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得很，夜很暗，完全看不到月亮和星星的影子。他只身一人，沿着路边慢慢走着，过往的车灯晃得他睁不开眼。他也不想睁开了。爱走到哪就走到哪吧。天涯海角，何处不能容身？
对面一个车灯慢慢停了下来，他吃了一惊，还以为是拦路抢劫的。劫就劫吧。跟着上梁山才好呢！下来的却是燕儿哥哥。“我放心不下你，回来接你，上车吧。”
车里只剩有他们两个，两个男人。
“旭，我知道你爱我妹子，她也爱你，你俩从小就互相喜欢。你们所有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
“嗯……”
“可是，有爱无份也是枉然。既然走不到一起，那就互相忘记吧！”
“哥…………”旭再也忍受不住，他无法再在哥哥面前掩饰了。
“唔……唔……”他哭出声来，他的感情，怨苦，委屈，全都喷薄了出来。
“我也很难受，为了你们。幸亏妈妈没事，我也不想责怪你们了。”哥哥说。
“…………”
“对她放手也是爱她的一种方式。”哥哥接着说。
“可是，我放手了，？”旭很不平。
“会有人的。爱情是一码事，婚姻是另一码事。其实，我也有过揪心的取舍，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哥哥原来也曾有过这样的爱情。
“是吗？”旭有些不信。
“你们两个只关心自己的爱情，哪里关心过我？从来都是我关心你们！”
“真的是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旭又想起了庄子的那句话。
“时间久了，就会好起来的。时间能冲淡一切。你们两个都想开点，好吗？”哥哥说。
“只能这样了。”旭很无奈。
忘掉一个深爱的人哪有那么容易？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注36）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
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
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妈妈和奶奶早就在门口等着旭。见到他回来，终于放了心。
妈妈眼睛也湿湿的。
“妈妈对不起你，没有给你最好的出路，更因为自己的面子，毁了你和燕儿的感情。”
“妈妈对不起你，如果你上了大学，如果……，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也抽泣起来。
“妈……，不要难过，你给了我生命，把我养大，怎么还能说对不起我？！”旭安慰着妈妈。
“我会找一个比她女儿更好的媳妇，好好孝敬您！”旭这样表态。
他恨燕儿妈妈吗？恨不起来，他恨燕儿吗？没有，相反，他更知道了她的爱，他更爱她！
可是，他能找到比她更好的媳妇吗？他并不确定，也许只是他自己内心的愿望。
“妈妈，该走的终究会走，你放心吧，你儿子不会有事的！”
是的，后天就又要走了，他怕妈妈会担心。
“妈妈相信，相信。你一定要给我好好的……”妈妈更忍不住眼泪。
无论什么时候，妈妈的爱都不会改变！
没有了爱情，没有了会好一些。可是，看到昨天收拾了一半的行李，突然想到，如果昨天就那样带着燕儿决然而去，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但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时间不可能倒流，接受现实吧！
只能这样了。
那就这样吧再爱都曲终人散啦（注38）
那就分手吧再爱都无须挣扎
不要再问我怎舍得拱手让他
你走吧到了记得要给我通电话
那就这样吧再爱都要sayonara
再给抱一下闻一闻你的长发
不要再哭啦快把眼泪擦一擦……
他给燕儿留了一封信，信中只有四个字，加上一个感叹号。
忘了我吧！
辞别了妈妈，奶奶，小侄子，心爱的狗，又到姥姥那里转了一圈，旭终于又回了一处。从那里登上一列开往东北的火车。
这是一趟慢车。因为路程短，坐的是硬座。车厢里人不多，只有几个去上学的大学生。队上其他人都已经走了，和旭同行的只有一位和他年龄相仿的女工，去年刚毕业的大学生。还在实习期，正在学习采集站修理，算是仪器组的成员，去年也在轮南三维。她叫絮。居然和旭同音。
