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高升发话之后,几个歌女看了看马千里。
步高升再大的官,也是京城的,而马千里确实彭州府的坐地虎,倚翠楼的生意,不仰仗马千里照顾,也要防止马千里下绊子。
歌女来之前,老鸨都交代了,务必伺候好马捕头。
所以步高升发话之后,她们还要听马千里的意见才行。
马千里肯定不会拂逆步高升,更何况,步高升话里话外,都像是关心马清爽。
于是马千里掏出银子,对几个歌女招招手。
几个歌女拿上赏钱,收拾好乐具,行礼之后离开了。
马清爽打着哈欠,急着回去睡觉,对牛高马大的步高升,也不感兴趣,看歌女走了,她连声谢谢都没说,扭头也走了。
热闹的酒席,一下就冷清了许多,不过马千里反而很兴奋。
现在别说精明的马千里,就连迟钝的牛巡检,都能看出来,步高升对马清爽有兴趣。
“步千户,小女无意中打扰了你的雅兴,实在抱歉,我自罚三杯!”
马千里说完,把三个酒杯一溜摆开,全部倒满了酒。
他刚喝了一杯,步高升就阻止了他。
假如是个丑女,那绝对是打扰了雅兴。
但是是个美人,那就不一样了。
步高升不但没怪马清爽,还在为自己,只为享乐,吵到了马清爽而自责呢。
于是他胳膊一伸,挡住了马千里将要举杯的手。
“马捕头,你也喝了不少了,一杯意思就够了,别喝了。”
乖乖不得了,堂堂的锦衣卫步千户,陆冰陆大人的心腹亲信,刚刚关心过马清爽,现在又关心马千里了!
马千里连着对牛巡检使了三次眼色。
牛巡检喝了马千里的酒,估计临走还有礼物拿。
毕竟马千里不会让步高升空手而归。
不让步千户空手而归,也不会让牛巡检两手空空,不然牛巡检的面子往哪里搁,到时牛巡检丢了面子,马千里脸上,也不好看。
所以牛巡检算定,马千里也给他准备了礼物。
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
马千里连着使眼色,牛巡检只能替马千里,投石问路了:“步千户年轻有为,想必家中妻妾成群,不知步千户有几房夫人?”
步高升三十来岁,这个年龄在帝国还没娶妻的,寥寥无几。
何况他身为锦衣卫高官,后台又是帝国大员陆冰,所以绝对算得上是大权在握,如此人物,哪怕再清廉,家里也不会差钱。
不差钱的另一个意思,那就是不差媳妇。
所以牛巡检没有问他可曾婚娶,而是直接问有几房夫人。
结果步高升的答案,让牛巡检大出所料,让马千里欣喜若狂。
“牛大人,本官以事业为重,至今尚未娶妻。”步高升答。
步高升还真没有骗人。
他之前确实发过誓,不当上南镇抚司镇抚使,就坚决不成亲。
不过事实无常,此一时彼一时。
之前还有希望在,现在沈青纯抓住了雪娃娃,南镇抚司指挥使的职位,除非沈青纯不要,不然就一定是沈青纯的。
不过按照步高升的想法,沈青纯怎么可能会不要这个职位!
所以步高升打算,不能官场失意,再把情场耽搁了。
该娶妻生子,为步家传宗接代了。
之前对女人从来不感兴趣的步高升,有了这个想法之后,越想越觉得,马小姐简直是仙女下凡。
虽然只是普通衙役的女儿,不过也无所谓。
对了,马千里虽然是彭州府总捕头,但是在步高升眼里,就是一个普通衙役。
不过步高升还真没嫌弃。
这一点,也算是步高升的优点。
对于自己的出身,步高升有清醒的认识。
马小姐只是普通衙役的女儿,而自己,何尝不不是一个厨子的儿子!
所以步高升感觉,门当户对。
耳听步高升旁敲侧击,打听马清爽是否定亲,又眼看他经常出神,马千里心里有数了。
真是祖坟冒了青烟!
步千户,竟然看中了自家不成器的女儿!
马千里感觉就像,捡到了一车金西瓜。
至于段初,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段初就算进入锦衣卫,也要从百户做起,而人家步高升,现在就是千户。
再说了,陆冰就算再看中段初,难道段初以后,还能得到步高升在陆冰面前的待遇!
步高升父子俩,都是为陆家出过汗马功劳的。
或许没有汗马功劳,但是大汗功劳肯定有的,想想步高升他爹,给陆家做了大半辈子的饭,在锅灶之前,流的汗能少嘛!
而步高升一入官场,一直都是陆冰罩着的。
马千里想到这些,兴奋不已。
巴不得今夜里,就把马清爽用被子抱着,送去步高升的下榻处。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
马千里可不会这么做,这么做,步高升会看低了他。
所以马千里装作没看出步高升的意思,打着哈哈结束了酒席。
步高升临走的时候,不但坚决不要马千里准备好的重礼,还一步三回头。
步高升不要礼物,牛巡检却没有客气。
两手提着满满当当的东西,牛巡检对马千里说:“马捕头,恭喜啊!”
马千里这时,也感觉扬眉吐气。
从来对自己不客气的牛巡检,现在也有要低头的意思了。
不过喜在心头,马千里反而没有产生以往那种,压牛巡检一头的想法,又开始和牛巡检称兄道弟。
“牛弟,步千户对你侄女有意思,你说这件事,我该怎么处理?”
牛巡检打了一个酒嗝。
“马哥,这种事,别问我,你去问老铁那老狐狸,我怕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到时好心做了坏事,耽误了你的联姻大事。”
牛巡检说完,又说不胜酒力,要回家歇息。
马千里很高兴,竟然一路把牛巡检送回家了。
……
牛巡检到了家里,还跟牛夫人夸马千里:
“孩他娘,告诉你一件事,京城来的步千户,也就是陆大人面前的大红人,今晚在马府吃酒,竟然看上了马清爽那刁蛮丫头!”
