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一言,顿时引得殿中所有女人都停了下动作,注意力全部都集中在了正快步过来的陈公公身上。
璎珞也很想知道今年会是哪位妃嫔能抓住机会赢得圣宠,只要不参与其中,她对这等现实版的宫廷争宠戏码还是很有兴趣的。
望去,她才觉大殿中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们果然个个都面露期盼之色,目光皆跟着那已踏进殿的陈公公移动。
而陈公公身后的小太监们则捧着好几个鎏金托盘,上头已然摆放了不少珠宝饰,想必都是皇帝赏赐给今年绘灯的魁的。
永乐公主坐在皇后的身边,闻言却不曾去关注陈公公,反倒是目光轻轻在璎珞身上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笑着凑近了太后,拉着太后的衣袖,一脸娇嗔地接口道:“皇祖母瞧呢,陈公公都还没说今年的魁是妃嫔呢,母后怎么便知道得了魁的定然是父皇的哪位妃子?要我说,不定会是哪位公主或者郡主妹妹们呢。母后这也太是小瞧我们了,皇祖母您说是不是?”
永乐公主说着抱住了太后的手臂,一脸娇俏告状的模样。
今日的宫宴来的都是皇室宗亲,在场也有不少的宗室女,听闻永乐公主这话,纷纷点头附和,凑着趣儿。
皇后也笑着连连摆手,给姑娘们说着致歉的话。
而太后自不会当众给永乐公主难看,拉着永乐公主的手,轻点她的额头,笑着道:“只你是个刁钻的,倒编排起自己的母后了。看来我们永乐今年也是去御花园绘了灯,而且还对这魁势在必得啊。”
永乐公主不觉脸色一红,满脸羞色,道:“皇祖母这可误会孙女了,孙女资质驽钝,书画上皆才艺平平。孙女是年年画灯,可却连一回魁都没得过呢。今年啊索性也不去凑这个热闹,省的丢脸了。孙女根本就没去画灯。不过今年五皇妹和七皇妹可都去画了灯……”
永乐公主言罢,目光陡然一转,眼波如水的瞧向了璎珞,道:“还有呢,孙女可是听闻真宁县主今日一早便去过御花园的灯楼呢,县主妹妹能得皇祖母喜爱,定然是格外的灵慧之人,一早便迫不及待的去画灯,又足见她的胸有成竹,想必对今年的魁也是势在必得,孙女这可都是为她们才叫屈呢。”
永乐公主一言,顿时璎珞便觉满殿的目光嗖嗖嗖地往自己身上扫射。
探究的,愤怒的,不屑的,嫉恨的,鄙夷的,好奇的……
虽然各种眼神都有,可负面的却是更多一些。
要知道枪打出头鸟,宫妃们都想趁此机会得宠,自然不希望杀出来一个县主抢了她们的机会
而宗室女,生来便是金枝玉叶,皇室宗亲,自己一个小小的县主却想压了她们的风头去,自然也是愤怒不屑的。
永乐公主可真会给自己拉仇恨,这位公主面上总表现的温柔无害,掩饰的实在太好,上次在慈云宫虽然和璎珞生了两句争执,可璎珞也没多想,只当她是不高兴自己帮着那秋婕妤。
如今璎珞算是确定了,这永乐公主分明对自己怀着极深的敌意,甚至恨不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不然她画那一盏宫灯,已经挑选了最不起眼的位置,若非特意关注,根本就不可能看到她的那盏灯,永乐公主又怎么会知道她去绘灯的事儿,又如何会在此刻特意将她推到前头来?
璎珞双眸微眯,含笑瞧了眼永乐公主,笑着道:“公主说笑了,臣女不过是听着有趣,便一大早去看了热闹,怕露丑还特意挑选了个小的不起眼的灯画,就怕被人现了,没想到公主今年未曾到灯楼绘灯,都知道臣女去绘了灯,可见公主也是极关注那御花园的绘灯楼呢。”
璎珞今日被太后精心打扮过,梳着个精致的流云髻,插着一对金累丝缠翠的彩色嵌宝石蝴蝶步摇,展翅飞舞的蝴蝶绕着两朵金丝牡丹花飞舞,牡丹花的枝叶下挂垂着六串珠翠流苏,垂落在她的颈边儿,脑后,额前。
她说话间随着微微动作间,那长长的流苏摇晃生辉,叮咚作响,花上飞舞的金蝴蝶更是翩翩起舞。
映衬着侬丽无双的容颜,当真是艳色逼人,宛若瑶台仙子。她面对永乐公主不骄不躁,不卑不亢的态度更是令她整个人都散出一股沉静从容的气态来,令得大殿中更加宁静了。
永乐公主和璎珞四目相对,十指已然插进了掌心中。
璎珞这话分明是在不动声色的回击于她,她作为公主如此关注御花园的空白宫灯为了什么?
