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程雾本来觉得跟听神话故事似的，还颇有点津津有味。可听到陆家两个字的时候，夹到半路的包子“啪嗒”一声，掉在了旁边一碗豆花里，溅了一脸的汤水。
她却似毫无所觉，大眼睛紧紧盯着陆烨，一脸看怪物的神色，“你特么不会要跟我说你是神仙吧？”
陆烨眼神落在她身上，看着她这副样子，眉头皱了皱，半晌不语。
他极少看人，一般都是淡淡一扫，眼里向来无物。如今这般盯着她看，程雾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自己在对方眸中目瞪口呆的表情，没来由地有些心虚。
动作先于意识，她抬手就捂住了陆烨的眼睛。丝毫没觉得这样其实跟掩耳盗铃没什么区别。
当纤细却柔若无骨的小手覆上微凉的眼睑，陆烨身子一震，只觉得一股酥麻的感觉从她的指尖儿传到他的心尖儿，微微的痒、淡淡的疼。奇异而陌生，又让人，舍不得。
另一边，程雾明显察觉到对方身子一僵，这才发现自己好像又做了蠢事，急忙跟触电一样要缩回手。
只是，被捂着眼的陆烨好像察觉到了她动作一般，大手一覆便按住了她将要撤离的手，再次将她的小手放在了自己眼脸的位置。
他身子前倾，余下的另一只手拿过被她随意扔在桌子上的纸巾。无需摸索，便精准无误地落在她的脸蛋儿上，将刚才包子掉时溅起的汤水一点点擦拭干净。
程雾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虽然被捂着眼睛，可视线一点都没受阻。最诡异的是，他动作轻柔的好像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微凉指尖所到之处仿佛带着自燃的魔力，脸蛋如着了火一般，发烫，燥热。
“噗通。”“噗通。”不知是谁的心跳，在沉静如水的心房内奏着欢快的曲，乱了一池的水。
半晌，程雾才回过神来，大力抽回被他覆着的手，面色通红，带着薄怒，质问道。“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陆烨没有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心，许久之后，才淡淡开口，“脸，脏。”
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答，程雾觉得这才是常态，可心中却无端涌起一股无名之火，郁结难抒。
她皮笑肉不笑的站起身，凑到陆烨脸前，看着他的眼睛，“脏？去你大爷的脏！厕所还脏呢，你怎么不去擦马桶！街上乞丐也脏，你怎么不去给人擦身洗衣服！”
陆烨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小脸。脸色通红，眉头紧皱，眼睛瞪的圆滚滚，眼尾上挑，突然觉得有些无措。
想了想，他手一抬。先是抚平了她紧皱的眉，又将她上挑的眼尾拉回去，才淡淡开口。
“世上本就无神仙，即便是千万年前的仙族也只能称作修道之人罢了，更何况是失了传承、血脉驳杂的旁系分支的后代。”
程雾……
她现在心头除了满满的卧槽感，什么也不想说。
这人一本正经地耍流氓，偏偏还没有一点耍流氓的自觉。这会儿居然能若无其事地开始说正事。
郁闷，烦躁，所有的情绪都堵在心里。原本还有点兴趣的神话故事，她现在一点也不想听。
手使劲往桌子上一拍，揪住陆烨的衣领，她笑的戏谑，“喂，烨老大，你不会喜欢上我了吧，还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完了拍了拍他的脸蛋，“不好意思，你说的那些我都没兴趣，什么怪力乱神的东西，我一点都不想知道，再见啊。哦不，再也不见。”
说完不等他反应，便潇洒的挥了挥手，含笑离开。
房间里，陆烨看着走廊的方向，久久不动。似乎真的在思考程雾刚才的话。
直到套间里的黑猫一下子窜进他怀中，在他眼前晃了晃。他眸子才动了动，拿出桌子上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和往常无异的清冷声音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迷茫。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
