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才出口,李二奎直奔白薇而来,又气势汹汹地吼道:“小姑娘,这可是佛家的金身!这可是数百年前传下的肉身舍利!本是佛家朝夕供奉的神圣之物,你怎么能用它来做这种事?”
“神圣之物?神在哪儿?圣在哪儿?”
白薇一声苦笑,摇摇头道:“二爷,我知道你做了一辈子古董买卖,像你这种人,一般都守旧,但你真知道这所谓的神圣之物是什么吗?”
“我,我当然知道?”李二奎急道:“正因为我知道它是什么,我才觉得你不该以这宝物来封住妖邪恶鬼,这简直就是对这尊肉身舍利的玷污……”
“呵,肉身舍利,真是可笑,这谎言流传至今,真不知世人何时才能醒悟过来……”
白薇又笑了笑,抬手一指那尊金身,问道:“二爷,您知不知道这所谓的肉身舍利是怎么来了?”
“这我怎么会不知道,”李二奎急声说道:“所谓肉身舍利,便是昔年得道高僧圆寂之后,因肉身聚集法力而残留下的不腐肉身,肉身之中仍还蕴含着大量的法力与高僧生前道行,可谓是佛家至宝!类似的比如释迦摩尼的指骨舍利,那可是……”
“你快得了吧……”
没等李二奎说完,白薇就已经有点听不进去了,摆摆手笑道:“二爷,得道高僧于肉身之中能积攒法力,这一说法倒确实不假,但所谓的肉身不腐纯属造谣,自古便根本不存在这种说法,这世上的修行者,修到最后仍能肉身不腐的根本就没有,别说所谓的大罗金仙都要脱入肉身超凡脱俗,即便是修了魔道的人魔,僵尸,也都是肉身腐化后而成,哪儿来的肉身不腐?”
“高僧们有佛光护佑,当然能……”
“呵,二爷您想多了,你问问丁老先生,难道他不知这所谓的肉身舍利是怎么来的?”
白薇话一出口,李二奎急忙转头望向丁老先生,就见丁长喜微微一愣,竟开始躲避起李二奎的目光来。
李二奎当即问道:“长喜老哥,她这话什么意思?”
“这……”
丁长喜犹豫了一下,答道:“二爷,白薇小师傅所言不假,所谓肉身舍利,不过是前人的一场骗局……”
“骗,骗局?什么骗局?”李二奎惊问道。
丁长喜答道:“禅宗虽自古就在中原开花结果,但也曾几经衰败,以至于香火惨淡。不知从何时起,有些心怀不正的禅宗弟子,为博取香火迷惑世人,竟将自己寺院中圆寂高僧的尸身进行解剖,取出内脏后制成不腐干尸,就如同西方所谓的木乃伊一般,随后对外宣称高僧肉身不腐已成佛西去,用以蒙骗世人大众……其实哪里有什么所谓的肉身舍利?”
“这,这是真的吗?”
见李二奎和一些年轻驱魔人仍还有些不敢相信,丁长喜又接着说道:“我所说的全部属实,其实所谓金身舍利这一骗局不只现在早已经被人所揭穿,早在古时候就曾经有过一些记载。比如明朝曾留下过一本纪传,上面就曾写过,当时在一些偏远地区,常有寺庙故意收留一些前来投宿的过路僧人,每日好茶好饭的伺候着,骗取过路僧人的信任后,便将过路僧人强留下来,请他出任该寺院内的主持。过路僧人见寺庙中的僧人们如此热情,便欣然答应,可随后几年,庙中的僧人会悄悄在新主持的饭菜里投入水银,令新主持慢性毒发的同时,由于身体内摄入大量水银,导致尸身如被注入了防腐剂般不腐不化,随后为遮人耳目,为被毒死的主持进行坐缸仪式,对外谎称主持道行高深归西成佛,留下不腐金身度化人间,传闻一扩散出去,从此后寺院便香火鼎盛,吸引来不少信徒……这一骗局如今已经鲜为人知,但在当初,尤其是明朝时却极为流行,甚至有些寺院一连出过十多个所谓的肉身菩萨、肉身舍利,其实不过是一些鸡鸣狗盗心术不正的僧人故意为之……”
“这……这……”
听到丁长喜的话,李二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时就听白薇在旁说道:“二爷,您可曾听说过南洋养小鬼的邪术?”
李二奎点了点头,答道:“这我当然听过,想当初为了收这恶鬼,我曾专门从泰国请来过法师,因此对南洋术也多少有些了解……”
白薇一笑,又道:“既然您知道,那就好解释了。所谓养小鬼,便是利用婴儿尸体制成鬼神来膜拜供奉,一说起来,你们都知道是邪术,可你们仔细想想,所谓的佛家肉身舍利,岂不与小鬼的制造方法极其相似?为何在你们眼里却成了无比神圣的东西呢?那么,这东西到底是正是邪?”
“这……”
听到白薇这话,李二奎再度犹豫,沉默了许久之后,又忙问道:“可是,可是若根本没有所谓的肉身舍利,那东真金身上的法力又是怎么回事?”
“那法力并非来自于东真本身,”白薇抬手朝金身一指,又道:“而是来自于所谓肉身舍利外包裹着的这层金漆。这金漆乃用佛家七宝及朱砂混合特质而成,本身就具有一层辟邪驱魔之效,而东真师太的尸身被制成肉身舍利之后,身体外围更被包裹了一层写满禅宗法咒的绸布,随后才被镀上了一层金身,因此这金身才有了法力……有些人倾尽众生修行,连筑基都筑不好,哪来这么多圆寂成佛、飞升成仙之说?若非是前世功德无量,数百年中也不一定有一个凡人能修到如此境界,何况,东真出家前是什么人?说白了本就是个工于心计心狠手辣的妇人,谋害亲夫,出卖黑鱼精,这一生之中东真不知曾犯下过多少滔天的罪行,这些罪行岂是入了佛门诚心悔改后就能抹杀得掉的?你记住,功过必有因果,但于轮回之中,却从没有相抵之说,所以三姑娘此生即便再心善,再做好事,也终究难抵前世罪孽,如今落了个少年横死的下场……”
听白薇说得头头是道,李二奎终于点了点头,扭头又看向丁长喜道:“长喜老哥,这些你为何一早不告诉我?”
“我不是不想告诉你,只是……只是无法告诉你……”
听到丁长喜这话,李二奎哈哈一笑,摆摆手道:“你多虑了,若你告诉我这些,我确实会有所震惊,毕竟自己朝夕供奉了东真金身这么多年,突然听说这所谓的金身竟是一个古时候流传下来的骗局,我自然得缓几天,但这于我来说并不重要,顶多算是我当年瞎了眼上了当才高价买来这么个东西,其他又有何妨?”
“不……不是这些……我之所以不告诉你,只因其中另有隐情……”
“另有隐情?什么隐情?”李二奎一愣。
再看丁长喜,竟吞吞吐吐又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了……
正当丁长喜犹豫之时,白薇在旁问道:“丁老先生,我若猜得不错的话,这恶鬼方靖远之所以一直纠缠着东真师太的金身不放,想必其中另有隐情吧?而这隐情,你显然早已察觉……”
“没错……”丁长喜点了点头。
“长喜老哥,你到底还知道什么?你倒是说啊?”李二奎急忙追问向丁长喜。
又沉默了一阵子之后,丁长喜终于一声长叹,款款道来:“我实话实说了吧,二爷,这些年方靖远之所以一直纠缠东真师太金身不放,并非是想报仇,而是……想要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