自然不是因为怕妹妹堂妹们抢了她的风头,以为她都没有去绘灯。那么她这样关注,只能是为了皇后了。
皇后自然不希望有妃嫔或者宫女再因为绘制宫灯脱颖而出,成为天玺帝的新宠,那永乐公主这样关注白宫灯是不是就是要阻止宫妃出头呢?她又做了什么呢?
皇宫里的女人都是随便一句话便要在心头转几转,思三思的,更何况,璎珞本就是有意挑拨,顿时便会不少怀了心思的宫妃面带戒备的瞧向了永乐公主和皇后。
永乐公主笑了笑,尚未言语,倒是唐贵妃不着痕迹的瞧了璎珞两眼。
心道这丫头果然是个刁的,永乐公主历来会来事儿,嘴皮子也伶俐,吃过她闷亏的宫妃不知凡几,这苏璎珞瞬息间便能以牙还牙,予以还击,倒也不简单。
太后却开口,道:“好了,都别贫嘴了,陈厚实,还不快揭晓答案,告诉我们皇上可是选出了魁来?”
陈厚实躬身行了礼,方才道:“皇上先是选出了三盏宫灯,有万婕妤的,张宝仪的,还有一盏还真被公主殿下说对了,是真宁县主的。”
众人闻言目光立刻在璎珞三人身上乱扫,璎珞对此倒是并不吃惊,既然方才永乐公主已经将她竖成了靶子,自然会让她来当这个魁,璎珞只是不知道永乐公主是怎么做到让天玺帝觉得她绘的宫灯最好的。
她不以为自己随手绘制的一盏宫灯,能比这些古代才女们费尽心思苦练一年,绞尽脑汁绘制的宫灯还要好看。
这个样看来,天玺帝对永乐公主还当着是疼宠至极,竟连选个魁都听永乐公主的。
太后闻言笑着瞧向璎珞,拍了拍她的手这才催促那陈厚实道:“哦?那最后这三盏宫灯,皇帝到底选出了那一盏为魁呢?”
下头坐着的万婕妤和张宝仪立马都屏住了呼吸,陈厚实却笑着道:“回太后的话,最后皇上选了真宁县主绘制的宫灯,点了魁。皇上说,县主的宫灯绘的有古朴简洁之美,素雅有趣,画虽算不上好,可难得了巧思,皇上还说了,县主的字极好,大气磅礴,不似女儿家的手笔,上头的几句诗也是颇为精妙,故此特点了县主的灯为魁。”
璎珞画的那宫灯不过就只有四面,她在上头画了四副简单的小画,头一张是一对少年男女月下相会的情景,题诗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第二张画的还是那对男女,他们已经成了青年人,背景是花灯节上,男子和女子隔着华灯相互凝望,题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而第三张依旧是花灯节,男人的肩头已经多了个孩子,身边是含笑的妻子,题诗则是愿向江湖同展翼,且从游侠拓新天。而最后一张那一对曾经的少年男女已经老去,他们依旧挽着手一起看花灯,题诗却是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璎珞当时不过是想到了秦严,故此便画了这么一盏宫灯,且那宫灯上画着的一双男女,其实仔细瞧,女子便是她自己,而男子的样貌分明就是秦严。
她画的简笔画,寥寥数笔,却神韵俱佳。
而上头的字更是一面用了一种笔体,她在前世时是从小就练毛笔字的,每日不管多忙都会坚持写上一张,只因写这个可以磨练心性。
简笔画虽然新颖些,可和人家功力深厚的水墨画,工笔画相比,根本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上不得台面。她的字就算是好一些,可古代人从小习字,字写的好的更是比比皆是。
再加上璎珞当时又挑选了一个最不起眼的宫灯,故此她怎么都觉自己的宫灯不会被选出来,也便没有刻意藏拙。
倒不像她虽然谨慎,却经不住永乐公主特意在天玺帝面前提了她去绘制宫灯一事儿,天玺帝听永乐公主说璎珞是头一个去画灯的,加上因秦严,难免便也起了好奇心,特意吩咐陈厚实将璎珞那盏宫灯给找了出来。
陈厚实还真费了老大劲才将璎珞绘制的宫灯寻出来,送到天玺帝面前,又因张宝仪和万婕妤的宫灯都是精心修饰的,匠心颇重,笔笔精心,倒显出了璎珞那一盏宫灯的朴实无华,随意自然来,天玺帝又是个喜欢诗词书法的,可不就因璎珞那宫灯眼前一亮,就点了魁嘛。
其实是璎珞想多了,永乐公主不过是让璎珞那盏宫灯被送到了圣前,她还左右不了天玺帝的想法,点璎珞宫灯做了魁,却是天玺帝自己的意思。
璎珞并没有做出头鸟的意思,不过如今既然已经得了这个魁,她也没有畏惧的道理。当下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来,谢恩领了赏赐。