*
外面。
程雾一走出去便后悔了。
她也不知道刚才的那股邪火从何而来。
老实说，陆烨说的那些，若是放在前世她是铁定不信的。但是，经历了重生的事情，还有那种神乎其神的景象，说她一点都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尤其昨晚之后身体明显又有了些变化，她甚至觉得连皮肤都更加好了，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可逆反心理一上来，不知怎的，她居然一赌气就走了。
这种感觉已经多年不曾有过，突然间就有点慌。那种牵动情绪、难以自控的感觉，很糟糕。
坐在车里将近半个小时，她才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决定不再跟自己死磕，想不明白的事暂且放下，驱车赶往市区。
明天是个好日子，她要保持好心情。
只是可惜，天不遂人愿。
不知道她是流年不利还是脸上贴了个我是穷人的标签。
去逛商场给父母买衣服导购不爱搭理也就算了，现在到苍狼帮旗下一个口碑很好的地产公司售楼部，也还是没人搭理。
一群人围着个珠光宝气的中年女人，她这边只能静静地看着宣传册。
偏那中年女人还一会儿瞟一下她，几分歧视几分得意，一股子暴发户气息。对那些个围着她的置业顾问说道，“那边那孩子不是也买房吗？你们去看看呗。”
“没事，这位夫人我们先帮您看，现在的小孩子啊！哎，也不管家里条件如何，我们这期房价高的哩！也就您这样的尊贵人物买得起。”
“就是，现在的孩子虚弱的哩！也不考虑父母，夫人您不用管，尽管看房吧。”
几个人同时附和，看程雾的眼神俨然是一个不懂事的小穷逼。
程雾本来就心情郁闷，现在瞅着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更是一肚子火憋的没处发。
好巧不巧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看了看名字，程雾一头黑线地接通。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骂。
“徐皓你家房地产公司该倒闭了！你也不看看都是些什么鬼！狗眼看人低！这是什么服务水平，老娘要投诉！”
徐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要打电话，已经想了无数个理由该怎么说，才不会被取笑。
这会儿电话一打通就被没头没尾地被骂了一通，但是总算可以不用说那些蹩脚的谎话，他觉得很满意，义愤填膺地附和着程雾的话。“对啊，到底什么鬼！告诉爷是哪里，爷现在就过去处理！”
他话说的满满愤慨，但是程雾却总觉得那边好像在偷笑。
但是她现在很生气，懒得去揣摩，直接不耐烦地开口，“行了，别啰嗦了！市区苍蓝房产，快来，晚了我就砸店！”
程雾打电话声音没有刻意压低，所以这会儿一群置业顾问脸色全变了
那个中年女人不知是不知道还是没听清徐皓大名，有些莫名其妙，继续颐指气使地问房子的事情。
程雾依旧坐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宣传册，对他们的反应视若无睹。
几个人嘴动了几次，终是没能说出话来。
短短几分钟，对这些人来说宛若煎熬。谁也没心思再去围着那中年女人转，都偷偷瞄着程雾的方向。毕竟工作都快不保，谁还想着要争业务。
那没人招待的女人最后气的宣传册往地上一扔，厉喝道，“你们还做不做生意了！不做拉倒！”完了指着程雾，“哪家的小孩子，没事乱跑什么，这里也是你来的？买不起就别进来。搞的大家都不好看！”
程雾冷冷瞥了她一眼，刚要开口，就被一个浑厚的男声打断。“操，谁这么大口气，不跟我们苍蓝房产做生意了，不做就滚啊！还杵在这里干什么？”
徐皓来的很快，接完那女人的话便对着程雾哈哈大笑，“敢问程大小姐被哪只狗眼看低了，徐某把它剜下来给你玩儿。”
