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酒店的时候,天已经擦黑,影视城这边离市区有些距离,属于很郊的郊区了,林月歌站在酒店门口都能看到远处朦胧的黛色山影。
“于师傅,你还没吃呢吧?”林月歌朝已经停好了车往这边走的老于问。
“我?我好打发哩!你甭管我了,你还是快去跟萧老师说说小胡的情况吧!”老于将车钥匙往腰上一挂,摸了一根烟点上。
林月歌“嗯”了一声,和老于一同往酒店大厅走,“于师傅,胡周的事您可别往外说啊……”
“这个我知道哩!放心!”老于吸了一口烟,刚进酒店大堂就被一个穿制服的大堂工作人员拦住了。
是个年轻女人。
她朝老于笑笑,“抱歉先生,大堂是公共区域,请熄灭您手里的烟。”
老于愣了愣,“哦哦,”又看了一眼刚刚点上就抽了一口还剩一大截的烟,笑道,“那我出去抽完再进来行不?”
制服女人笑着点了点头,“那是可以的。”
老于向林月歌扬了扬下巴,“林编剧进去吧,不用管我哩!我出去……”
林月歌点点头。
老于指了指手指上夹着的烟,抱歉笑了笑,重新从旋转门转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胡周的事到底能不能掩住,反正她是真的已经尽力了。好在胡周在车里发疯的样子,只有他们三个人看见。不过胡周那样子,确实挺吓人。她现在光想着,都心有余悸。
林月歌心里叹了口气,直奔萧逸然的房间。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会儿就想自己身边有个人,而且这个人,只能是萧逸然。
啊……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她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依赖那个男人了?她不是一向只信奉“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的吗?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洗脑:喜欢是喜欢没错。那就只要喜欢就行了啊,只要有赏心悦目的帅哥儿叫她可以天天看就行了啊!依赖个什么鬼?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不知道啊?
中断洗脑,林月歌风风火火挤进了人满为患的电梯。踏上去的那一刹那,电梯就滴滴响了起来。电梯里的人全都朝她看过来,感觉直接用眼光就能把她推出去。
我擦?这不是四星级的贵宾楼么?什么时候住了这么多人?
林月歌咽了一口唾沫,默默收回了刚踏进电梯的那只脚。
萧逸然就住在四楼,她还是直接走楼梯吧。
等从封闭的楼梯间走上来,推开沉重的防火门来到四楼,林月歌才发现四楼走廊里站了不少人。出于萧逸然小有流量的考量,林月歌探着身子瞄了半天,发现那些人都是一些身量高大的男人。
她心里疑惑,并且略有一丝打怵,也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大张旗鼓、大摇大摆、跨着正步走进萧逸然的房间。
稍稍思考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先给萧逸然去个电话。
“嗯?”电话很快就接通了,萧逸然温温柔柔用鼻子发出一个音节。
忽然听到他略带磁性的悦耳声音,林月歌一瞬间感到一种安心的感觉。这种感觉特别奇妙,就好像他的人类频率能够通过无线电波传过来,只要他发出一个音节,就能驱散她心中所有的魑魅魍魉、狂道妖魔。
林月歌猫着腰,躲在拐角,一手拿手机贴着耳朵,一手捂着嘴,低声问,“喂?我已经在四楼走廊了。为什么走廊那么多人?我现在能去你那吗?”
那边空白了一会儿,才说,“没事,你来。”
萧逸然的话非常简洁,林月歌还没来得及多问几个问题,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萧逸然……好冷淡?
林月歌望着手上被挂断的手机屏幕,刚刚安稳下来的心又有些摇摇欲坠的趋势。
他那么冷淡,她是不是不该去他房间了?
也是。去他房间干什么呢?
胡周的事,也不需要跟他说了,反正这件事跟他也没什么关系的。
那……去了能说什么?
林月歌发现自己挺矛盾的,关键时刻总是犹豫不决。她有时特别痛恨自己这个性子,但是又改不了,真心伤脑费神!
正当她捏了一缕头发,打算用数头发的单双,来决定是否去萧逸然那里的时候,萧逸然房间的门猛地开了。
听到动静,林月歌探出了头。
这不探出去看一眼还好,看了之后林月歌头皮都快炸了。手里捏着的一缕头发,直接被她连根拔起,痛得她眼泪直淌。
握草?