陈厚实便躬身冲太后和皇后道:“魁的宫灯前头大人们看过,随后便会送过来供众娘娘们观赏,至于其她娘娘和郡主们的宫灯稍后便会被送回各自手中。洒家便先告退了。”
皇后摆手,陈厚实便带着太监回去前朝了。
璎珞坐回太后身边,果然四周扫射过的不善目光更肆无忌惮了,尤其是来自张宝仪和那万婕妤的目光,简直恨不能将她生吞活吃了。
璎珞只当做未感受到,偏有人就不愿意让她舒服,永乐公主不断的赞着道:“万婕妤一手画,连宫廷画师都甘拜下风,父皇也曾称赞有佳,王宝仪更是后宫中拔尖的才女,真宁县主能轻轻松松将这两位比了下去,赢得父皇的欣赏和青睐,实在是才华惊人,想必也是颇为花费了一番心思呢,一会子本宫却要好好看看那宫灯才好。”
永乐公主这话很明显,就是在暗指璎珞居心不良,有勾引天玺帝,企图进宫为妃的意图。而天玺帝放着那么多的宫妃都不点为魁,偏偏就点了璎珞,自然也是动了心,看上了这个娇滴滴的美人了。
永乐公主的话顿时便令殿中包括四妃在内的宫妃们都盯向了璎珞,那眼神简直一道道比尖刀还锐利。
璎珞当时去绘制宫灯时便有些犹豫,只是她虽然谨慎,却并非畏畏缩缩,若然因为怕事儿,便畏手畏脚,什么事儿都不敢做,那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故此当时听访旋说御花园没人,璎珞最后还是去绘制了一盏宫灯,以为她在慈云宫中憋了半个月,也确实觉得绘制宫灯很有意思,很想画上一盏。
她已经处处谨慎了,不想此事还是被永乐公主拿出来做了文章。
这会子生出事儿来,璎珞听永乐公主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将自己竖了靶子,让宫妃们齐齐来对付自己,不觉笑了笑,道:“公主怕是误会了,臣女绘制的宫灯实在比不上诸娘娘的,也谈不上费尽心思。事实上臣女的宫灯能被现且送到陛下面前,臣女都觉得甚为吃惊呢。”
她说着却是面上一红,露出了娇羞之色来,道:“要说那宫灯有出彩的地方,也便只在于臣女将倾慕的男子绘在了那宫灯上,用了十足的真心罢了。”
璎珞的话令宫妃们的神情更为不快起来,不少人已经在心中骂起她狐媚子来。
不过这种情况没过多久,她们便现实在是误会璎珞了,只因璎珞那盏宫灯被拿了过来,众人一瞧,那上头根本就没画什么天玺帝。
那宫灯上的男子,不管是气质还是容貌,根本和天玺帝一点都不搭边,画中的情景便更不可能是天玺帝了。尤其是那张有孩子的,若璎珞心中想勾的真是天玺帝,如何敢将个孩子画地骑到皇帝头上去?
且璎珞那盏宫灯,确实选的极为普通,这样一盏宫灯按理说根本就不该被现,不该出现在皇帝面前才对。
真宁县主明显心有所属了,她根本就没出这个风头的意思。再想永乐公主的一番言辞,宫妃们便品出了味来。
这分明是永乐公主不想宫妃出头,要帮着皇后压着她们,便将真宁县主给推了出来。
若是她们因嫉恨去陷害真宁县主,自然便会被喜欢真宁县主的太后厌弃,皇上素来敬重太后,太后厌弃了她们,皇上那里也讨不上什么好来。
一时间她们明白了永乐公主的恶毒心思,难免心生警惕愤恨,投射在璎珞身上的目光多半都不动声色地冲着永乐公主和皇后去了。
唐贵妃看了一场好戏,对璎珞的表现愈满意,笑着冲皇后道:“哎呀,原本以为今年的灯会又要有位妹妹脱颖而出,得了皇上宠爱呢,本宫那里连贺喜的礼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最后还真让永乐公主如愿了,尤其是张宝仪和万婕妤妹妹,一步之差,真是遗憾呢。”
听唐贵妃这般说,张宝仪二人虽然面上不显,可心中对动了手脚的永乐公主更加恼恨起来,要知道她们从去年灯会后便再准备今年的,日日苦练,就想一鸣惊人,得了皇上圣宠,若能再一举能生个孩子这辈子才能有指望,如今可好,生生被永乐公主从中作梗给毁了!
岂能不恨!
而永乐公主此刻心中更恨,只因旁人还没见到秦严,不曾现,可她却瞧出来了,璎珞那宫灯上画的男子分明就是秦严!永乐公主觉得心肺都被气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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