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廷议魏党一派突然遭受无妄之灾,连姚尚书都吃了挂落,众人这才回味过来,原来今天的主要目标竟不是杨晨。
能站在这个大殿上的都不是傻子,谁还能嗅不出这其中的味道。有人借题发挥,仓促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姚尚书给拉下了马。
于是乎,有人欢喜有人愁。
愁的自然是魏党一派,打从去岁楼外楼事件,冒出个杨晨,好像姚家就开始霉星高照了,只要涉及杨晨,姚家铁定倒霉。
魏党一派再看那个依然跪在殿中,仿佛已被忽略的家伙,心中无比幽怨。
户部侍郎姜大人再次跳出来:“启禀皇上,杨晨已对前日之事供认不讳,自认违纪失职,理应严惩。”
朱媛媛低着头,翻了个白眼,你们总算又想起姐了。
看戏看到这个时候,朱媛媛已经无心为自己辩白,用一点小小疏忽,小小惩戒,换来对姚家的打击,康家的丢脸,相当值,又何必再动用后招。先前不知李歆瑶的心思,她才定了那一计,如今既然知道了,她哪里还敢使用,这份情若是欠下,她上哪弄一个真杨晨给李歆瑶?
安心等候发落便是。
皇上看着杨晨,心中盘算着,给他个什么处分比较合适。
怎么处分他不想问督察院,亦不想问大臣,这件事可大可小,大臣们在外头有点产业,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本是一场商务纠纷,他们自行解决了便是,谁知姚家就是揪住杨晨不放,借机弹劾,以至于偷鸡不着蚀把米,惹了一身骚。
皇上慢声问道:“杨晨,你还有何话要说?”
皇上的意思是让杨晨表个态,诚恳自省,他就好顺坡下驴,不轻不重的意思一下就算了。
朱媛媛深深垂首:“微臣确有过失,请皇上责罚,微臣定虚心受之,痛改前非。”
皇上满意地点点头,正要发话。
只见靖南侯出列,高声道:“臣有话要说。”
大家的眼角嘴角皆是狠狠的抽了几下。
难道今天的戏码还没结束?靖南侯平靖了海寇,算得上是这十多年来最大的战功,眼下龙恩正盛,而且靖南侯向来是被认为魏王一党,此时跳出来,八成是要为姚尚书挽回一点颜面吧?只是不知,这次又会来个什么样的转折。
朱媛媛的感觉也很不好,却不是大家想的那样。
只听靖南侯唠家常似的,说道:“前日,小女去瑞福记,因其嫂嫂生辰在即,想给她嫂嫂买块好料子,却不料遇到有人在瑞福记闹事,这场风波,小女从头看到尾,回府便与家人言,当时杨晨其实说的是……”
靖南侯顿了顿,才下定决心说:“杨晨说的是,在下乃瑞福记小东家之代言人,而非在下乃是瑞福记小东家。只怕是当时人多嘈杂,大家没能听清楚,但小女当时就在杨晨身边,却是听得真真切切。”
大殿中再次哗然。
这里头的信息太劲爆了,大家关注的不是杨晨说了什么,而是靖南侯居然当众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什么小女就在杨晨身边,什么意思?
一个本应藏在深闺的闺阁千金,出趟门上个街什么的,有正当的理由都说得过去,但出了事,却堂而皇之的站在杨晨身边,这里头的暗藏的信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靖南侯这么做是什么意思?弃自家闺女的声誉与不顾,来替杨晨开脱。而杨晨宁可认罪也不改口,到底是杨晨与李小姐之间有什么暧昧不明,还是杨晨实在正人君子,不愿用李小姐的清誉为自己辩解。
朱媛媛一个头三个大,心说,这下好了,这份情不以身相许都难了。
真没想到李歆瑶居然说动老侯爷,当庭为他开罪。
这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难怪早间翠烟会对他说那样的话。
只听靖南侯很诚恳地说:“臣只是有一说一,若是知而不言,实为欺君也。”
魏王的脸色难看极了,他都不敢相信作为他的拥护者靖南侯居然会跳出来帮杨晨说话。莫不是看上了杨晨,想招了当女婿?
好吧,只要靖南侯的屁股没有歪,招杨晨当女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要是能因此把杨晨也拉到自己这方阵营,倒是坏事变好事了。
这样一想,魏王又冷静下来,决定还是保持缄默。
李澈蹙着眉头,想到了一些比较麻烦的事,他让媛媛想想看,有没有法子为自己开脱,没想到媛媛用的这一招。
不得不说,这一招的威力很大,效果相当好,谁会去质疑靖南侯?
可问题是,但凡还有点脑子的,都能想到另一层意思。
媛媛啊媛媛,你这不是自找麻烦吗?还不如就这么认罪来得好。
最终,皇上以杨晨早退为借口,罚了他三个月的俸禄。
一场纷争,雷声大,但最终落下的冰雹砸的却是姚尚书,杨晨只沾了几滴毛毛雨。
散场的时候,朱媛媛看到靖南侯又似幽怨,又似警告的瞪了她一眼,那意思似在说。老子为了你牺牲大了,你要是敢对不起我女儿,老子定捏死你……
朱媛媛不由打了个哆嗦,心中喟叹,少不得要亲自登门去道谢一番。
没有人刻意的来与杨晨说话,大家各说各的,各走各的,朱媛媛看到宋子楚和梅大学士一道走了,李澈连眼神也没跟她交流亦走了。只有秦王从她身边的经过的时候,讳莫如深的笑了一笑。
朱媛媛心说,笑什么笑?别想姐承你的情,你不过是借着姐的事阴了姚尚书一把,你还得谢谢姐呢!
此事按下不提,朱媛媛老老实实回凤台阁去了。
既然只是罚俸三月,她当然要回编修房工作去。
吴启山见她回来,笑道:“好了好了,虚惊一场,不过,你下次说话可得注意着点,这满城都是御史,御史言官就跟苍蝇似得,无孔不入,一嗅到点味儿就飞过来。”
朱媛媛拱手道谢,她哪里还敢,看来以后在外面说话做事都得慎之又慎,以免再招来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