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命?难不成是去剿匪吗?”
闻言,齐老大有些意外的看了眼旁边这年轻男子,然而却是摇头道:“不是!不过也差不多,这几日口粮减少我想大伙心里都有数了,不仅仅是咱们,其他各营粮草也早已不济,所以上边打算在咱们右卫新军中挑出一营精兵前去运粮,虽说是运粮,但或许却比去剿匪还要凶险得多!”
“怎么说?莫非这运粮还有什么门道不成?”齐老大左边那汉子打着呵欠道。
见齐老大笑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这年轻男子便道:“天气一冷,关外的鞑靼人八成又得进关内劫掠,几月前,他们可闯进关来差点将大同城给攻下,所以说,咱们这些没上过战场的新营能是凶狠的鞑靼人对手么?”
“怕什么!更何况这里离大同远着呢!难不成咱们还千里迢迢从甘州跑到山西运粮不成?”齐老大旁边那人仍是不以为然。
“呵……”这年轻男子轻轻呼出一口热气,搓了搓手心有些担忧的道,“这粮哪有那么容易运,路上可是凶险,一旦有失小命便是不保,就算侥幸逃得命,粮食弄丢了,也逃不了被军令处置人头落地的结果,也不知这倒霉差事该到哪一营头上。”
“齐老大,不会真是要跑去大同运粮吧?”
齐老大苦笑道:“当然不是,具体哪里我也不得而知,不过路程也不近就是了,否则还挑精兵去做什么,随便哪个新兵营不行?”
年轻男子自然看出了他那点小心思,便故意愁眉苦脸的道:“那最好别找上咱们哥几个,若是撞上鞑靼人,这简直是有去无回的差事!”
见他终于也有看不明白的事,齐老大突然拍着胸膛道:“放心,咱们丙字营赵把总跟王参将王大人可是走得近乎,千总看在王参将面子上,你们就放宽心吧,定然是轮不到咱们去的!”
“你这人好生可恶,何不早说?害弟兄几个担心!”
齐老大朗声笑道:“哈哈!好了,到时辰了,咱们该去巡夜了,韩兄弟,你自己在这里烤火吧,烤暖了身子就赶紧回营帐去,小心叫赵把总瞧见!”
齐老大说着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便要往账外行去,年轻男子却突然道:“齐老大,兄弟想跟你商量件事。”
待齐老大诧异回头,他又道:“这夜寒风彻骨的,你们三人不如分开来巡算了,也不必那么遭罪不是,反正我也睡不着,你看如何?”
齐老大眼前一亮当即点头应下:“那敢情好啊,还是你韩兄弟够仗义,这样吧,你身子还冷着,我们俩先去回来再换你们,正好还能换下两身冬衣与你们弟兄。”
“那就多谢了!”年轻男子笑着送齐老大二人出了营帐,然后他又朝四下望了眼,附近并无旁人,远远的只见几个士兵正缩着身子在巡夜,这才回到火堆边上坐下。
营帐里静了好一阵,见韩元恺盯着跳动的红色火苗沉吟许久没有说话,陆大虎似乎再也忍不住一般开口道:“你有什么打算?难不成就一直在军营里藏下去么?”
“我……“韩元恺迟疑了下,然后又缓缓说道,“大虎兄弟,待发了军饷,我打算找机会出一趟营。”
闻言,陆大虎心下一动,随后又惊疑的盯着他问道:“这营中管得紧,轻易出去不得,你怎么出去?”
“他们方才不是说了么?”韩元恺回道,说话间嘴角不觉浮起一抹苦笑。
“难不成你想去运粮?”陆大虎一惊,嗓门不由大了些。
“不错,这是个好机会,只是具体内情我还不清楚,到时候如果可以,我想跟着去……”
“你……”惊觉声音大了些,陆大虎又压低了些嗓门,“你自己都说了这时节运粮就是九死一生,且不说外边流民四起啸聚为匪,只说这时节鞑靼人随时都有可能进关劫掠,谁也不知道他们会从哪里闯进来,到时候若是撞上了只怕性命难保!”
“乱世就要开始了,大虎,到时哪里都无安全之所,不如奋力一拼!”韩元恺知道,粮草不济,新营冬服没有,裁军就要开始了,若是不立下功勋,混个将官做做,只怕自己也会被裁汰,倒那时可就没有地方藏身了。
“你……看来是我错怪你了,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么你去哪我就跟到哪。”
“你不问问我如何笃定世道将乱么?”
“我信你……”陆大虎正说着,便听见外头突然响起动静。
两人对视一眼,慌忙起身掀开帘帐一瞧,只见远处一条长长的火龙正往营门而来。
……
皎洁的月色将这坐落在山脚下的村落照得明亮如镜,只是总有那么些地方是光所不及的。
村落最边上,靠近山脚的一幢小木屋后边,便是一丛灌木,林子里暗光涌动还有些淅淅索索的声音发出。
阴影下,有一人在蹑手蹑脚靠近那幢瞧上去有些孤零零的小木屋,木屋的窗户开着,如水的月色泼洒进了屋中。
一个身着素白色袄裙的少女正坐在窗边,那如瀑的乌黑长发在月色下发着亮,只是简简单单的挽起,却还是有几缕执拗的从肩头垂下,叫那张柔美的侧脸多了丝朦胧。
少女一手拿着一件衣服一手拿着针线正在缝补着,窗边的案台上还放着些布料和鞋样子,袖子滑动时而会露出半截洁白如藕的手臂。
扒在树后的那人双眼发亮、喉头耸动,浑然好似一头饿狼!
“噼啪!”那人心痒痒的想要在摸近些看得更清楚,不想却是一个不留神踩在了一根枯枝上。
“谁?”外边的异样惊动了那正专心缝补的少女,少女身子一颤,仿佛一只受惊的兔儿般双眼满是慌乱和骇然,大气也不敢出的盯着不远处那处朦胧看不清的林子。
可少女大睁着一双好看的眼睛看了好久,也没瞧见外边有什么异样,林子里静悄悄的,村落也是一片祥和宁静,虽然如此,她还是将窗户给掩上了。
看着那少女的身姿消失于窗后,扒在树后的那人有些意犹未尽的砸吧了下嘴,正在这时,本来早已安歇下的村落里突然有一幢屋子亮起灯光,这人只得不甘的又看了眼面前的木屋,便从树后阴影中现出身来,蹑手蹑脚的走回村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