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至今,坐在那里的两名军方将领王赞和赵染始终没太说话。这其中的原因主要则是在于二人均已经年过四旬、沉稳中亦不乏军人唯命是从的特点。这时,王赞已经站起来一抱拳说道:“老主在时王赞就不曾违逆过老主的任何军令。如今王赞跟随少主,王赞虽不会阻止少主前往敌境;但王赞亦有一言说予少主:如今老主仅剩少主这一根独苗,且少主身上还要担负起万千的干系。王赞惟愿少主多多保重自身!我等麾下之人亦会翘首以盼少主的归来。”不太善于言辞的赵染也附和道:“赵染亦如王将军所言。主公深入敌境后,以赵染之见我军就不应再向前进军了,以免引起蛮夷的警觉而妨碍到主公的救援行动。”
我点了点头道:“赵将军说得有理!但不知洛阳的王桑情况如何?”这时李矩接话道:“自大都督洛阳大败刘曜之后,王桑统其麾下的数千兵卒一直驻扎在洛阳,而蛮夷也未曾对已经残破不堪的洛阳进行过窥视。”
我思忖了一下说道:“王桑此人有些反复无常,安此次进入敌境的事就不要让王桑等知道了。待安离开后,王将军和赵将军可精选出麾下的悍卒组成数个小队化妆进入敌境,尽可能的对不知何时尚能返回的安与太真等予以接应。切记!小队的规∮,模不要太大,正如赵将军所言:要尽量的避免引起蛮夷的警觉。否则,不仅不会成为安的助力,反而会倒给安添乱!”在王赞、赵染齐声‘遵命’的声音中,我准备进入敌境的提议基本上也就定了下来。
为了尽量的保持行动的隐秘性,我在麾下的侍卫中挑选了二十名装扮成了我的仆人,而我自己则褪去可盔甲换上了儒衫把自己装扮成一个游学、或是探亲的书生模样。还别说,除了身材稍显有些高大和体魄过于强壮外,天生显得有些苍白的面色完全可以确定出是一个甚少户外活动的年轻书生。
战驹紫电和方天画戟是肯定无法携带了。如此神骏的良驹再加上散发着森寒血腥气的兵刃,人人见到肯定是‘无私也有弊’!太过刺眼!我只好寻了一把宝剑挂在了腰间。而二十名侍卫的兵刃则均换成了腰刀背在背上,外面用布帛尽量的连鞘罩上,免得让行家一眼就看出来是战场上饮血、杀人的利刃。
寻了一辆四轮马车给我乘坐,二十名扮成仆人的侍卫步行跟随,我隔了一日就悄悄的上路了。也不是去打仗,能低调还是得尽量的低调!否则,即使是由万骑护卫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跟随同行的还有以前经常的往来于敌境的两名探子兼向导,他们的任务主要是要引领着我这一行同先期入境的温峤、毛宝等尽早的汇合到一处。
然而,我还是把事情想得有些过于太简单了!俨然已经是数州掌控者的我就这样轻车简从深入敌境即使是自己并不太在意,麾下的将佐们又何能不尽量的去做万全的安排保护措施?
在我离开后的当日,从四万多兵卒中精选出来的近三千悍卒,分别化装成各行各业的路人,仨一群、俩一伙的前后呼应着也出发了。这些悍卒按军令要分别先后赶到我前行路途的前面、左右、以及跟随在背后。而荥阳统军的两大主将之一赵染由于较王赞熟悉关东(潼关以东)的地理地貌、风土人情,也化妆成了一位商人,亲自率领着几百扮成贩夫的悍卒跟随在距我不到十里的后面、并负责统筹指挥着所有化妆进入敌境的悍卒。
这些人的目的只有一个:即使是舍弃性命的情况下,也要保证我的安全。我这哪是轻装简从的深入敌境啊?分明是有把后汉闹个天翻地覆的打算!其实,即使是我知道了王赞和赵染的布置,我根本也不可能阻止得了他们的安排;毕竟我的身份现在已经摆在那里,牵一发动全身!我的安危关乎着整个中原大局的变化,将领们在劝说无效的情况下能不加上十二万分的小心吗?
荥阳居洛阳仅仅二百余里,途中要经过洛阳八关之一的旋门关。不过,由于经过了前期的晋庭‘八王之乱’的洛阳数次被功破、再加上洛阳后来又被后汉攻陷等战乱蹂躏,洛阳八关早已经残破不堪的形同虚设。由于后期晋庭都城已经改为长安,而故都洛阳也完全失去了它的政治意义和战略价值;因而,现在的洛阳八关更是无人加以驻防、管理和修缮。目前率领几千部曲驻扎在洛阳的、死去的大贼王弥的弟弟王桑由于实力过弱,加上在晋庭和后汉两方面均不太受待见,现在在洛阳也只能是勉强的维持、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而《三国演义》中三英战吕布的虎牢关,应该是在洛阳偏东南通往陈留的方向。现在也只有虎牢镇这个地名,根本也不见有任何的关隘。想来书中连荥阳的具体位置都弄反了(荥阳太守徐荣出城接应董卓西迁、曹操中伏),虎牢关的战略地位和虎牢关前的大战很可能也是有些扑风捉影?
一路行来满目的疮痍,田地荒芜、人烟稀少,狐兔、野狗时而乱窜,一副凄凉落寞的景象。越往前行,则显得越是破败、苍凉;残垣断壁比比皆是。勉强聚居着较多人口的镇埠也是炊烟寥落、百姓面黄肌瘦得一副菜色;几乎是与战乱频繁的北方大地别无二致。就连想要打尖略作歇息也要寻出好几里地才能勉强的寻到一处简陋的店铺,还是吃食匮乏、设施残旧。这哪像是以往繁华、富庶的故都啊?完全是变成了哀鸿遍野的灾区!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为政者无道,百姓受苦。司马氏的子孙自掘坟墓又哪能不让贪婪的蛮夷乘虚而入?
进入洛阳以后勉强算是人烟稍显稠密起来。不过,仍然是破败得不堪入目,灾民、乞丐遍地。远观洛阳的厚重城墙还显得有些阴森、高大,但走近细瞧则不由得要令人喟然叹息了!高大的城墙上残缺之处比比皆是,就像是一座经过了疯狂肆虐之后被早已废弃的城廓;就连本应森严壁垒的幽深城门洞子里也就仅有几个身穿着杂色衣衫、手里拿着上面满是锈迹兵刃的兵卒晃晃悠悠、有一搭无一搭的仿佛像是在搜寻猎物似的四处乱瞄。不言而喻,肯定是在绞尽脑汁的想尽快来个‘肥羊’能让他们中饱私囊!两扇丈高的城门也歪歪斜斜的半开不开,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真正的合拢?
为了避免麻烦,身兼着向导的探子上前给几个贼眼乱转的残兵塞了几两散碎银子,一行人也就顺利的进入了洛阳城中。由于天色渐暮,我是想入城后歇一宿、再向城内的坐探打听一下有没有温峤和毛宝等的消息,可能的情况下明日再启程。不过,名义上王桑所部还隶属于我所管辖。最高首脑向最底层的兵丁行贿入城?还真是有些滑天下大稽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