这句话算是给足了程雾面子，那几个置业顾问，三男三女，全都吓的脸色发白，甚至两个女人身子一歪就坐在了地上。徐皓的手段，在Z市的名声，知道的人太多了。他看似说笑，谁也不敢真觉得他在说笑。
程雾却不太领情，她勾唇讽刺一笑，“狗眼金贵，我可不敢乱玩。本来就矮，再被看低，日子没法过。”
“你们——你们，”那中年女人指着徐皓，气的声音有点不稳，“以后别想我再来你们这里买房。”
“切，”徐皓凌厉的眸瞟了那女人一眼，冷冷一笑，走到她身前一把夺过她的包，打开翻找。
“抢劫啦，抢劫啦，店大欺客了，”那女人一看形势不对，吓的大叫起来，还不忘威胁徐皓“你信不信我去告你，告的你这小地产公司倒闭。”
“噗，”程雾没想到徐皓这么粗暴，竟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徐帮主，你怎么这么粗暴。也不怕人家把你这小地产公司搞倒闭。”
“操，老子给你出气你还这么幸灾乐祸，”徐皓浓眉一挑，气的一下子就把那女人的LV给撕成了两半，把掉落在地上的身份证扔给跟他来的一个男人，“强子，就这个女的，还有她家人。让她们在Z市买不到东西，就算是一根线都不行！还不跟老子做生意，老子让她跟谁也做不了生意！”
“你——你这个土匪！强盗，信不信老娘去告你！”那女人被徐皓这嚣张样子气的手都在抖。
徐皓瞟了一眼强子，“把她丢出去，碍眼的很！”
于是正在尖叫的女人就被毫不留情地扛起来丢了出去，而且是直接丢到几里外。
程雾看了看徐皓的形势作风，摸摸鼻子，想着自己还是太善良了点儿，有失黑道大姐的风范。
于是她很真挚的对徐皓伸出大拇指，“徐帮主威武霸气，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可这话听在徐皓的耳朵里就显得不那么真诚了，毕竟程雾损他才是常态，所以他脖子一梗，瞪了程雾一眼，“没良心的丫头。”
说完瞟了一眼六个售楼人员，“说吧，这几个怎么处置。”
程雾眼珠子一转，拿起宣传册，翻到新建的独栋别墅那一页，叹了口气：“这个啊，您看着办。不过我这颗因为被歧视而受伤的小心灵可不是处置了他们就能解决的。”
徐皓为人豪放，却心计不浅，要不然也不可能结果帮派之后短短几年就让苍狼帮产业扩大几倍，一跃成为Z市第一大帮。所以他一眼就看出了程雾的意图，暗骂了一句小狐狸。往旁边沙发上一坐，翘起二郎腿，“你们几个，现在给这位小姐介绍咱们的房子，介绍到她满意为止。”
几个人一看徐皓松了口，连滚带爬地去了程雾身边。几个人抢着给程雾介绍，使劲浑身解数。和刚才她一个人孤零零坐在那里看房子的场景完全对调。
十分钟后，程雾揉了揉因为被吵的厉害而有些发疼的脑壳。示意那些人可以了。
其实她来之前就有了目标，准想着直接付钱就行。哪知没人接待、出钱无门也就算了，居然还惹来一顿嘲讽。
回想重生之后，这事儿好像经常遇到。
不过想想也就释怀，其实前世也经常遇到，被人轻视，被人看不起，被人羞辱，只是无力反抗，最终息事宁人罢了，才没闹的这么轰轰烈烈，印象深刻。
徐皓看她神色有些恍惚，只以为她是等着自己表态，亲自走上前去，有些别扭地说道，“前不久开发了一个别墅区，一共十户人家，还不错，送你一套。”
程雾本想着要有一番讨价还价，没想到徐皓这么干脆。不过想想，一栋别墅对于徐皓来说确实不算什么，也就眉开眼笑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徐帮主这么大方，我以后发现贵公司经营中的问题会经常向您投诉的。”
徐皓听到这典型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嘴角一抽，“你再多投诉几次我就得破产了。”
说完看了看那几个人，“你们，因为你们狗眼看人低，导致公司损失一栋别墅，记得还债。”说完让强子拿了一个欠条递给他们，“一共三百八十六万，分摊！从以后每个月工资里扣！”
几个人听到这话面如死灰。他们售楼工资提提成还算不错，可撑破了天也就三千来块的公司，六十多万，可就是半辈子的收入。相当于以后二十年的工资都没了！
可是，徐皓发了话，没人敢反抗，谁也不知道若是不从，等待他们的是死还是残。
