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驾!驾!”
看着日头一点点的落下,他的心似乎也跟着沉了下去,韩元恺骑着白面公子的骏马疾驰在杳无人烟的乡道上。
从泛红的天边收回目光,盯着前方道路的韩元恺,还是时不时就要往左右扫上一眼,马鞭在空中飞扬,手腕一抖甩出漂亮的鞭花,“啪”的一声和着韩元恺嘴里发出急促的御马声,胯下的白马似乎也感受到了坐在背上之人的心事,闪电般跑得飞快,“哒哒”的马蹄声响彻黄昏里寂静的山谷。
“呼呼呼……”
风骤起,脸上的汗珠混着尘土钻进大张的嘴里,干涩呛鼻,迷人眼睛,韩元恺依然赶马不停。
从金黄的阳光下窜到火红的夕阳,韩元恺根据着张大户口述一次的路线,且路上分岔路不多,终于在经过不到半个时辰的奔跑之后,远远的终于瞧见了前边一条分岔路,右边的道路上还有一个山坡,坡上一片密密麻麻的林子,过了林子再拐个弯过去就是王家庄。
韩元恺扭头撇了眼日头,见已经落下去一小半了,虽然已到分岔路口,但却丝毫不敢懈怠,他拍马速度不减拐到右边的村道上,一人一马快如闪电,直接就向着山坡冲了上去。
韩元恺耳边风声呼啸,没有听见前头林子里边隐隐传出的说话声,却是几个被安排守在王家庄村头的汉子,里边只有一个是王青的家丁,其他都是从镇上找来的泼皮无赖。
见村子里热热闹闹的,自己这些人却只能在这里喂蚊虫,他们自然是满腹的牢骚。况且等了两三日功夫,都不见王青说的人出现,加上天色已晚,前边又被山林遮住了夕阳,黑漆漆的一片。想来不会再有人经过,都有些松懈,便两边各聚在林子里头谈天说地,也就没人放哨,待韩元恺跑到坡下边,这些人才听到那急急的马蹄声。
那王家小厮急忙起身跑到路边探头一瞧,见果真是要拦的人,一摆手,身后和对面那些泼皮慌忙起身,一窝蜂的打算跑回事先安排好的位置。
却不想韩元恺座下那匹白马速度奇快,那些泼皮见已经来不及,便也就弃了前边设好的两道机关,见韩元恺来势汹汹,两边林子里本该跑到前边去的两个泼皮,都聚在中间的绊马索,左右各三人,蹲下了身子手中紧紧地拽住了绳索,就等着韩元恺过来。仔细一看,三指来粗的麻绳末端还拴在林中的大树桩上,那王家小厮跑在前边一点,准备指挥着泼皮们将疾驰而来的一人一马绊倒在地。
“哒哒哒……”
马蹄如雨,点落地上溅起尘土,一人一马速度不减,径直冲上了山坡!
