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前(1 / 1)

一处破庙,庙中的供奉用红布盖着,上面布满了灰尘,不知道多久没人来过了。

这里是琼卢交界的祈山,天气阴沉沉的,淅淅沥沥的微雨随风飘摇。

何虚芸道:“看这天气情况,一会儿得下大雨,这过去估摸约得有八九公里,我们先在这儿落脚吧。”

篝火燃起来,二人将肖斌英安置在旁。薛南盘腿坐下拿着地图对着火光越凑越近:“从这往西走到江东,往东到云关,往北——”她忽然打断他:“往北走。往北是琼州,一日的路程就可以到,我认识有个人在那儿行医,我们先去那儿。”

薛南抬头看她,半晌答:“好。”

何虚芸偏头看向面色苍白的肖斌英,油然而生一种怜惜,更多的是愧疚,她轻轻地自言自语道:“一直不理我,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肖斌英埋着头深锁着眉头,从袖间抽出一枚藕荷缚丝玉佩攥在手心。

“这不是尘师兄的?”薛南安慰道:“别多想了,好好养病。”

他摇了摇头,想张嘴却又发不出声。仰头靠在柱上,一路颠簸实是有些倦意,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篝火发出咔擦咔擦的声音,何虚芸伸了个懒腰,忽然想起来:“我们要把那女尸一路带到琼州去?”

刹时外面打了个干雷,昏昏欲睡的肖斌英一下子回过神,睁眼一看,薛南和何虚芸正把女尸从外搬进来。

肖斌英吃力地扶着柱子站起身,晃晃悠悠地走向薛南。见肖斌英满脸狐疑,何虚芸解释道:“这里方圆十几里都不会有人来,我们先把她安置在这儿,回头治好了你的伤我们再回来取。”

肖斌英睁大眼睛,张着嘴不同意的样子。

薛南疑道:“阿泉,有什么不妥吗?”

篝火旁,肖斌英伸出两根手指往女尸颈旁探了探,又撩起她的手把了把脉搏,心里当真是奇了怪了。薛南在一旁问道:“怎么了?”肖斌英把过薛南的手伸到女尸的手腕处。

薛南还没感觉出什么来,忽听外面传来一阵大动静,一个低沉的男声发出了“哎呀!”一声,打破了周围的寂静。

“我的酒!”

倏忽见到一个沙青棉布衫,披头散发的中年男子抱着两坛子酒,从庙外踉跄着进来。

中年男子一见庙中有人,比那三人还吃惊。“哎呀你们是谁?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的口气像是责怪。

何虚芸上下打量了这人,步伐稳健该是个练家子,提高声音回道:“这里是阁下的地盘?”

中年男子见这年轻女子目光凌厉,该是行走江湖的好手。旁边两名男子一个满脸紧张,一个脸色发白想是初涉江湖。看起来平常无比的组合,地上躺着的女子却吸引了他的兴趣。

薛南恍惚间有种做了错事被先生抓到的错觉。他低头看着女尸,听他回道:“不是,路过的。”

如果他发现这是一具尸体,少不得以为谋财害命。

“阁下是谁?从哪里来?”何虚芸继续问道。

酒鬼没听清,闷着酒嗯了一声,打了个嗝续道:“从村里拿的,酒窖里的酒喝多了。”

何虚芸嘟囔道:“原来是个贼。”

他不高兴了,回道:“什么贼,我这不叫偷。我叫拿。和偷很不一样的好不。他们都认识我怎么叫偷呢?最多也只能算是借。”

话音刚落,庙外哗啦啦雨落下来。

何虚芸想他像个疯子,可当他进来之时稳健的步伐想来也是个练家子,不想惹上麻烦便道:“好好好,好说。井水不犯河水,我们雨停了就走。”

酒鬼好像没听见她说什么,打了个嗝,往这边一看:“喝吗?”

薛南摇了摇头。酒鬼又站起来走了几步:“别客气呀,今天碰见你们仨也是缘分。”薛南又伸手止道:“谢谢我们真的不喝。”

酒鬼见他一抬手,露出个樱草色的衣角。“哟呵,这里还有个人啊。”话音刚落,何虚芸则出手拦他。

酒鬼见对方不愿意让他靠近,也不好强求,又道:“若是糟了仇家追杀跑到这里来可不是个好点子啊。”

薛南打了一个激灵。何虚芸冷冷回道:“不劳阁下费心了,我们自有打算。”

酒鬼摆摆手,要离远的样子,薛南刚一放下心来,这酒鬼却以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穿过二人到了女尸身边,两只指头伸到她的经脉处。

何虚芸惊道:“臭酒鬼你要干什么!”

酒鬼皱起眉头,缓缓道:“这小姑娘脉象平缓却似有似无,奇怪。”

他这一句话让在场三人都怔了怔,半晌薛南才大起胆子道:“她有脉象?”

酒鬼抬头看他,一脸嫌弃地看着他眯了眯眼,“你这问的不是废话?哪个大活人没有脉象?”听罢,何虚芸单腿及地蹲下来把她的手腕,又翻了翻她的眼皮。

“你懂医术?”薛南问那酒鬼,只见酒鬼摇了摇头,起身喝了一口酒走开了。肖斌英心中打量这人好生奇怪,眉宇间一派正气,说话做事却又颠三倒四毫无章法,像个江湖浪子。但见酒鬼坐远了,想来大祗也是个巧合,便只好等雨停了,尽快上路才是。

然而这一夜,与并没有早停的痕迹。何虚芸与肖斌英也早有困意,已然入睡。薛南心事重重实在睡不着,支着下颚盘腿坐着,眼角一瞥,见那酒鬼也未睡,坐在门口喝酒。薛南实在按捺不住了,悄悄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大哥。”

“小兄弟你还不睡?”

“大哥……你这酒,可否让我尝尝?”

酒鬼先是一惊,后是一喜:“小兄弟也是爱酒之人?”薛南自愧道:“家中长辈不让多喝,总是在外偷偷喝。”酒鬼将酒递给他。他刚喝了一口,差点没给呛到。

酒鬼差点笑出声来:“这酒叫莲花清,烈得很,其他地方可买不到。”

薛南虽只喝了一口,却觉得脑袋晕乎乎的,恍惚间见那酒鬼又喝了好几口,想真是好酒量。之后便不省人事了。

醒来时天已大亮,雨早已停了,薛南却没看见酒鬼的身影。问何虚芸也没看见他,想大概是早走了吧,不多想,还是尽早上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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