程雾看着这些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觉感慨，却并不同情。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爬高踩低。若她还是如前世那样，普普通通，等待她的也是羞辱和逼迫。种下因，就该得果。一切咎由自取罢了。
原本买房的期待和欣喜被插曲打断，突然就没了兴致。
各种手续办妥，从徐皓手里接过钥匙，程雾道了声再见便直接往外走去。
徐皓没想到她走的这么干脆，浓眉一横，长臂一伸，拦住她去路。“嗨你这黑心丫头，爷好歹白送你栋别墅，你怎么连句谢都没有！好歹也该请我吃顿饭吧！”
程雾挑眉看着她，“哪里有白送？这不有人付钱吗？”说着指了指那六个一脸惨淡的置业顾问。
“那也不行！”徐皓冷哼，一副今天这顿饭我吃定了的样子。
其实本也打算请徐皓吃顿饭，所以程雾也没再往下揶揄他，做了个请的姿势，“走吧，请您吃Z市第一酒店帝凡。”
徐皓往前踏的步子一软，又嘟囔了句黑心丫头，在帝凡吃饭，他跟着，谁敢收钱！但是唇角却无意识地扯了扯，浓眉舒展开来，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他身后，被叫做强子的男人觉得今天彻底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从进来开始，惊掉的下巴就没再回去过。他从十三岁就跟着老大，哪见过他这般吃瘪还能乐呵呵笑出来的场景，简直比看鬼片还吓人。
然而，这顿饭终究是没吃成。
就在徐皓强行蹭上了程雾的车之后，程雾接到了王秀莲的电话。
那边一见她接通立刻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丫头，怎么这么狠的心！啊？怎么说也有你大伯在，你怎么能找人砸我们店、坏我们生意、断我们原料、毁我们信誉，你这是人做的事吗？别以为你进了一高就是飞黄腾达了，信不信我和你大姑让你在一高待不下去！”
“呵……”程雾冷笑一声，“让我在一高待不下去，就像让我爸和我妈丢掉工作一样吗？别说大伯那么好听的称呼，我恶心。你有本事去找程青丽把我赶出一高啊，我等着。”
电话挂断，程雾对着徐皓无奈一笑，“今天这饭怕是吃不成了。”
徐皓找人调查过程雾，上次又遇上他们家家宴那事儿，她一说话就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随意地摆了摆手，“得了，别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谁家还没点破事儿，当年我二叔想争我爸的心血，明争暗害好几年，最后被老子一枪子儿崩了。只要你够狠，这世界上没那么多过不去的事。”
程雾知道徐皓是在安慰她，虽然依旧是他简单粗暴的风格，所以也难得没有挖苦他。
“那你去哪儿，我送你过去。”
徐皓知道这妞儿固执，打定了主意改变不了，还是不放心地问了句。
“需要爷陪你走一趟吗？”
程雾知道他是好意，但还是摇头。虽然没有家丑不可外扬的观念，可那群人，她还是想亲手收拾。
“徐帮主，谢谢你，这顿饭改天我一定请。”程雾难得郑重又真挚地和他说话，随后便打开车门让他回到了后面强子开的车上。
*
北三环建材市场是前几年刚刚兴起的。
随着经济发展和收入水平的提高，人们的需求从基本的温饱迈向了更高层次的享受。原本单调的室内装修花样也越来越多。建材市场也因此越来越兴旺。
九十年代，尤其是93年后，国家政策很优惠。程青阳看准了这块市场，便开了个小厂子，又租了门面房，在这片地儿混的风生水起。生意相当不错，几年下来攒了百八十万的积蓄。
可是昨天开始，突然一切都开始变了。
先是谈妥的客户纷纷变卦，再是签过合同的全都催单。
程青阳直叹倒霉。好说歹说才稳住了形势。
可没想到入夜之后锁了门的门店和厂子被人砸的稀巴烂。别说是存货，就连设备都一台不能用了。
今天客户又开始上门催货，态度非常强硬。原料供应厂家拒绝合作，门店被人投诉卖残次品，被吊销营业执照。
本来以为是巧合的一家人这才惊觉，根本就是人为。
本想找程青丽和程青辉帮忙疏通人脉，可电话一打，发现那两边也都出了问题。