她拥有和蕾一样的眼睛和秀发，而鼻子和嘴巴的模样却像极了燕儿。
车行得太慢，几乎是个站就停。要经过天津，唐山，沈阳，最后在长春下车，再转乘公共汽车，到达吉林省的榆树县。小队就在那里的一个镇上。
不一样的路程，不一样的风景。可是旭这时候却无心看风景。他心乱如麻，思绪纷繁，理不清个头绪。
他和燕儿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记不清了，好像没有个清楚的界限和明显的开端，自然而然地，就爱上了。
他想起了燕儿给他讲进位退位加减法时候的认真和耐心。
他想起了燕儿因为他划的那道红线的委屈。
他想起了初中第一天她为他辩解的理直气壮。
他想起了他俩在集市上讨价还价照合影的甜蜜。
他想起了在打工的工厂里一起听收音机的幸福。
他想起了她给他买的香香的肉饼。
他想起了他送她上学挤火车的辛苦。
…………
这一切都已随风而逝，化为乌有！
真正的纯粹的恋爱，真的经不起现实的碰撞吗？
是啊，如果自己的妈妈对她妈妈的气话只当听不见呢？也许事情不至于此。
可是，妈妈也是很要强的人！妈妈觉得自己没能尽全力供养自己的儿子上学，她总是觉得对不起儿子。燕儿妈妈的话像刀子一样狠狠挖进了她的心！妈妈怎能不……
talktoftly轻轻的告诉我（注39）
there‘sthgyoureyes你眼里藏着千言万语
don‘thangyourheadrrow不要因为悲伤而垂头丧气
andpleasedon‘tcry请不要哭泣
iknowhowyoufeelside我能理解你的内心
i‘vebeentherebefore我也曾经历过
thg‘schanggsideyou你的内心在慢慢改变
anddon‘tyouknow只是你从未发觉
don‘tyoucrytonight今夜别哭泣了
istillloveyoubaby我依然爱着你宝贝
don‘tyoucrytonight不要哭泣
don‘tyoucrytonight别哭了
there‘sheavenaboveyoubaby宝贝，天堂就在你的上方
anddon‘tyoucrytonight所以别哭了
沧桑，哀婉，柔情，真挚，令人荡气回肠……
giveawhisper在我耳边轻轻呢喃
andgiveasign再给我一个你的印记
giveakissbeforeyoutellgoodbye在离开我之前，请最后给我一个吻
don‘tyoutakeithardnow不要觉得这样很艰难
andpleasedon‘ttakeitbad也不要认为这不可理喻
i‘llstillbethkgofyou我会一直想着你
andthetiswehadbaby还有我们一起度过的曾经，宝贝
anddon‘tyoucrytonight今夜不要哭泣
don‘tyoucrytonight今夜不要哭泣
don‘tyoucrytonight今夜别哭了
无奈和失意之中不正是极至的愤怒！
andpleasereberthateverlied请记住，我从不骗你
andpleasereberhowifeltsidenowhoney也请试着读懂我内心的感受，宝贝
yougottaakeityourownway你选择了你自己的方式
butyou‘llbealrightnowsugar但你一定会好起来的，甜心
you‘llfeelbettertoorrow你明天就会好起来的
etheornglightnowbaby天就要破晓了，宝贝
anddon‘tyoucrytonight所以今夜别哭了
anddon‘tyoucrytonight今夜不要哭泣
anddon‘tyoucrytonight今夜不要哭泣
there‘sheavenaboveyou天堂就在你的上方
anddon‘tyoucry不要哭泣
don‘tyouevercry再也不要哭泣
don‘tyoucrytonight今晚不要哭泣
babyaybeday宝贝可能某一天
don‘tyoucry你不会哭泣
don‘tyouevercry不会再哭泣
don‘tyoucrytonight今夜别哭泣
一阵加长的低鸣，一种撕心裂肺的心痛！
