很是恭谦的道,“虚名而已,不足挂齿。”
殷明笑着道,“是否是虚名,在下未曾亲眼得见,不敢妄论。”
元守闻言抬头,盯着殷明道,“亲眼所见也并非事实也。”
殷明闻言,脸上不禁露出一抹淡然之色,“亲眼所见之事虽并非事实,但亦是事实之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