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陆烁面色愈发深沉。
他看着隐没在围观着的人群中央的、直直跪着的十余名举子。
这些举子个个跪的笔直,一动不动,哪怕只是个背影,却让人觉得他们好像都存了死志,好似此番过来,真的别无杂念,只是一心为卢世新考虑的一样。
但陆烁却觉得甚是奇怪。
居上位者,最忌讳功高震主,最忌讳臣下不忠不义!
若是这些举子先敬卢世新,而后再敬惠崇帝,莫说惠崇帝本人了,便是朝堂上的大小官员们,也是不答应的。
毕竟,科举是给大齐、是给惠崇帝培养人才的,而不是给你卢世新的!
这个道理,别说·是这些举子,便是京师随便拉出来个明事理的百姓出来,也都是懂得的。
原本卢世新考场放举子的行动,虽说有违常制,但无论从哪方面来论,都算不得什么大问题。
唯一要忌讳的,就是惠崇帝会不会将此举看作是别有用心,看做卢世新用来收买人心才故意这么做的!
这一切都只是猜测,只要过了风头,这件事淡下去了,也就没什么问题了。
况且,惠崇帝将卢世新留在皇宫当中,谁知道是在谈什么?谁知道惠崇帝是要轻轻放下还是重重处置?
一切都未明了的情况下,这些举子就大动干戈的跑来请愿……
请愿?
分明是来催魂的吧!
越想陆烁越觉得不对劲,说不得这些人是有人别有用心故意安排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加快了脚步,紧赶慢赶到了人群聚集的地方。
卢世新对他有恩,他不能看到了还装作看不到,那样的话,别人或许不会说什么,但陆烁自己却会觉得问心有愧。
若是卢世新真因此事出了什么大乱子,那可真就追悔莫及了。
眼见陆烁越走越快,后头的清泉也迈开步子紧紧跟着,等看到陆烁停下了,正待要开口,却见陆烁拐了个弯,一下子溜到了众人前头。
“让一让……让一让……”
清泉左挡右挡,好不容易走到近前,却见他家少爷已经跑到了拦住举子们的侍卫近前,趁人不备,便拔下侍卫手中的剑,直直往下跪着的举子们方向砍去。
“二爷……”
虽然看出来陆烁这是故意摆花架子、弄假动作,清泉却还是惊的一叫。
只不过,他后头的话却没说出口,很快便叫周遭人的动作撞散了。
撞他的都是围观着的老百姓!
陆烁拔剑就要砍人,弄得众人都是一愣,要不是看他长得俊朗,穿的亦是金贵,还以为是哪家跑出来的疯子。
怔愣之后,旋即就是大乱,老百姓们又是大叫又是闪躲,四散开来,你踩我的脚,我撞你的肩,原本还压抑着的场面,瞬间热闹起来。
拦截举子的侍卫也是一愣。
先是一群大声喊冤的举子,又来个拔剑砍人的书生,这是要闹哪样啊?
不过,看陆烁打扮金贵,加之有领头的衣襟看出来陆烁的身份,再则,陆烁拔剑砍的,正是此次闹事的举子们,侍卫们倒是没有直接攻击陆烁,而是三两人一起上前拦住了他。
陆烁原本目的就不在砍人之上,不过是借此发挥罢了,被人拦了,他也就此住了手。
要不然,别说这三四个人了,便是再多来几个,凭他手中的这把剑,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把剑还握在陆烁手里,他神情亦是恼怒气愤,看着比那些闪躲的举子还要愤然几分。
“住手……住手……”
眼见好不容易拉住了陆烁,认出他身份的头领擦了擦额角的汗,哀声问道:“陆公子,陆公子……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这些人,可都是此次会试的举子,与您是同科啊,您上来就拔剑,若是伤了人,不说这情分不情分的了,便是您自己,怕是也得不了好啊……您可要好好想想啊……”
一听陆烁居然也是举子,并不是什么疯子,乱糟糟的围观百姓才终于镇定下来,不再乱跑了。
清泉也终于稳住了身子,勉强打起精神去看陆烁。
陆烁怒目瞪着这些举子,面色涨红,看着十分愤然。
“哼!什么同科?烁羞与此等不忠不义之人为伍……”
他将每一个字都说的咬牙切齿,好似跟这些举子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看的围观百姓一惊,清泉也是一愣一愣的。
什么情况?
不忠不义?
羞于这些人为伍?
二爷不是刚来吗?这些举子……他好像并不认识吧!
不止清泉这样想,毫不知情的百姓们更是这样想……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到底啥意思?
老百姓们纷纷议论起来,说什么的都有。
至于那些被陆烁指着的举子们,有些人一脸茫然,但大部分却是气的吐血。
不忠不义?
喂,哥们儿,咱不认识吧!
怎么一上来就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哥们儿是杀你爹了还是抢你家粮了……
“额……”
那头领也是一愣。
虽然今天的事情,是蔡绍虞特意派人搞出来的,但他们这些只负责拦截举子们的侍卫,对这件事背后的安排,却是半点也不知情的。
“陆公子,这些举子不全是京师人,跟您应该没怎么接触过……这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眼看举子们的事情还没摆平,又添了个金尊玉贵的陆烁来捣乱,头领也是头疼啊,当即和起稀泥来。
陆烁岂能让他如愿?
“没接触过?”
陆烁嗤笑一声,不再看那头领,而是垂下手中的剑,用手点了点还在地上跪着的几名举子,眼睛扫视围观着的众百姓,大义凛然道:“忠君,尊师,此为天道!圣人以此言教导世人,烁深以为然,一直以此言立身……但这些人……”
陆烁又用手点了点那些瞠目望着他的举子们。
“这些人,枉为读书人,枉读圣贤书!享受天恩,却一不敬陛下,跪地威胁,致使圣上天威受损,二不尊先师,妄自揣测,陷卢总裁于不忠不义之地……分明是别有用心,故意破坏君臣之谊,搅乱科举秩序,这样不忠不义之人,分明与奸细无异,难道不该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