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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陈传九从大鸿酒楼后院的后墙翻过,沿着有些窄有些阴暗的小巷穿行,七拐八弯,宛如身处迷宫,一边走他的双手一边往脸上涂抹,没一会儿,原本黝黑却普通的面孔变了样,此时此刻,面庞黑中带红,更见下巴凭空生出一道淡粉小疤痕,添了两三分凶戾之气。
也是他这几天改装易容的次数多了,经验提上来了,故而能在很短时间为自己化一个简单的面妆。
走出小巷,陈传九大致辨了辨方向,踩着悠闲的步子朝北边行去。
清雅茶楼生意火红得很,这不,刚近午时,楼下已坐满了客人,热热闹闹,楼上亦有三成。这时,一个黑脸凶煞汉子迈过茶楼的门槛,对着笑脸迎上来的小厮吼道:“伙计,我那朋友可在楼上?”
小厮一怔,腹诽一句,老子连你都不认识,哪里去识得你朋友去?不过他在茶楼干活多年,当然懂得和气生财的道理,那一下发怔的神情转瞬不见,换上一抹微笑,恭声问道:“客官,您面生,不知您说的朋友叫什么?小的还是认得这里的大多数贵客的。”
凶煞汉子冷哼道:“连老子也不认识,你这小子还敢说认得大多数客人?算了,老子不跟你计较,老子的朋友姓胡,应该在楼上。”说完,他推开面前的小厮,径直走向楼梯。
伙计觉得不妥,又见门口的其他客人另有同伴招待,就折身跟上,万一叫这黑脸家伙闹出了事,自己不得扣掉一点份子钱?
谁知……
“哈哈,老胡!”黑脸汉子甫一上楼,就大声嚷嚷起来,并张开双臂,快步朝窗口的某张桌子走过去。
那边确实坐着一人,三十余岁的样子,穿的斯文。见黑脸汉子上前,他亦起身相迎,却没有与前者相拥,反而侧身躲开,还笑骂说:“你老黑不长记性,还要被我一茶杯砸破脑袋么?”
黑脸汉子嘿嘿一声笑:“记得记得,那一回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这回可不一样,你看,我换了身干净衣裳,还洗了两遍的澡呢!”
那名小厮听得两人的寒暄,立即明白两人真的认识且交情甚厚,于是,上前一步,微笑说道:“这位客官,你可要点些茶水高点?”
黑脸汉子瞅了瞅桌上,道:“和他一样的茶再来一壶,嗯,再上一盘酱牛肉,哦,对了,你们家的干菜饼我喜欢,上一盘。”
“好嘞,客官稍等!”小厮牢牢记好,退了下去。
眼珠子滴溜一转,白毛飞狐胡鸿飞没察觉左右有人注意,向前一靠,小声却严厉地问道:“陈传九,昨晚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是不是你干的?”
陈传九提起茶壶的手不由得一滞,继而向下一压,壶中茶水汩汩倒入胡鸿飞的茶杯中,晃了晃头说道:“不是我做的,杀他,于我没有任何好处,反而会使我们过早陷入被动。你不觉得么?”
说到这里,陈传九放下茶壶,继而目光一凝,直射胡鸿飞双眼,带着疑惑更多于冰冷的口吻问道:“你约我出来,就为了说这个?老胡啊,你是不是还掌握着一些外人全然不知的隐秘?让我猜猜可好?”
“我绝对不是月黑盟的人!”胡鸿飞似乎被陈传九直截了当的态度以及隐隐散发的戾气所惊,忙不迭的解释。也是这家伙离开真正的江湖太久,否则,岂会被陈传九根本没有任何杀意的气势所震而一时失言?