一双纤细白皙的长腿,一双桃红色十公分高的精致高跟鞋,优雅缓慢地从房门内跨出来,映在林月歌的瞳仁里。
从房间出来的是一脸柔情蜜意的李雅雯。她高挑地站在房间门口,偏头望了一眼不远处几个高大男人,没说话。
又朝林月歌这边扭过头看了一眼,吓得林月歌连忙将头缩了回来。她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王八,呸,像个乌龟。
过了一会儿,她才谨慎地重新探出去一只眼睛,心里后悔没把家里的那个杂货潜望镜带过来。也不知道萧逸然是不是给她扔了。
李雅雯的侧脸看起来很欧美,凸额高鼻翘下巴。她伸出纤纤玉手,朝门里招了招,柔柔地说,“那我就先走了喔——那个……有事……记得找我喔——”
林月歌探出去的那只眼睛眯了眯。
有个屁事!
找你大爷!
林月歌在拐角将李雅雯骂了个歇斯底里,并且十分不厚道地把李雅雯整张脸上都灌上了各种假体玻尿酸肉毒素。
一种名为愤怒,实则愤怒的情绪,瞬间像氢气爆炸一样占满了她刚刚还摇摇欲坠的心。
人就是不能被气激。
她觉得现在如果有谁叫她上战场打鬼子,她一定是那个端着机关枪站在山顶朝下头扫射,最后被打成可怜筛子的战士。
李雅雯扭着腰,跟个青蛇似的走了,不一会儿就进了她自己的房间。萧逸然这边的房间门还没关。过了一会儿,就在林月歌已经打算出门去找机关枪的时候,萧逸然长腿一跨,走了出来。
他四下张望了一下。很快就在拐角的阴影里捕捉了一只亮闪闪的眼睛。
没错。那就是林月歌露在外头的一只偷窥的眼睛。
萧逸然大步走了过来,林月歌目光一抖,来不及赞叹萧逸然美好的长腿,起身就要跑。
不跑?不存在的!
她都头顶一片绿绿草原了,难道还要她为他们献上一首“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绵绵的青山脚下花正开”?
“哎哟!”
想跑的心是好的。
奈何……
猫着腰,站太久……
她的老腰啊……留岗查看了!
这……当初谁还说她腰好来着?掌嘴!!
林月歌扶着腰,一步两步,挪到刚才进来的步梯门口。就这么两步,她都仿佛听到自己的腰椎间盘,随着自己的魔鬼的步伐,摩擦出钝化的咖嚓声。
萧逸然已经拐过来了,停在她身后,看着她手扶着腰的佝偻的背影,有点想笑,紧憋了一会儿,才严肃地问,“怎么了?你这腰……”
林月歌心里这个气啊!
要不是你这个人,说我腰好,我这腰……它能骄傲自满吗?
你一个趁我这个正牌女友不在,就私会……私会欧美假体玻尿酸的男人……我要你管我的腰吗?
“不用你管。”林月歌头都没回,扶着扶手下楼。
萧逸然眯着眼,盯着她的背后看了一会儿。忽然迅猛出手,从后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林月歌受惯性影响,被这么一拉,身体后仰,刚好跌进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怀里。
“你干嘛?”林月歌有点火,手臂挣了挣。
萧逸然笑,“我房间门还没关,我们去里头说……”
“我不去!”林月歌猛地一挣,拿出了手撕鬼子的架势。
你萧逸然厉害啊?还要来车轮战是不是?
萧逸然看林月歌这架势,就猜到林月歌肯定猫在那看挺久了。估计她看见李雅雯从他房间走出来,心里不好受了。不过……他这会心里倒还挺好受的。
嗯,舒服。
让你丫跟陆雨舟笑笑笑,现在知道一报还一报了吧!
萧逸然一舒服,就决定先不解释,让这种舒服多舒服一会。
他抱着胳膊,微笑看着林月歌,“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说要来的吗?”
林月歌背贴着墙壁,凶狠残暴地说,“老娘现在又不想去了!你能怎样?”
林月歌说完还冷哼一声。
哼!
手撕鬼子还不够!还要炮打鬼子!活埋鬼子!!生化鬼子!!
何以泄愤?唯有鬼子!!!
