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江翠翠站在白马旁边,看着它只是嗅了嗅薄饼,就又抬起了马头,似乎对烧饼不太感兴趣。
江翠翠见状急忙摸着它的鬃毛,轻声抚慰道:“白马,今晚天色太黑了,家里也没有草料,所以就只有这些吃的了,将就一下,你要是饿了就吃吧。”
白马看了眼江翠翠,这才低下头去伸出舌头舔了块烧饼。
见它吞嚼有点困难,江翠翠这才想起它可能是口渴了,急忙又给了打了一瓢水放在旁边地上。回头瞧了眼,只见厨房里两个炉灶都烧得正旺,右边的屋子里,阿爹正给他调配药浴要用的药材,小芹已经在自己的屋子睡下,江翠翠想起韩元恺的神秘身份,白马又似乎对他很是特别,便偷偷伸出手去摸向白马背上的行囊。
里边是一个紧紧包着的包裹,江翠翠扭头扫了眼,见没有人瞧见这才小心的打开。包裹里头有封书信和一套男子衣物,信封上边写着“兄亲启”三个娟秀的小字,笔劲柔婉,瞧着像是女子所写,江翠翠的心忽然“咯噔”一下,生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来。
江翠翠犹豫了下,强忍住好奇的心思,还是将信封放了回去,却不小心触碰到包袱里的衣物,布料触手柔滑,似乎是用上等的蜀锦做的衣服。她挣扎了下,终究还是将包袱重新包好,放了回去。扭头瞧了瞧,见无人瞧见,又看了眼正低头喝水的白马,江翠翠悄悄回了厨房。
江二收回目光,看着躺在土炕上的韩元恺,悄悄叹了口气。把配好的药材全部研磨捣烂放进了浴桶,江二这才起身到走到门口,瞥了眼正在厨房忙碌的女儿,又侧过身子瞧了眼那匹静静吃着饼子的白马,摇了摇头,转身回去从自己的药材堆里挑了些马可以吃的还不太干的药草,走到它跟前放下。
白马低头闻了闻,比起那几个烧饼要有兴趣的多,不过它倒也不浪费,来者不拒全都笑纳。江二摸了摸马背上的包袱,把扎口解开,借着月光仔细往里瞧去,见里头是封书信和一套衣物,书信的封口还完好着,他的脸上同样闪过一丝迟疑,然而江二最终还是把书信放了回去,又将包裹捆好恢复原样,这才往厨房走去。
看着在炉火旁坐着发呆的少女,江二轻轻地问道:“蛇胆炖好了么?”
江翠翠听到门口有声音,急忙扭头看去,随后急忙站起身来回道:“爹……哦,快了!再有一刻钟就够一个时辰了,阿爹,药配好了是么?水再有一会儿也应该要开了。”
江二走进厨房,在桌上倒了碗水,一边小口喝着一边问道:“翠翠,你刚才在想什么?”
江翠翠闻言有些慌,顿了顿道:“啊?爹,我……我只是在想小芹的事,她爹现在对她很生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不知道有什么法子可以帮到小芹。”
江二看着她的眼睛有些躲闪,顺嘴说道:“哦?在担心小芹啊,她爹就是那脾气,小芹也是为了你,明天一早我去她家走一趟,顺便给小芹把嫁妆的事办了。”
江翠翠幽幽一叹,道:“小芹她可能不会跟大牛哥成亲了。”
江二不禁追问道:“为什么?出了什么事么?”
江翠翠便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个清楚,江二听了也不禁皱起了眉头,“大牛那孩子瞧着并不像那不守信诺的人,更何况是对小芹,或许有别的原因,又或者被什么紧要事给耽搁了。”
江翠翠摇了摇头,神色颇为无奈的说道:“我都跟她这么说过了,可她就是不松嘴,坚持要把亲事退了。”
江二想了想,将碗里的水一口饮尽,接着说道:“那我明日顺便跟小芹她爹说一下,让他们去问问大牛,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见驴火有些黯淡了,江翠翠忙又回到炉灶前坐下,听到阿爹这么说,她一边添着柴火一边说道:“嗯,我也觉得大牛哥不是那样的人,希望他们俩赶紧把误会解开吧。”
“翠翠!”江二忽然低声叫道。
“嗯?”江翠翠将手里的柴火添进炉灶,仰起头看着江二,眼神有些疑惑,“怎么了?阿爹。”
江二看着已经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儿,忽然叹了口气,道:“小芹都要成亲了,你跟她一般年纪,也是时候……”
江翠翠听了有些慌,吃吃地道:“爹……怎么今日要说这些?”
