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山之中,在林子里跑了一夜的几人终是累得走不动道了,寻了个隐蔽的去处停了下来。
虽然陆大虎马背上挂着的行囊还有些干粮和水,可毕竟不多他们不敢坐吃山空,便打算出去找些野果充饥解渴。
再说江二半夜时忽然虚弱不堪,人更是迷糊起来,几人仔细一看才知道他受了伤,幸好有马可以驮着他走,虽然因此脚程慢了些,但好在终究有惊无险一直没瞧见后边有人追来。
此时一行人人困马乏的,肚子也饥饿难耐。是以歇了一阵,陆大虎和江翠翠两人便一起到附近的林子里去,打算摘些野果子和寻些草药回来。
待二人离去,韩元恺看着靠在树干上虚弱之极的江二心里边非常不是滋味,昨夜那惨烈一幕又浮现眼前,一众人落到如此地步可以说皆因他而起,若不是如今江二受伤,他真想离得远远的。
听着身旁之人唉声叹气的,江二无力的抬起眼皮瞧了韩元恺一眼,虚弱的说道:“后生,不必如此,你已经尽力了。”
韩元恺一脸的疲惫,深深一叹道:“江叔,你说他们为何要去还那么许多无辜性命?我和这块牌子真有这般重要么?”
“咳咳……还是没有想起来么?此毒当真霸道,我真怕……咳咳,我也会忘了……翠翠和她娘。”
“什么!江叔你……”韩元恺本来靠在树干上喘着粗气,这一听顿时直起腰来,脸色十分的难看。
江二强笑道:“莫要声张,说来也巧,若非靠那几颗丹药强撑着,我只怕早已不行了,后生,此事莫要让翠翠知晓。”
“江叔,那要如何才能救你?”韩元恺急道。
“咳咳!没法子了。”
“江叔,怎么会?”
江二歇了一会,才有气无力的道:“我吞的那些药丸既救命也害命,也不知还有多少时日,或许还能再撑几个月罢,此事千万别告诉翠翠。”
“江叔,都怪我,要是我不回来,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韩元恺对面前这人心情十分复杂,如今知道这个消息心中突然还有些空落落的。
见他一脸自责,江二苦笑道:“后生,与你无关,本来我与那老贼也有血海深仇,即使他不来寻我,把翠翠安顿好我也会去找他报仇雪恨的。”
韩元恺看着他苍白之极的脸色上那抹似自嘲又似痛苦的笑,终究没忍住问道:“江叔,是不是因为您的妻子?”
江二一愣,认真的上上下下看了遍面前这男子,稍久,郑重点头道:“没错,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当年翠翠她娘就是为了救我才死在那老贼手中的,咳咳......那年,翠翠还不到一岁。”
韩元恺松了口气,见他未有见怪,便试探着继续问道:“江叔,若我猜的没错,您曾经也是官府中人罢?”
“果真后生可畏,你猜的没错,我的身份与你一般无二。”江二晒然一笑,脸上瞧着竟似有了些许轻松之意。
“您也是锦衣卫?”
江二急促的喘了几口粗气,才道:“前北镇抚司锦衣卫总旗江丰,若按以前我还得叫你一声杨大人。”
“这……江叔说笑了,论资历您可是老前辈,再者以您的身手,这么多年只怕也早就升迁百户千户了。”对于他知晓自己底细,韩元恺倒是一点也不吃惊,倒是被他此时还能如此玩笑的口吻说出来有些不解。
化作江二的江丰道:“呵,朝廷黑暗,若是没有些别的手段,再好的本事再久的资历也是无用,若非知晓你因毒一时忘了之前之事,我还当你是个假冒的,说起来我能进锦衣卫也不过是世袭得来的位置,倒与我所痛恨的人一般无二,或许,这就是人生吧。”
历史不过一个一个轮回罢了,细数史上王朝基本逃不脱三百年魔咒,无论一开始是如何的政治清明,这一切只不过是权力集中在少数一部分人手中导致的恶果,谁不想辛苦打下的江山家业世代荣享,将万世的富贵传承下去,可现实偏偏却又事与愿违,矛盾到了一定程度必然爆发。
对此,读过些史书的韩元恺自然深以为然,但他却仍故作不知的问道:“江叔,朝廷真昏聩至此么?”
在附近草草找了一遍的江翠翠心里焦急,便不等陆大虎,手里捧着几棵止血止痛的草药就赶了回来,正走到边上听到不远处两人正在谈话,说话的内容还似乎与阿爹身世有关,她便悄悄的躲到一旁。
江丰身子越发的虚弱了,嘴唇皱巴巴的,他抿了抿,话中虽有悲愤,却只能说得慢条斯:当年,翠翠她娘还未过门,我和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一起长大,我们两家又是世交,关系好到并不分你我,本来那年腊月就要迎娶她过门,没承想一次办差之时街上撞见,我那顶头上司竟然看上了我的妻子,过后背着我暗地里去说媒却被我那老泰山严词拒绝。
此贼不甘,便设下毒计陷害她家,将她全家抓入诏狱,我四处奔波救人,可没想到没过几天那贼子竟然将翠翠她娘提出了女牢秘密送到了他的府上,还特意将我调开,幸好大牢把门的狱吏与我交情匪浅,他赶来告诉我。
得知消息,我便一不做二不休潜入那人府中想将翠翠她娘救出,也幸好去的及时,赶在那人喝得醉了,我一时恼怒便将那贼子一刀杀了,这时才得知他的来头并不简单,那老贼便是他家中派来追杀我的人,我带着她趁夜逃走,如今也不知道家中什么情况,以那人权势,只怕......”
“原来如此......”韩元恺听得虽义愤填膺,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后生,我有一事想要拜托与你。”
韩元恺正色道:“什么事请江叔但说无妨,若晚辈能办到,绝无二话。”
“说来也不甚难,就是……”
“嘘!”韩元恺突然做了个嘘声的手势,便把眼往远处一坡密集的灌木丛和树干后看去。
原来是江翠翠听得入了神,她虽小心不敢闹出声响,却不想旁边突然窜出一只硕大的山老鼠,她是强忍住了没叫出声来,但还是忍不住退了两步,鞋底踩在厚厚的枯叶上发出声轻微的脆响。
一时间四周安静下来,只有不时山风呼啸而过。
韩元恺微微弓起了腰,同时手往一旁摸去,抓起弩就一个躺地往旁边一滚,把弩一举,对准了方向正要抠下驽机,却突然发现树后头是一抹绿色,韩元恺大惊,忙将弩忙下一压,堪堪收了手。
昨夜的惨重让韩元恺一惊一乍起来,都有些杯弓蛇影风声鹤唳了。
正从树后头探出头来的江翠翠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在不远处两人疑惑又复杂的目光,她脸上有些讪讪的从树后头现出身来,口中低低的叫了声:“阿爹……”
江二四下扫了眼,待她走过来,才低低斥道:“你鬼鬼祟祟躲那里做什么!差点闹出事来。”
“我……”江翠翠有些尴尬。
韩元恺见附近并无异样动静,便走回来劝道:“江叔,也是我不好,没看清楚就要动手,太过冒失,幸好没事。”
“咳咳......罢了,下次不许再这般胡闹,陆大虎呢,你不是和他一起去的么?怎么就你自己回来?”
林中一夜的逃命,警惕性极重的江二早在昏过去前就把陆大虎的底细摸了个大概。
江翠翠道:“哦,大虎哥他去找吃的了,我去找了些草药回来。”
“你怎么能一个人在林子里乱逛!”
“我……”
“嘘!”韩元恺突然又朝二人比划了个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