“我信得过你!因为——第一次见面,每当说到吕空的时候,你给人的感觉,愤怒而无力,有仇人被杀后的快感,有大仇得报后的失落。真真实实,没有半点虚假,所以,我相信你。”话音刚落,小厮端着餐盘走近,放好几个碟子,并为陈传九倒上一杯香茗后,悄悄退下。
陈传九抓了抓头皮:“刚说到哪里了?哦,我信得过你。好吧,我再说说我的一点看法。吕空于你有仇!你隐姓埋名隐于王都,想必多次监视他,几年来,不管有意跟踪还是巧合遇上,应该碰见过他与某人相见,而这个人就是你藏于心底的秘密。”
胡鸿飞洒然一笑:“做你的敌人会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哎,可恨不能早生几年。”
“为何?”
“呵呵,可以有幸目睹令师血君的风采,再看看你与他有几分相似。”
陈传九大笑数声,低沉道:“老师可不像外间相传的那般凶神恶煞,虽然他死后样子很惨很可怜。”
沉默一会儿后。
胡鸿飞夹起一块酱牛肉放入口里,细细咀嚼,待咽落肚中,才慢吞吞地说道:“这些年,我确实看到几次吕空与卓尚暗中会面,别人无意理会这些,我却有点心思多查一点。哪知,卓尚同样与九王爷来往密切,昔日德威王府所用药材九成由卓尚供应。”
“哦?竟有此事?因此,初一见面,你对我又惊又气又怒的。”
胡鸿飞不在后面的话题上多说,继续说道:“还有另外的呢!吕空身边还有一个高手,我只见过一个背影,应该不是年迈之辈,具体是年轻还是中年之龄,我就判断不准了。有一回差之毫厘被其发现。”
“有没有可能是邪笑?”就连陈传九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问。
胡鸿飞一愣,更见小心的回应道:“我没见过邪笑,不好说。不过啊,一切都难说,吕空这厮近些年结交了不少江湖败类,或识得一两个臭名昭著的江湖一流高手也未尝不可能。”
“的确不排除这个可能。”陈传九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关于卓尚,你还打听得来一些消息。”
胡鸿飞摇摇头:“没了,其他的一些,你应该都知道。”
陈传九转念想了想,郑重说道:“老胡啊,这段时间,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你且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是一个怕死的人,当年不冲进吕府,是不想没杀成吕空反而被杀,不能为好友报仇。而且,你我不见面不代表你不能帮我的忙。这样吧,一旦有什么值得我注意的消息,你就去东里巷十九号,找到一个叫龚弦的人,报上我的姓名。我会和他大声招呼的,不过,你只能一个人去见,还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咦,不对呀!”
陈传九几乎弹身而起,拧起眉毛不解地问道:“你留暗号应不会晚于昨天入夜时分,而卓尚遇害则是亥时的事情,你不可能预卜先知而在今日质问我。嗯,看你方才的神情,是发自内心的对我有些关心,这一点我谢谢你。呵呵,你找我另有目的?”
“没错!”胡鸿飞爽利的点点头:“昨天,范盈租住的院子去了两个人,两名刀客。”
“是敌是友?”陈传九十分好奇。
胡鸿飞细细回忆,然后答道:“那两刀客给我的感觉,身带正气,与范盈甫一见面,热情寒暄,似不像寻常的朋友。一正一邪,不分彼此,着实让人匪夷所思。”
“能仔细说说那两人的特点么?”
“皆是身材中等。一人身背宽厚大刀,以我目测,重量在四十斤开外。一人腰悬两把刀,一长一短,长的约两尺七,短的大概一尺五、六,都比江湖上的寻常用刀要窄那么半分。我没看清两人长什么样,依稀能辨,前者是个大胡子,后者可能俊秀。因为他们与范盈相见,所以,我匆匆留下暗号,或对你有用。”
“非常有用。”陈传九灵光闪动,想起一事,越来越觉得几率极高,“胡大哥,多谢。事不宜迟,我先告辞,这一顿我请了。”
留下一枚三两左右的碎银,陈传九冲胡鸿飞一笑,便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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