韩元恺右手使劲攥紧了掌中的长棍,这根棍子虽然瞧着普通,倒却也十分结实,握在手中给人一种沉甸甸的质感。心中稍安的韩元恺目视前方,双眼余光却在小心提防着两边林子。
路上他早就想到了,不仅仅是山脚下王青派了人阻扰,镇子口那些挡路的闲汉只怕也是王青的安排,一路上都没再遇到什么阻拦,他知道眼前的林子便是最好的设伏地,跑到山坡上的韩元恺,立时双眼眨也不眨的四处扫着。
忽然,韩元恺瞥见前头二十步开外的林子边上,有颗瘦尖的脑袋正从树桩后边偷偷探出来。韩元恺目光立时一凝,再往他身后的道路细细瞧去,果不其然,就发现了路面上隐隐有道新挖的的痕迹,那道挖痕径直横过道路一直延伸到两边林子里去。
“绊马索!”韩元恺不由得眉头紧皱同时勒了下马撂子,身下的白马随即便放慢了些速度,等靠得近些了,似乎隐隐听到有些声音从庄子里飘了出来。
村子里,那条通往江家院子的坡路上,正有一条混乱的长龙在向下蠕动。
长龙中间的位置,一顶慢慢移动的大红轿子夺人目光,里边坐的是换了身崭新大红喜服的新娘子。红红的新盖头下,只见她脸上画了淡淡的红妆,头上还戴着顶镶珠凤冠,凤冠上新绑了些红红的绢布,脚上一双红鞋拘谨的踏在红色的轿板上,双手更是紧张的搅在一起,红面红唇也红了眼眶。
轿子外边是六个轿夫,前后各三个,虽然是下坡路,倒也走得平稳。
轿子前头,是骑驴的王家少爷王立,他死活不敢骑马,一堆人哄了许久都不行,便也只好让人牵了头驴让他骑上。此时骑在驴子背上的王立,正好奇的四处四处乱看,瞧见大伙都对着他笑,他便也乐呵呵的对着人家傻笑。
旁边还有几个小孩跟在驴子后边跑着,正待起哄,但都被后头追上来的大人们捂住了嘴,便有些不满的挣扎着。
轿子后边跟着一队十几人的鼓乐,是王家正儿八经从镇子上请来的,此时正在卖力的演奏着。
红彤彤的队伍两边和后面都挤满了围观的村民,只因为王老爷先前说过,“大喜之日来者是客,只要是人,来了便有酒席吃。”所以,这些村民就都饿了半天肚子,等着待会儿大吃一顿。
韩元恺不敢分心去听那到底是什么声音,手中长棍攥紧,双腿一挟马腹,座下白马也提起了速度,一人一马便向着那道埋在地面下的绊马索,冲了过去!
王家小厮见他毫无察觉,心中诡谲一笑,待一人一马身位跟自己持平,后边高高抬起的手猛地往下一拍,口中同时高声大喝道:“拉!”
两边的泼皮们得令,急忙拽起麻绳猛地向上一抽,那三指来粗的麻绳瞬间弹出,同时带起碎土溅到半空中。
边上的王家小厮正等着瞧跌个狗吃屎,他心里清楚麻绳悬起的位置直有半人来高,就算马能反应过来也断然跳不过去,到时必能将这一人一马摔个半死,再令泼皮们将人捆在林子里,明日事成之后再来放他,想到王青许下的好处,这小厮不禁有些心醉。
可韩元恺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待麻绳刚破土而出还没来得及悬空之际,韩元恺便一丢马缰,双腿和一只手使上了些力气,高举着长棍旋即一个向右俯身,整个人便紧紧地扒在了马肚子上。
待马身离着绊马索还差两步,韩元恺猛地向前探出身子,越过马头右手攥紧高举的长棍,借着冲势狠狠往下一砸!
“嘭”的一声,连串的动作一气呵成,一眨眼的功夫,那道麻绳便被韩元恺一棍子砸回了土里。
一人一马堪堪跑过,两边林子里登时各跌出一串人来,这些个泼皮俱都没反应过来,脚步踉跄着向前扑去,摔了个狗吃屎叠罗汉。
从美梦中惊醒的王家小厮,来不及震惊,就急忙大吼道:“快!”
刚借着麻绳往上弹的力道翻上马背,韩元恺便听着身后左侧林子里传来的一声大吼,他急忙抓住了马缰绳往前瞧去,只见前边三十步开外,有两个人正推着拒马桩从林子里边飞快的往路面上推去。
那拒马桩有一人多高,可推起来却非常快,韩元恺离着还有二十来步他们就把路给堵死了。
瞧着路面也有翻挖的痕迹,原来却是他们事先挖了两道沟渠,眼见架子前边都绑着削得尖利的木棍,两边又是灌丛密林,已经避无可避,此时韩元恺再不停下就得人马俱亡。
后边那几个倒地的泼皮,在王家小厮的一通猛踹下也爬起了身,从旁边灌丛里边抽出刀棍,便“嗷嗷”的大叫着向韩元恺冲去!
韩元恺这才听清楚村庄传来的声音,却是有人在敲锣打鼓,声音听着就十分喜庆,韩元恺大惊:“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