“翠翠,以前是家里光景不太好,阿爹也醉心岐黄之道,一直没能给你攒下笔丰厚的嫁妆,所以就一直没提,”江二说着有些愧疚的转过头去,看着洒落院子里皎洁的月光,神情有些复杂,“如今咱也有了些银子,一眨眼你都十五了,是时候给你找个好人家了。”
“阿爹,我……可是……”江翠翠声音有些慌。
江二头也不回,声音带着些感伤的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愿意吗?”
江翠翠愣了下,见他一直看着院子外,忽然想到了什么,头埋得更深了,声音低低地说道:“不……不是的,一切全凭爹做主便是。”
江二看着羞涩不已的女儿,忽然明白了什么,顿时觉得有些心疼,可是想起妻子,便又狠下心来,对此只做不知,心中暗暗叹道:“可惜!你不是个可以过平静日子的人。”
正羞涩不已的江翠翠,忽然想起了刚才瞧见的那封信,刚想跟阿爹说起,却又住了口。毕竟偷看别人的包袱,实是十分无礼之举,随之想起了韩元恺迷雾重重的身份,江翠翠又有些担忧起来。
……
王家大院内,灯火已渐渐熄了,唯独内院里的一处房子还在亮着灯光。
“什么!”
忽然,房间里传出一声怒喝。
王青还没听完小厮回报,就气得一把将桌上的茶盏扫落,又是“哐啷”一声响起,茶水碎瓷四溅!然而那鼓囊囊的胸口仍自起伏不定,一双尖锐的眼睛四下乱扫,待瞥见那小厮唯唯诺诺的,王青觉得头上更疼了,不禁冲上前恶狠狠的踹了他一脚。
“砰!”的一声,小厮胸口挨了一脚,却不敢叫出声来,急忙爬起身跪好,却不想一膝盖磕在了一片碎瓷上,扭曲的脸上那两只眼睛顿时瞪大了,然而他却只敢默默吸了口凉气,就又忍痛继续快声说道:“老爷,这或许只是江二安慰他女儿的说辞,当不得真的!”
得知韩元恺伤势并没自己想象中的严重,王青气得脸色铁青,不过也并不十分相信,毕竟他亲眼所见,常人受了这般的打,不死也得躺上个把月,又一听小厮的说辞,气也就消了些,道:“哼!还有什么,快说!”
战战兢兢的小厮慌忙一口气说道:“回老爷,小的还听到了,江二的侄儿根本就不是他的侄儿,他就是个没有路引的流民。”
“哦?确有其事?你没有诳我?”王青弯下腰去,一脸质疑的盯着跪在地上的小厮。
小厮额头不停地冒出冷汗,却也坚持着迎上王青的目光,快声说道:“借小的十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诓骗老爷,这是小的亲耳听见那两个姑娘说的,以她们之间的关系应当不会有假。”
王青顿时喜笑颜开,语气十分激动地说道:“好啊!果然与我猜的一般无二,你可立了功了,快快起来!还跪着做什么?还听到了什么,快快一并说出来!对了,你没有被江家人发现吧?”
小厮如蒙大赦,毕竟有小六子活生生的例子在前,更何况自己还敲了他一棒子,见他并不是虚词,方才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起了身,同时口中继续回道:“老爷,没有什么了,夜深了,那个叫小芹的就去睡了,小的等了许久都没再听见声,江家人一点察觉没有,怕老爷等的着急,小的……就回来了。”
王青见他怕的大气不敢喘,忙咧嘴一笑,说道:“不妨事,回来就回来了,打探到的消息已是足够,你慌什么?老爷我还得让你再去办件事,回来少不了你的好。”
“小的但凭老爷差遣!”小厮抱拳作揖道。
王青扫了眼门外,挥手让他靠近,随后轻声吩咐了几句,待小厮应声走了去,他这才冷冷一笑,自言自语的道:“好个深藏不露的土郎中,别以为你攀上了张大户,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死活不肯把女儿嫁到我家?我王家还屈辱你了不成?嫁人......嫁人……莫非你中意的人是他?哼!屡次三番折我颜面,这份屈辱定百倍奉还!江二,你我走着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