二弟程青辉那个皮草厂子被人一把火烧了，本人被混混打了一顿进了医院。最后的救星，大妹程青丽同样自身难保，家室不错的夫家也被人查了，公公一把年纪被双规，丈夫被停职，她本人更是因为作风问题被罢免职务，随时听候审查。
老程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全部出了状况，他只觉得天瞬间就变了！
经过多方打听，终于多多少少探出了点口风。三家人商量了好久，才得出一个结论。一个他们自己说起来都觉得可笑的结论——会不会是他们一向看不起的程青枫一家所为。
可，怎么也没想到，刚才只是想探一下口风，却打听到了真是他们家所为！
这会儿三家人都聚在这一处，盘算着怎么去逼迫程青枫一家就范。是直接像以往那样强势，还是态度放软一些。
只是还没等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便看到了程雾从一辆豪车之上走了下来。
那车，除了王秀莲之外，程家三兄妹都是认识的，一时间全都呆住。再看程雾面带微却格外讽刺的眼神，他们只觉得，老三家的这个闺女是真的不一样了。
王秀莲自然也看得出。可她一向是最看不起程雾的，一见那车立即就嫉妒的发飙了，连刚刚得出的结论都忘记，只以为这还是以前那个内向好脾气任她刁难挖苦的侄女。
“贱丫头！你知不知道羞耻，小小年纪胡乱和男人交往也就算了，居然连车都收，老程家没你这样的贱胚子！”
程青丽看着说话粗俗的王秀莲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赞同。又一脸威仪地看向程雾，沉声开口。
“小雾，你年级还小，行事作风要注意，别胡来，最终吃亏的还是你自己。”说到这里语重心长地叹了口气，“大姑知道你可能因为和谁交往认识了些人，但你要知道，胡乱动用人脉可是要付出代价的。说到底，我们才是一家人，你真正可以依靠的也只有我们这些亲人。别人对你如何都是带有目的性的。明白吗？”
“是啊。”程青辉立马接上了她的话，“小雾，二伯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徐皓的。可是，他那样的人，吃人不吐骨头，你怎么敢欠他人情，指不定以后要怎么还呢。你为了对付自己亲人，还欠了一屁股人情，这怎么都是赔本买卖啊！”
“行了！”王秀莲大声接过话茬，嚷嚷道，“你们和这种小贱胚子说这么多干啥？小小年纪就靠那张脸蛋儿去卖，以后有她哭的时候。看到时候谁有本事帮得了她！”
“够了，”程青阳一声厉喝打断王秀莲的话，使劲儿瞪了她一眼，对程雾叹了口气，“你大伯母说话难听了点儿，可话糙理不糙。女孩子应该自尊自爱。你还小，不懂事，以后就知道了，外面人的人情不是那么好欠的。你借助别人的势力这么打压自己的亲人，别人背地里指不定怎么看你。这事儿就这么过去吧，伯父和姑姑都原谅你，你让那些人收手吧。”
“呵呵呵。”
看着几个人红脸白脸一起上，程雾只觉得自己要笑出眼泪来。瞧，这就是至亲呵，有血缘关系、有血脉羁绊的至亲。
她冷冷看着他们，声音宛若冰凌，“让那些人收手，然后继续让你们做小动作？让我爸妈被免职，还是让我在一高待不下去？你们三方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到处托关系找人脉要对自己兄弟动手的时候，可有想过那是至亲？可有想过别人的人情不好欠？可有想过收手？你们说话不脸红，我听着都替你们脸红。”
说到这里她讽刺一笑，“哦，我忘了，你们压根就不要自己那张脸！”
“你够了！”程青丽厉声打断了她的话，“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别以为你找的那些人有多厉害，信不信，我既然能让你爸妈停职，也有的是办法让你在一高待不下去！小孩子还是懂事点好。”
“哟，看来被处分了消息不灵通了。”程雾戏谑地看着她，“还没人告诉你吧，我爸妈都升职了哦。不过也是，帮你动手脚的那些人现在已经应该都被处理的差不多了。自顾不暇，应该是没时间跟你报信的。”
“你——”程青丽听了她的话脸色一变，不可置信地指着她，“你说谎，不可能。”
“可能不可能不是你说了算的，”程雾脸上泛出没有一点暖意的笑，看着他们摇了摇头，“看来你们还是没受到教训，是我太仁慈了，继续享受吧。”