步高升现在是彭州府的客人,文朝天对他都客客气气的。
所以步高升位高权重的事,早就传到了牛夫人耳朵里。
牛夫人听了,一时很是担心。
“哎呀呀,不妙了,万一马千里和步高升联姻,那他以后找咱们麻烦怎么办?老牛,上次咱们,可是把马府的小花园都砸了!”
牛巡检听了,不以为意。
“妇道人家,就会多想,马捕头跟我,早就一笑泯恩仇了,而且他也是敞亮人,并没有因为攀上了步千户,就对我无礼……”
牛巡检说到这里,把手里的礼物,亮给牛夫人看:
“你看,不但给了我礼物,而且他怕我醉酒半路摔倒,亲自把我送到了家门口,其实除了段兄弟,睡还能把我喝倒!不过说起来,以前还真没看出来,马捕头,竟然是一个得意不张狂的人!”
牛巡检对马千里,就是毫不吝啬溢美之词的夸赞。
……
牛巡检不知道的是,马千里送他,不过是因为,牛府距离铁府不远。
步千户不知道在彭州府,还能待几天,所以马千里唯恐这只鸭子飞了,连夜来找铁司狱商量。
马千里一砸门,铁司狱连声叫苦。
他还以为,马清爽和段初的事情没成,马千里心中不平,所以半夜醉酒,提刀过来要那幅字了。
铁司狱在开门之前,踩着梯子,把那幅字藏到了房梁上。
老胳膊老腿的,爬高上低,差点摔下来。
……
铁司狱开门之后,装成满脸懊恼,就差流出两行老泪了。
“老马,段初的事,你也不能怪我,那赵如意和莫梓珠,两个女子母老虎一般,推到了我家大门,又提着凶器虎视眈眈,我不敢不把段初的下落告诉他们!”
马千里笑笑,道:
“老铁,这些我都明白,接下来,你是不是要告诉我,那幅字已经被孩子顽皮,不注意给烧了?”
铁司狱还真是这么想的。
他没想到,他想好的理由,竟然被马千里说了出来。
铁司狱一时很尴尬。
马千里拍拍铁司狱肩膀:“老铁,我这趟来,不是跟你要字画的,怎么,你不请我进去坐坐,给我倒一杯醒酒茶?”
铁司狱看马千里没有追究字画的意思,连忙把他请了进来。
马千里喝了一杯茶之后,跟铁司狱实话实说了:
“老铁,有件事也不瞒你,步千户今晚在我家吃酒,清爽经过酒桌,结果步千户看到清爽,惊为天人,对清爽很是有意。”
铁司狱当时就一拍大腿。
“老马,这是天大的好事啊!步千户,那可是锦衣卫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而锦衣卫,又是天子面前,炙手可热的机构!”
马千里点点头,道:
“老铁,我就是想问问你,步千户在彭州府,未必停留太久,这件事就怕夜长梦多,你说我是不是,明天再找步千户,主动跟他提提?”
铁司狱当时就表示了反对。
“老马,段初的前车之辙还在呢,咱们越是上杆子,事情就越不好成,所以这次,我建议你稍安勿躁,莫要亲自出马,我替你打个头阵好了!”
马千里感觉这样更合适。
自己一出门,万一事情说死了,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铁司狱出面,无论成败,都有缓冲的余地。
于是两人商定,明天或者后天,由铁司狱出面,跟步高升聊聊。
“老马,这次绝对不能操之过急,当然,也不能放弃良机,咱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跟步千户说合适!”
于是两人一边喝茶,一边盘算各种说辞。
天都快亮了,马千里这才离开铁府。
……
结果第二天早晨,马千里回到家里不久,他就知道,自己和铁司狱,一夜的密谋,都白搭了。
不是步高升离开了,也不是步高升一夜之间,不喜欢马清爽了。
而是步高升出乎所有人意料,他竟然连夜找到说媒的王婆婆,给了银钱,托王婆婆上马府来提亲了。
锦衣卫也是军事编制,所以步高升也算军人。
军人,做事总是雷厉风行,很少磨磨唧唧,步高升这次,就丝毫不墨迹。
虽然步高升没有昌宁候那般显赫,不过说成这门亲事,也能给王婆婆的说媒生涯,添上浓墨重彩的传奇一笔。
王婆婆打算,这门亲事一成,自己就退出江湖。
老胳膊老腿,也跑不动了,该把说媒的机会,让给彭州府那些后浪了。
王婆婆连退休感言都想好了:“步千户和马小姐的亲事,是老身撮合的……”
所以王婆婆面对马千里的时候,笑得合不拢嘴。
“马捕头,步千户能看中大侄女,这是多大的喜事啊,你千万不要犹豫,抓紧答应下来,老身也好回去跟步千户复命,让他抓紧准备聘礼!”
王婆婆还担心马千里不答应。
毕竟马千里之前,为女儿找婆家,是非段初不可。
马千里脸上面表现出来,一颗心差点跳出胸腔。
“婆婆,辛苦了,这门亲事,马某答应了!”
王婆婆欢快的离开了。
马千里兴奋的转圈踱步,又让下人叫来马夫人,拉着马夫人的手说:“夫人,步千户来提前了,从今以后,咱们的后台,就是锦衣卫了!”
对于马夫人来说,带着孩子的马清爽,能找到步高升这样的高官,简直就是麻雀跌进了凤凰窝。
“真的吗?”她还有点不敢相信。
“真的,不出意外,最近就让清爽嫁过去!”
……
从始至终,就没人去问问马清爽,她对这门亲事,有没有想法,又同不同意这门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