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爷就像一块铁,除开生硬不算,固执得没有缝,你多劳不喜欢冷天是你的事,它将秋天逐渐加深,直朝着初冬走去。
蛇不高兴气候冷待它,去睡觉去了,它的脾气也很执拗倔强,一睡就是几个月。待到来年春暖花开时,它的气才消了,才会爬出来。
凭多劳现在于蛇方面的学问,他能判断哪些洞穴是蛇洞,用鼻子在洞口闻一闻,就能准确地认定这里面有不有蛇。就像地质勘探队员一样,能够知道这里有铁矿,哪里有铜矿。可惜多劳他这一门学问的深造太迟了,现在的土地到处都有责任人了,你用锄头去扒洞,你还没有扒到蛇,人家会要扒你了。
再摸鱼,河里的水凉了,塘里的水稍微温一点,塘里历来是养殖,你去捉,只能算你偷,无异于在人家仓里偷谷。
多劳的这两项产业就不关自闭了。
一曰,多劳在镇上的那还没有成市场的市场里逛,因为他每天不到这里来一趟,就觉得像失落了什么,不论时间长短,只要来了一趟就填满了那空虚,仿佛一个烟瘾重的人只要吧了一口两口就好点了。
他的眼光扫到一位大妈摆在泥土上的“地摊”上停住了。这个地摊是底下垫着一块平曰系在腰部的围裙,上面摆的是一些板栗和毛栗。现在大家的生活确实好了点,闲工也多了些,我上山去搞点这样的野果来,你有钱买点这样的野果去,也算得上双赢。有两个蹲在那里正在和大妈进行交易,其中一个是公社的那个和他买水鱼的干部,他用一张报纸包了一大包,正在过称。原来说多劳整个儿捉到了三只团鱼,是指在初中阶段,读高中又抓到了两只,这五只团鱼都是这个人吃了,他怎么也不会得癌了。当那个干部捧着那一包板栗经过多劳身边时,在他耳边轻轻地问:“你还有不有团鱼?”声音轻到像在做贼。可能他身上还有一点点癌细包没消灭。
天才也有不开窍的时候,别说你多劳了。难道这里就只允许你李多劳卖点鱼吗,包谷玉米,废铜烂铁就不可以吗?你上山去摘点野果难道会比这大娘还累吗?于是他毫不犹豫地决定转产于搞野果。春华秋实,现在很多果实都是丰收的时候。
还是装蛇的麻袋,洗一洗当然就能算是改装好了。下午有三节课,语文、数学、化学。今天要学习的内容上午在上语文课的时候多劳就把下午要学习的内容复习了一遍。之所以说是复习,是因为他还是那套老办法,早在高一就借了毕了业的学长的数学、物理、化学都自学了一遍。一次,数学老师说他今天很不舒服,请李多劳帮着代上这节课,他也就像那个代理乡长上次在他们学校作报告一样,当仁不让地跑上去正儿八经的上起课来。
老师坐在旁边捂着肚子听他上课,脸上满意的表情越来越明显,最后老师问同学们听懂了吗,同学们都说着三个字:“听懂了”,老师笑了。一个平时不大爱说话的女同学居然后来还说了一句:“好像比老师说的还容易懂些”,她说完后躲到课桌下面去了,可是老师笑的更历害了。是后,这位老师来上课,李多劳在做什么,他一点也不管。
现在,多劳提起麻袋又来到了托山,这是他要来试一试摘野果的首选之地,崇山峻岭,地势险恶,像那大娘她们,应是难来,壮年劳力,有些其它事做,他等学生,一般不会逃课,山里有点野果,应该还在。再者今天是他在校刊上发表《人类如果不充分利用自己的聪明才智,只凭力气不是绝对的强者》的论文四周月纪念曰。写的是那次发生在这托山被蟒蛇几乎吞了的事。真的,如果那次不是他蹿得那么快,托山公社的新闻界就会热闹得好几天,柳枝可能又会要嚎啕一场。
他坐上上次那块他坐在上面喘得几乎要死了去的石头,好好地全程地回顾了那一幕。
他想得很宽:如果老虎的繁殖能力像老鼠一样,甚至像蛟子一样弄出那么多的孑孓来,平均每天每人杀死十只老虎,最终人类也会被它们吃光,拿出机枪来扫射,拿来农药给它们喝……这个比喻太荒诞,根本不存在,好,不算;如果从海里爬上来一个恐龙一样的东西……这个比喻也太荒诞,根本不存在,好,不算;如果冬天来了,人类没有衣服穿就会冻死……这不是早就有了衣服吗,应该也不算,这要算了,如果我们的祖先没有发明这些衣服呢?那就会全身是很厚的毛来对付,正因为发明或发现了棉花,制成了衣服,才有今天的文明。如果我们进一步,将来不要穿棉花或尼龙制的东西了,改穿其他的什么会更好,哎,这又太荒诞了,根本不可能,那么在原始时代,没有衣服,你说出一种什么衣服来,不也会被认为太荒诞吗;如果说我们几天几天没有饭吃,就会饿死……这不是早就有饭吃了吗,应该也不算,这就要算了,如果我们的祖先不发明或发现了稻子,那么我们今天不是在吃野果,吃老鼠,吃草……正因为我们的祖先发明或者发现了稻子,我们今天才有这么好吃的白米饭,才有今天的文明,如果我们又进一步,将不须吃饭了,可以吃别的什么会更好,你又会说,哎,这又太荒诞了,根本不可能,那么在原始时代没有饭吃,你说出一个什么稻谷呀大米的来,不也是太荒诞了吗。所以,人类要不断地前进,也会不断地前进……啊,10分钟应该到了,上次在这石头上不也是大概坐10分钟吗。