被虚化为鬼子的男儿,一下没绷住,咧开嘴笑了,一把拉起林月歌的手臂,“来来来!既然来了,怎么能叫你过家门而不入呢?”
“谁过家门了?”林月歌左甩右甩也没能甩掉他的手。
呸!瘦得跟竹竿一样,力气倒不小。
“你捏疼我了?”林月歌被拽得踉踉跄跄。
“你不糙汉子吗?”萧逸然头也没回,只专注于将手上的女人拽到他房间。
“我……”勒个去?
萧逸然直接把林月歌拽进了房间,回身就把门“砰”一声关了,还用最快的速度落了锁。
林月歌吓得肝儿颤。
这架势……
他不会是要……
霸王硬那啥……
“嘿林月歌!!”
一声暖暖的招呼,刹那间把林月歌刚冒出头的旖旎想法,锤地鼠一样捶回她脑子里。
林月歌望过去,没看见人。
不过……这暖暖的声音……绝不是来源于萧逸然。
她朝里头走去。
其实这声音,这语气……她已经听出来了。除了张江浩,还能有谁啊?
张江浩正盘腿坐在窗边的贵妃沙发上,手肘撑在膝盖,手掌托着脸,微笑看着她,“回来啦?”
跟在林月歌身后的萧逸然顿时脸色一凝。
这问的什么话?
这不该是呆家的妻子看见下班回家的丈夫,的第一句问候语么?
这不该是他的话么?
张江浩压根不忌惮萧逸然饱含冰刀朝他嗖嗖发射的目光,继续问林月歌,“小周没事儿吧?”
林月歌瘪了瘪嘴,刚才被萧逸然这么一闹,差点忘了胡周的事。
“嗯,她没事,就是过敏……”胡周的事,少一个人知道,有益无害,所以她一个字也没多说,“不过……”
她朝张江浩虚指了指,“人家是叫胡周!不是叫周胡!什么小周啊?怎么老是记不得人家名字啊?”
“啊?”张江浩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子。
接着说,“名字嘛!不就是个符号!你知道我说的是谁不就行了!”张江浩笑了一下,偷瞄了一眼林月歌身后萧逸然的脸色。
呀!真好看!!
萧逸然才刚因为张江浩严肃地谈起了胡周,他与林月歌之间夫妻cp感顿失,而松一口气。这会林月歌又以一种妻子教训丈夫的口气跟张江浩说话,他这一口气又松不下来了。
萧逸然觉得他自己整个人,忽然就化身为一颗柠檬树。脑海还浮现出老歌的旋律,“海蓝蓝的天气,啦啦啦,我的爱是lemontree”……
林月歌朝张江浩对面的单人沙发一坐,顿时想起刚才李雅雯在这儿,会不会坐过这沙发。她就不想用别人用过的,特别是自己不太喜欢的人用过的。心里顿时膈应……
她看向一旁黑脸的萧逸然,问,“这沙发是不是刚才李雅雯坐的?”
女人的第六感,可说是相当准了。
萧逸然挑了挑眉,点了点头。
“那我坐哪?”林月歌摊了摊手。
萧逸然这会脸不黑了,甚至嘴角还像钓鱼的钩子一样勾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好像柠檬树……不止他一这一棵啊……
环视了一圈,发现除了书桌旁的一把小椅子,就剩下床了。
他动作迅速地从行李箱找出一件自己的体恤,铺在床边,盖住了他自己带过来的床单上的一排字母。
“来,你坐这儿。”他指了指他的体恤,说完自己去拿那把小椅子坐。
开玩笑,就林月歌那个臀围,这把椅子应该容纳不了……
张江浩乐得不得了,冲萧逸然喊,“喂!这沙发招谁惹谁了,你俩都不坐??李雅雯也没痔疮,怎么就不能坐了?”
……
……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
林月歌站着没动。
萧逸然刚准备坐小椅子的动作也僵住了。
张江浩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愣愣盯着两人。
两人也正盯着他。
萧逸然说:“痔疮不传染……”言下之意你这人还有没有一点儿医学常识。
林月歌说:“你怎么知道她没痔疮?”言下之意你看过了?
两个人的话,几乎是同时说出来。
张江浩可能学会了周伯通的“左右手互博”,因为这两句话明明是分别从他左右两方钻进他两只耳朵的,可他却把两句话的意思都消化得分分明明。