说完她拨通了王宏伟的电话，“王叔，程青丽、程青阳、程青辉三个人觉得昨天和今天我们的动作太小儿科了，得劳烦您再带兄弟们再辛苦一次。”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她淡淡一笑，“得了，我这算是什么大义灭亲，真打到七寸上今天来就不被骂了。”
程家三兄妹看她这股子谈笑风生的模样，哪里像是在求人，分明就是命令！明明觉得自己刚刚已经放低姿态，可现在回想只觉得后悔。后悔自己说话没有再软一些。
唯有王秀莲还没看清局势，对着程雾兀自在骂。
程雾拿着电话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对着电话那边交代道，“我那大伯母，可劳烦您重点招呼一下了。”
她这么一说，王秀莲气的拿起身边一个被砸的带着玻璃碴子的灯管，神色疯狂地往她身上敲过来。
程雾眼睛眯起，冷光乍现，在她靠近之时往侧边一躲，伸出长腿踹在她的小腹之上，一脚将她掀翻在地，居高临下看着她，又扫过程家三兄妹，眸中暗含警告。
“你们最好适可而止，不要逼我亲自对你们动手。否则就不是这么好解决的了！”
程青阳和程青丽上前扶起王秀莲，看着程雾面无表情却格外令人心惊的小脸。脸色铁青，可动了动嘴，却不敢再说出什么教训的话。
此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悔不当初，这个侄女太可怕了。
可他们却不知道，若非这一层血缘关系，等待他们的就不只是现在这么简单的下场。
而更可怕的还在后面，若说在这之前只是感觉到了威胁，在这之后，他们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怕，什么是悔。
白色兰博基尼来了又走，一丝痕迹也无。
只有捂着小腹一直在哀嚎的王秀莲、以及三个人早已变了无数次的心境在提醒他们，刚才的一切都不是幻觉。一个人，真的可以在一夕之间发生那么大的变化。
*
发生了这许多事，若说不影响心情是假的。
可时间事本就纷纷扰扰，前世的她早已习惯，所以很快便调整了过来。
好在昨天已经告诉过父母不要接老程家任何一个人的电话，又派了社团的兄弟暗中保护，所以她还能安下心来。
会所开张在即，虽然有陈蓉月全权打理，可她到底不好意思甩手掌柜当的太彻底，所以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待在了会所那边，商量开张那日的具体事宜，直到晚上方归。
以往生日之时父母总会陪她度过十二点，名曰守岁。今年又是十六岁生日，算是半个成人，所以更加不例外。
她回去的时候房间里点了很多蜡烛，和往常一样的九十九根。
这个并不是Z市，也不是任何地方的习俗，只是当年母亲一时兴起，一点就是这么多年，象征一家人长长久久。到现在已经是一种执念。
满满的一桌子菜。因为是夏天，以凉菜居多，也不怕冷了，一顿饭边吃边说竟是吃到了十二点。
切过蛋糕、点过蜡烛、许过愿，程雾才拿过进门时偷偷放起来一大堆礼物。
给母亲买的裙子，礼服，首饰，以及给父亲买的西装、公文包、钱包和腰带。该有的都有，十分齐全。
把那些一看便知价格不菲的东西拿进手中，程青枫和江淑英皆有泪光闪现，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感、以及为人父母反而让女儿为他们操心的心酸感齐齐涌上心头。
最后，程雾把口袋里的钥匙放到父亲手中，“爸，妈，我们的新家，已经装修好。要是他们再来骚扰，我们就可以直接过去住了。”
这一刻，两个人眼眶的泪水几乎要掉下来，一肚子的话要说，想斥责，亦想夸奖。可看着女儿亮晶晶的大眼睛，以及带着点期待的小脸，终是点了点头，露出微笑来。
最后，一家人意犹未尽地散了去，感动却永恒。
*
抹了一把眼里的泪花，程雾伸手打开房间灯，却在灯亮那一刻身子一抖。
原因无他，冷不防地看到床上坐着个人，准确来说是一人一猫，那感觉确实是很让人头皮发麻的。
按理来说，那人不是第一次夜半登门，那猫也不是。可这样的时刻，她连这一人一猫什么时候来从哪儿进来都忽略了。
不为别的，只因那人脸上带着笑意。
一贯面无表情的脸，在她看到的那一刻，是笑着的，比上次让她脸红心跳落荒而逃那次更勾人。