“这不就是在为我们而唱吗？我的宝贝！我的燕儿！这个夜晚，你也还在哭泣吗？请不要哭泣了吧！逝去的就是永恒！我爱你的心永远不变！把爱情珍藏吧！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旭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尽情释放吧，大哭吧，任泪水滂沱而下吧，不要去擦干它吧，让它也流入大海吧！原来黄河入海，也是高山上的雪，因了告别蓝天的不舍而流下来的泪。大海，大海是天下所有泪水的归宿！
喝酒！喝酒！
与君共进一杯酒，与尔同销万古愁。（注40）
对面的絮更是不知所措，她害怕他会喝醉。但她也很快明白了，她对面的这个男人是失恋了。否则，哪有这么痛彻心底的伤？她递过来一小片柔软的纸，面巾纸，竟然又是“心相印”！
心相印！却不再相依！他知道，燕儿对他也是不舍的，可是这有什么办法？那就这样吧！再爱都曲终人散了，再爱都无须挣扎！
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倾耳听。（注41）
他去借人家的吉他。那位学生最初有些犹豫，但看到他泪流满面的样子，最后还是给了他。他弹不出什么曲调，只会用手指疯狂地拨弄，吉他发出沉闷的共振声。伴着他的心情，发出男人的低吼。
他已经醉了。
everynightydreas每一个夜晚，在我的梦里（注42）
iseeyou,ifeelyou我看见你，我感觉到你
thatishowiknowyougoon这就是我如何知道你会继续
faracrossthedistanceandspacesbeeen跨越我们心灵的空间
youhaveetoshowyougoon你向我显现你的来临
nearfarwhereveryouare无论你如何远离我
ibelievethattheheartdoesgoon我相信我心已相随
onceoreyouopenedthedoor你曾经再次敲开我的心扉
andyou‘rehereyheart你融入我的心灵
andyhearillgoonandon我心与你同往与你相随
lovecantouchoi爱触动我们一次
andstforalifeti就能够持续一生的时间
andneverletgotillwe‘regone不愿失去，直到永远
lovewaswhenilovedyou爱就是当我爱着你时的感觉
oruetiiholdyou我牢牢把握住那真实的一刻
ylifewe‘llwaysgoon在我的生命里，爱无止境
nearfarwhereveryouare无论你离我多么遥远
ibelievethattheheartdoesgoon我相信我心已相随
onceoreyouopenedthedoor你曾经再次敲开我的心扉
andyou‘rehereyheart你融入我的心灵
andyhearillgoonandon我心属于你，爱无止境
you‘reherethereisnothgifear你就在我身旁，以至我全无畏惧
andiknowthatyhearillgoon我知道我心与你相依
we‘llstayforeverthisway我们永远相携而行
youaresafeyheart在我心中你安然无恙
andyhearillgoonandon我心属于你，爱无止境
只是，在不久的将来，他们各自结婚的时候，将不得不把这无止境的爱永远埋藏。
你问我这世界（注43）
最远的地方在那里
我将答案抛向蓝天之外落在你心底
如果你的爱总是逆向行驶
你说你爱我
我怎么能跟得上你
你问我这世界
最后的真爱在哪里
我把线索指向大海之外直达我怀里
如果你的心总是闭上耳朵
我说我爱你
你怎么能听得下去
诺言背叛诺言
刀子背叛缠绵
刺进心头我却看不见
我忘了喊痛忘了恩怨
任爱情麻木哭泣的脸
永远背叛永远
泪水背叛双眼
爱到深渊我还不改变
我宁愿相信你的欺骗
再不让我有对你去恨的一天
可是，他们谁都没有背叛谁！
手指都已经磨破，露出白色红色的肉，鲜血染红了琴弦，他却丝毫不觉疼痛。他将手指含进嘴里，他在舔舐自己的伤口，十指连心，心中的伤口却舔不到。
他把手指插进酒杯里，一阵疼痛，一阵眩晕，他昏了过去。恍惚间，就要摔倒的时候，早就跟着他落泪的絮却努力撑住了他，他跌跌撞撞地，倾倒在座位上，头却放在她的腿上，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