纪念仪式结束。得进山里去。
他向山的纵深走去,山越来越高,越来越险峻。当时这里的那个造神是个胆魄极高的冒险家,功夫极高的艺术家,鬼斧神工,神工鬼斧,山的骨架的造型、表皮的漂亮、曲线的优美、险象的环生无不达到极致。当时将这里命名为托山的人,是见到这里有的山峰太高而且太险,要请地神好好地托住它,否则会倒下来。
多劳年轻,有的是力气支付,他顺着荆棘从生,怪石嶙峋,隐隐约约,似路非路的路,来到了一个狭窄处,窄得他几乎是钻进去的。进去一看,前面一片开阔,往上一看,天啊!这里是一个山桶!他的脚下就是这一个万丈深渊的渊底,不是他刚才进来的那个窄口,这会是一个天池。可能是当时那位造神在上级那里没有得到造第二个天池的批条,气愤地劈了一刀就走了,留下了这道刀口,就是这处窄口,水才从这刀口里挤了出去。
而这刀口处却建了一座“孟公庙”,刚才多劳几乎是肩膀擦着庙门才过来的,他想如果是他和柳枝砍了一担柴从这里挑过去肯定是很难的。现在他见了这种特别的地势,想起这孟公庙,不由得退回去,坐在庙的阶沿兼进出口上,发动了他的思想机器,他想这位孟公爷是那位大发脾气的造神还未用刀劈之前就站在这里?还是那刀响过之后才搬来这里的。如果是在造神爷还没有劈下来之前他就站在这里,则这种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又有谁能与之相比呢!如果是事后才搬过来的,那末就是人们为了纪念这位为人类做过大贡献的孟爷而给他在这里建的房子。想想当初那些为孟公造房的人,在没有飞机运材料,没有政斧拨款的条件下,建这庙宇谈何容易!人们又为何要这么不惜艰辛地自觉捐工捐款呢,可见只要对人类做了贡献的人,人们就记得,像眼前这位孟公爷,千秋万代地纪念他。而像王校长式的人,为了一已之利,四处钻营,不惜损人,纵然当了再大的官,也是不耻于人类的。
在这静僻的远离喧搔的地方,在这险恶劣之处,险得刀之将劈,恶得风或摧之的,少有人知的高处,坚守一方,拼之以死,终成正果,这样的一生,倒是何等的光辉!
他的“还子弹”理想,当然现在觉得有点幼稚了,科学是一门宠大的系统的学问,既然还子弹能造出来,那么很多东西可以随之造出来,不能单就还子弹而还子弹,这方的进步,有奈其他各方的进步,一个东西的发明,必须有很多其他方面的发明为基础,有的只是一些改进。现在他的知识较之过去就深了,就广了,你想要有燃料煮饭吃,如果你能发明一个吸热器,将周围1000/m3千米的气温吸得降低了1c0,是多少热量,能做多少功?你从室内走出去,室外的温度较之室内要高,室外的温度对于室内就存在热能,你能利用得了就算你是孟公爷一类了。当然他不敢奢望成为孟公,但一个人只要去尽自己的一份力,许多人的力就能造就是一位孟工,说不定眼前这位孟公老爷就是一个集体的力量,一种集体力量的结晶?
多劳为什么要在同学们都在上课的时候来到这个山桶里,几乎只有李多劳一个人明白,有条件的都到县城王校长他们那样的中学去了,在托山中学的学生又有几人能去上大学,老师们特许他出来搞他的事是看在他有可能考上大学的上面,而他真考了大学也只不过看看通知书过下瘾,考上了,学校的名誉倒是有了,考上了的可能还是名牌大学,然而你没有钱去上学又不能怪学校,她的名誉依然在。所以他一方面拼着命在学习,一方面在拼着命搞些钱到手,做什么?他要把柳枝送去读师范大字,每一分钱都往那个堆上凑,每天晚上他都和她互相学习,这当然还是客气话,实际他在辅导她。愿意耽误他自己的学习时间他为的是什么?他要让她母亲的愿望实现,也不辜负永叔的重托和遗愿。
至于他自己,仍旧是那四个字:“自学成才”!无论怎么,“还子弹”的梦要实现。
难道这位孟公就没有与命运和困难作过抗争吗?
他拿起麻袋,向天桶里走去,去寻板栗和毛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