若说上次是雪莲花开、刹那倾城，这次就是冰雪融化、暖光乍现，像温暖却不毒辣的阳光，照到身上，只觉得整个人由内到外的舒服。
于是，忘了上午的不愉快，忘了这人不请自入，忘了现在这个人上演的是午夜凶铃。
程雾有些呆滞地、有些花痴地、有些傻帽地伸出自己的爪子。对着床上面带微笑的男人招了招手，“嗨，烨老大。”
原本和陆烨并排坐着的黑猫在看到她这幅样子以后似乎非常嫌弃，嗷呜了一声，爪子抓了一下。随即被陆烨淡淡的目光一扫，极不情愿地蹦到了程雾兀自伸着的手上，对着她呆滞的脸拍了拍，伸出自己的额头。
程雾这才注意到黑猫的头上贴了张小纸条。
看到字，在无意识的情况下，人总是会凭着感觉念出来的，程雾现在就是如此。
“我喜欢——噗，咳咳咳咳，”念到一半，程雾扶着门框剧烈的咳嗽起来，边咳边笑。
“咳咳，阿夜宝贝，我不是故意笑话你的啊。然而，你要知道，跨越物种的恋爱是没有好结果的，所以我不能答应你。不过，那啥，你喜欢我我还是很意外的。不过我没想到你居然是个男的。都说小男生喜欢女生就容易捉弄人家，原来是真的。”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揪住黑猫的后劲，质问道，“好啊，你这条色猫，原来第一次见面那会儿你咬我，是因为想非礼我！靠！打是亲骂是爱，那你这咬是啥？”
说着她揪着胡乱挣扎的黑猫走到陆烨面前，语重心长地说道，“我说烨老大，你家阿夜你也不好好管管，居然纵容他这么胡闹。你知道吗？再喜欢别人也不能那么粗暴的表达。”
说完她捏着下巴想了想，“以你的情商的话，要调教出正确的方法确实难了些。不过——”她歪头想了想，对着陆烨肩头一拍，“不错嘛！看上去那么禁欲，居然会同意你家阿夜这跨越物种的恋爱，还能亲自为它提供这么好的表白机会，你对它是真爱，鉴定完毕。”
说着说着好像又被自己给逗笑了，继续剧烈咳嗽起来。
陆烨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敛起，恢复了面无表情的模样。深深看了她一眼以后，给她递过来一杯水。
程雾递给他一个烨老大真是有眼力架的眼神，拿过水咕咕咚咚喝了起来。一口气喝完才舒出一口气，“我说这么渴，原来刚刚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话。”
陆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来一张纸巾，手往她沾了水的嘴角上伸去，慢慢擦拭，和上午时如出一辙，轻柔缓慢，给人以无比认真之感。大手动作的同时，他清冷如玉碎的声音淡淡响起。
“不是阿夜。”
“啥？”程雾因为那过于亲密的触碰又陷入了该死的脸红状态，觉得自己有点死机。
“我喜欢你，不是阿夜。”她喝的水渍已经流到了脖子上，陆烨的手往下慢慢擦拭着，一点停下来的意思也无。
程雾感觉到下巴下面一阵痒，这才跟触电了一样退开老远，捂住脖子，眼睛怒瞪他。“老流氓。你想干啥。”
说到这里才察觉到刚刚对方说了什么，眼睛倏地睁大，嘴巴微张，“你说啥？你喜欢，我？”说着还指了指自己。
陆烨仿佛并没有感觉到不妥，犹自伸着手，保持着擦拭的动作，语气依旧平平淡淡。“恩，我喜欢你。”
程雾一瞬间是觉得天崩地裂的，是分不清东西南北的，是宇宙洪荒混沌初开的。半晌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依旧是不可置信的反问语气，“你，喜欢我？”
陆烨也不觉得烦，再次点了点头。
再觉得自己是幻听也没用了，程雾直接地上一坐，拍了拍跳的过快的小心肝，指指水杯，“我还要喝水。”
陆烨很乖巧地给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也不说话，微蓝眸子一直盯着她，眼神不再是空无一物的样子，程雾觉得这么远都可以看到自己坐在地上的畏缩吃惊的样子。
一杯水下肚，她觉得自己的心肝终于定了定，再次指了指他，“你，”又指了指自己，“真的喜欢我？”
－－－－－－题外话－－－－－－
修过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